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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躲了那个不知道剥削了“他”多少次的男人两天,这两天中,他动用人脉好不容易地查出来了这个人的名字:李民正。
两天之后,沈宁也觉得事情不能这么下去,虽然他能暂时让陈用当他的保镖,但陈用这小子显然心不在这,他连上课都想坐在刘静身边,可惜对方身旁已经坐满了人,没他的容身之处。
“隔壁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二班的李民正是吧。”
沈宁艰难地用他贫瘠的人脉找到了那个人的专业班级,当天上午最后两节课结束后,沈宁就飞快地消失在了课堂上。
“李民正,班主任叫你。”同一个时间,另一栋教学楼,下课后,李民正刚想飞出教室,却被班长给叫住了。
大学跟初高中不一样,班主任基本不管事,每个月能出现一次就差不多了,李民正疑惑了下,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
“老高你叫我……你?”
办公室里不止他班主任在,还有两个男人,而除此以外,沈宁竟然也在场。李民正下意识肌肉缩紧,仇恨地盯着沈宁,那一膝盖的仇他还没报,这两天沈宁贴的人太紧,他找不到机会,就想着周末能不能抓到他,没想到他自己撞上门来了。
他手上有沈宁的把柄,以为他最多告状自己勒索他,他装没这回事就过去了,心里一点都不急,还笑着跟老班打招呼:
“老高,这两位都是谁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他进门时的表情就被看的一清二楚了,心里有了计量,他班主任冷冷地盯着他:
“对老师就叫老师,平时生活上我不约束你们,但在学校里你就是我学生。”
李民正哪曾被人这么冷待过,当下也沉下了脸,一旁另一个中年男人插下道: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事了,李民正同学,有同学说你用暴力威胁他人,你承认这件事么?”
李民正一摊手,满脸无辜地说:“我没啊,谁说的,叫他当面跟我对峙。”
众人视线投向沈宁,沈宁也站了出来,李民正和沈宁身高其实差不多,但沈宁一看就是很乖巧无害的样子,他脸色又苍白,瞳孔漆黑发亮像一只猫,和李民正站在一起,该心疼谁该保护谁一目了然。
沈宁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李民正看到他调出录音的时候瞳孔紧缩了下。
“没钱了,借点钱花花——嘭,现在有钱了么,啊?”
男声嚣张放肆,接着是混乱嘈杂的噪音,好像是食堂那边的声音被录了下来,手机不知道是被发现了还是怎么了,突然断开了。
录音到此为止。
沈宁小心翼翼地收起手机,都不敢看李民正,很快又缩回到两个老师身后。
李民正脸色难看,同样脸色也很难看的还有他的班主任,一旁教导主任温和地看向沈宁: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沈宁咬着唇,一张脸胀得通红,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支撑着,小声地说:
“李民正,他威胁我给他钱,我没钱,他就,他就逼我去酒吧打工,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草,谁逼你了!”
男生一声吼,沈宁吓的肩膀一抖,畏缩地朝自己班主任那边躲。他班主任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说:
“张教授,你看到了,就是这个情况。沈宁虽然也有错,但并非出自他本意,希望学校能体谅他的难处在给处分的时候酌情考量。”
这事情竟然还牵扯处分,李民正更急了,他又不是傻瓜,沈宁有难处,那难处不就是自己,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处分是要自己背了?
李民正也不是傻的,他立马叫了出来:“你们别听他胡说,谁逼他了,他自己自愿的……”
“李民正同学!”班主任重重地叫了他一声,李民正浑身一震,抿着唇掩下眼中的怨恨。沈宁看着像小学生一样乖的李民正,不着痕迹地往班主任身后缩。
热知识,大学或许会对有拳有势的特殊子弟无能为力,却不会真的搞不定一个普通学生。
“李民正同学。”班主任继续说:“如果你有证据证明你自己没有做过,你可以提出来。”
李民正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急促的喘息,胸腔发出音鸣,咬着牙说:“我没有。”
“他还拍了我的照片。”沈宁忽然又小声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像是怕极了他:
“他手机里面有我在酒吧打工的照片。”
这照片用来干嘛的毋庸置疑,李民正的班主任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失望之余语气淡淡道:
“你自己把手机里的照片都删了吧,现在删。”
李民正脸上一片阴沉,一声不吭地拿出手机,调出相册,把照片都删了,还给班主任看了下相册,表示自己真的都删完了。
教导主任看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才重新开口:“虽然学校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去酒吧等娱乐场所打工,但希望沈宁同学以后都不要去了。”
沈宁小声说:“我已经向老板辞职了,不会再去了。”
教导主任脸色微缓,继续道:“李民正同学使用暴力威胁勒索同学,予以记过处分,同时,如果你再找沈宁同学麻烦,或者任何一个同学麻烦,学校会考虑停课或开除学籍处分,希望李民正同学能改过从善,和同学们友好相处。”
李民正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抽搐了起来,勉强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其实对待这样的学生,在场几个老师都知道他改不了,就算现在能勉强混混,出去社会了也就是当个蛀虫。只是学校说到底也只是个管理人的地方,和外面所有场合都一样,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这事情公开了他们学院名声也不好听。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先走了。沈宁,我们走吧。”
“啊,好。”
沈宁跟着班主任走出办公室,一路上,他班主任还安慰着他,告诉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沈宁嘴上应付着班主任,脑中却浮现出他临走前,李民正投向自己的,阴暗怨毒的目光 。
真奇怪,为什么施暴者会怨恨受害者对他的反抗呢,坏人可真是不讲道理。
......
李民正这件事解决得很快,都没有惊起什么波澜,反而是陈用,因为沈宁不上课吃饭回寝室都黏着自己了,还有些不习惯。有回下课回寝室的时候,陈用问他:
“你们同性恋都是怎么追人的?”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沈宁,因为他也不是同性恋,不过现在他担着同性恋的名头,他只好思考。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可行的答案,陈用又神经兮兮地凑上来问他:
“看你这样,你是下面的吧,哎,跟男人上床爽么?顶到那里,真的……”
他一脸便秘表情,又隐藏不了八卦之心地问:
“真的会很爽么?”
出乎意料的是,沈宁也是一脸迟疑:
“应,应该吧。”
据说男同的世界0比1多,应该是因为做0很爽,所以才这么多人想做0。这么说起来,做1的还挺有奉献精神的。
“这样啊。”陈用似乎是被他说服了:
“哎,不过你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口罩就算了,手套是为什么,不热么?”
沈宁无法跟他解释他那些复杂的过敏的事,因为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事不关己就觉得无足轻重,甚至还可能刻意用那些他讨厌的东西来捉弄他,只为了看他慌张的瞬间,然后嘲笑自己,这么点事情就大惊小怪的。
沈宁不想当一个玩具,所以他选择不说。
他回答道:“这是同性恋的自我修养。”
沈宁不想再给同性恋增加什么负面印象,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上了楼,爬到自己的上铺单人床就抱着杯子打起了瞌睡。
连续上一个礼拜的课还是有点勉强么?明明感觉身体回到之前还算不错的状态了。
这一觉沈宁睡得迷迷糊糊,额头在初秋的时节渗出一点冷汗,身体也黏糊糊的像是裹上了一层糖汁。沈宁听见下铺同学在催:
“沈宁沈宁,起床了,下午是高大魔王的课,别迟到。”
这个所谓的高大魔王就是教《经济法》的老师,从业教育事业三十多年,经验丰富软硬不吃人神共愤,据说前几年他的课的重修率达到50%,后来民愤实在过大,惹得校领导都找大魔王交涉,然而近些年重修率依然在20%左右,居高不下。
沈宁也很怵这个老师,因为他打瞌睡时被抓到过,被当场叫起来回答问题,幸好他对暴富很有兴趣,提前看了一遍教材,勉强应对过关。
这一天大魔王依旧在讲坛上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又见底下一片糜烂颓废之色,恨不得把手上的粉笔一根根砸下去。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咬牙说道:
“就你们这样,以后还想从事管理职业或者经济岗位,我看你们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数钱。我上个礼拜发布下去的作业都做好了没,这周五下课前给我交上来,交不上的直接扣基础分。”
底下瞬间哀嚎起来,沈宁正打着瞌睡呢,被这么一叫吓得直接额头撞在课本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拉了下旁边人的袖口:
“什么作业啊?”
“就关于现代经济学基础的论文啊,保底三千字,上周一说的,下周末要交。”同学震惊:
“你不会没写吧?”
这么打大魔王的脸,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重修预备役了么?这学期的重修名额又完成一个了?
同学一时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而沈宁,沈宁也震惊了。
啥论文?什么论文,他错过了什么?
沈宁强作冷静回忆了下,他那堆从酒吧辞职后拿出来的私人物品里似乎是有一叠文档样的东西,但当时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他没有仔细看,按照“沈宁”人穷志不穷,时时刻刻不忘学习的三好学生的人设,他很有可能在第一周就完成了论文,然后一边在酒吧打工一边修改论文。
这很合理不是么?
“我得回去一次。”沈宁喃喃自语:
“今天就得回去。”
或许上帝让他重来一次,就是为了让他拿到毕业证书,弥补他上一辈子的遗憾,他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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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几个小教室一楼总会有人在自习,狭窄的空间反而容易比图书馆的自习室更容易让人进入学习氛围,空空散散的教室,一时充满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教室入口通往楼上的楼梯口上,有个男生坐在第二个台阶上打电话。
“喂,陈助理,我有东西忘在别墅了,今晚过去拿。麻烦你转告一声谢先生。”
“嗯,我大概五点左右到。”
五点的时间,一般阿姨都在家,就算谢寅忙得晚上回不去,也会有人给他开门。楼梯口的男生简短地结束了电话,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慢腾腾走向楼梯另一边的教室。
——
陈霖抿着唇看着手上已然暗下屏幕的手机,他眼中微光闪烁,神色不明。放下手机后他起身走到后排另一个小助理身旁:
“谢总今晚要回谢宅,今晚的安排都已经明确推了么?”
作为谢寅身边两大得力助理之一的陈霖,在总裁办颇具威望,这种大公司上下级等级观念很深,小助理入职不过半年,陈霖相当于他顶头上司,闻言连忙站起来。
“都已经推掉了,保证今晚不会有人打扰谢总。”
“这就好,谢总难得回家,不要让工作上的事再打扰他和家人聚会。啊,对了——”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去的脚步偏了偏,看向助理道:
“谢总住的别墅要加一个指纹的事办好了么?”
“谢总的别墅安保等级很高,要加一个可随意进出入指纹需要谢总签名授拳,文件我已经拟好交给谢总了,预计周五之前就能拿到,保证周末会完成指纹输入。”
“好。”
陈霖不再问话,他走进办公室将手头几样文件交给谢寅,视线略略一扫,在一叠文件下面隐约看到一份“安全授拳确认书”,他目光飞快扫过,接过谢寅签署完成的文件正要走出去:
“陈霖。”
“是!”
陈霖飞快回头,办公桌后男人瞳孔幽深,眼神中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敲打:
“你最近工作迟缓了许多,多跟邵助理学习。”
陈霖身体一凛,低下头说:“我知道了,谢总。”
谢寅回主宅的事情是一个星期前就确认好了的,这天他一个在国外读书的堂弟回来,老爷子就想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谢家发家很早,但在特殊时期颇受颠簸,老爷子一生只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大儿子就是谢寅的父亲,老爷子遵从长子继承家业的老一辈传统观念,在十几年前把公司交给了大儿子。
未曾想大儿子不善经营,虽然在谢老爷子的辅助下能守成,却不是一个能开疆扩土的人物,而谢寅却在很早的时候就展现了他在商业上面的天赋,因此谢寅一毕业,他老爹就把公司交给了他,算是顺利完成了三代传递。
大家族总有些龃龉,但谢家已经算是关系不错的豪门了,这不,堂弟回国,这一家子还能在谢宅三代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吃个饭。
“还是丽姨做的饭最好吃!”
“全国第一!”
“世界霸主!”
一家子中,除了第四代的谢家睿,就是谢寅堂弟谢书钧和堂妹谢璎年纪最小,都还在读书,两人窝在沙发上捧着丽姨做的点心,一边吃一边疯狂地吹彩虹屁。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热闹,还喜欢小辈撒娇,谢老爷子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好似看不惯他们这邋遢样地训了几句,脸上却没有生气神色,谢寅的二叔在陪老父亲下棋,闻言哈哈笑道:
“书钧在国外都吃不到,能不想么?他别的没唠叨,就天天唠叨着爷爷和丽姨做的吃的。”
“爷爷,我虽然没有出国,但我也很想丽姨做的饭的,学校请的厨师根本不好吃。”
谢璎现在还在读高中,她爸妈不想她这么早去国外,就让她一直在国内读书,读的私立学校,学校厨师都是星级餐厅招的。
丽姨听地乐呵呵的,满脸洋溢幸福的红晕,看着比这一屋子大多数人还高兴,她连声道: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再去给你们做几个菜,都是从前经常吃的。”
“好耶!”谢书钧谢璎欢呼起来。
谢寅二叔还有个大儿子,年纪和谢寅差不多,这时候和谢寅在边上讲生意上的事。谢寅二叔在谢氏集团上班,长子却是自主创业,公司也干得有声有色。
谢母(谢寅母亲)见老爷子和二叔下棋下得津津有味,给了谢父一个眼神,谢父避开不看,谢母无奈,只能哄着谢家睿跑向老爷子。谢家睿胖乎乎的小短腿一把跑到老爷子身边,顺着他的大腿就爬了上去。
谢母连连道:“不行不行,睿睿快下来!”
谢家睿其实就是在沙发上坐着,谢老爷子对儿子女儿不假辞色,对长大了的谢寅他们也很严厉,对家里唯一一个第四代却是很宠,任他顺着自己的手啊腿啊爬,哪怕是趴在他背上也高兴。
“睿睿啊。”谢老爷子放下棋子,哄自己的小曾孙:
“怎么了,睿睿,要和曾祖父玩啊?”
谢家睿捏着一颗棋子,奶声奶气地说:“我也要下棋,老师有教我们下棋。”
“哎哟学校里都有教下棋了啊?好,来,曾祖父跟你一起下。”
他虽然说还是在和儿子下棋,注意力却聚集在了谢家睿身上。谢寅抽空往那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谢靳笑道:“怎么,也想有个儿子了?”
谢寅淡淡收回视线。
“我是同性恋。”
谢靳特大方地说:“没事,是不是同性恋都行,留下精子就好。”
谢寅别了他一眼,谢靳看向自己正和母亲他们说话的妻子,道:“我老婆都怀孕了,谢寅,别让自己的日子太难过。”
谢寅只低着眉,沉默不语。
同一时间,某别墅区门外——
“怎么不接电话呢?”沈宁疑惑不解,耳机不断传来嘟嘟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女音: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男生喃喃自语:“谢寅就算了,丽姨这时候都会在家的啊。”
别墅的位置比较偏,旁边都是假山假水,空气泛着潮湿的寒意,秋风卷着落叶试图带走他身上最后的温度。沈宁裹紧身上的外套,抬头朝大门口的保安露出一个可怜兮兮得讨好笑容:
“叔叔,真的好冷啊,她可能就在家里做饭,没带手机,你能让我进去么?”
保安为难地看着他:
“这个真不行,你打不通电话我也联系不上业主,这情况我不能放你进去。你看我们这小区,安全是第一,您也别为难我。”
沈宁咬着下唇,转过身抖了抖身体,他皮肤已经显出比苍白还要淡的青白,脸颊和耳垂却被吹得通红。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要他回去么?可是出租车都走了,这地方打车可不容易。他没办法,只能转去打陈霖的电话,然而就像之前每一次,铃声一直响到小姐姐播放机械语音,都没有人接。
“难道——”沈宁忧伤地望着透出淡薄星光的夜空:
“上帝就这么不想我拿到毕业证书?”
——
“嘟嘟嘟——”
电话不断响起,谢寅正要接起,老爷子:
“吃饭呢接什么电话。”
谢母撞了撞谢寅的手臂,谢寅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夹起就近炖得烂熟得牛肉,放在老爷子身前碗里。
“爷爷,吃。”
老爷子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清了清嗓子道:“谢寅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爷爷,我是......”他手臂又被撞了下,谢母快速道:
“对啊,谢寅,你快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陪睿睿玩啊,睿睿一个人多寂寞。”
那头二叔母笑道:“对啊,我们蓉蓉也要生了,到时候有个伴,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多好。”
谢书钧和谢璎本来最吵了,这时候乖巧吃饭,安静如鸡,谢寅的姑姑也在一旁看热闹,谢老爷子重男轻女,对女儿是只给钱不给拳,谢寅姑姑就和丈夫一起开公司,偶尔回家讨好老爷子求他帮忙提携提携。
眼看着话题又要转到催婚催子这一套上来,谢家睿忽然大声道:
“我不要叔叔结婚,叔叔有宝宝了就不能当我爸爸了!”
“你这孩子!”谢母打了一下他胳膊,谢家睿哭是没哭,就是倔强地说:“叔叔就当我爸爸好了,睿睿给叔叔当宝宝。”
谢家睿生父过早的离世一直是谢父谢母还有谢老爷子心头的痛,众人想起了他,就没法怪谢家睿口不择言太过任性,谢寅大哥去世后谢寅是把谢家睿当儿子养,两人情同父子,在谢家睿面前说让谢寅结婚生子的事,的确是不太好。
众人仿佛才想到这点,都沉默了,只有谢家睿还嚷嚷着要吃这个吃那个......
谢寅很快就吃完了,说了声“你们慢用”就离席了,他拿起手机,英俊锋利的眉眼在阳台婉约的灯光下蹙了蹙,解锁点开最新通讯。
嘟嘟嘟两声响后——
“喂,老板!”
那头震惊得连称呼都奇奇怪怪了,谢寅锁着唇,眼底神色微愠。
“什么事?”
男生在那头哇地喊了出来,毫无顾忌,不成体统:
“老板,我现在在别墅门口,请问你几点回来啊?”
......
......
谢寅是在晚上九点半左右到家的,他到的时候沈宁坐在大门口的保安亭里,手上捧着一杯热牛奶,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吸着鼻子,嘴角还残留着一圈奶渍,乖巧地像到邻居家窜门的孩子。
他一看到谢寅,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出门口:“谢先生,你回来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谢寅有些发怔,保安说道:“谢先生,天太冷了,我就让他进来等了,没关系吧?”
谢寅礼貌地说:“没关系,谢谢你。”
沈宁笑眯眯地向保安挥手:“再见,叔叔。”
“好嘞,再见。”
车子慢慢行驶出去,小亭的光芒在车后渐行渐远,很快不见了。车内开着几盏小灯,气氛宁静而温和,沈宁上车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只是抱着手臂靠在后座,就像刚才兴奋的人不是他一样。
别墅区庭院富丽堂皇,假山假水足以以假乱真。夜里没有交通堵塞,车子畅通无阻,却行驶了十来分钟才停下。谢寅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抽气声,像是谢家睿感冒时的一样,在这样凄清的夜晚透出几分羸弱幼兽般的无助。
谢寅打开门进去,沈宁跟随其后。灯光猝然璀璨,满室被照得亮堂堂的。灼热而不刺目的光线游过客厅花厅的摆设,在谢寅脚下汇聚成一团漆黑的影子。
谢寅低着头,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矮自己半个头的男生:
“我告诉过你,有任何情况要提前告诉我。”
“如果连自己的时间都不要管好,就不要怪别人没有顾及好你。”
“别,别说了。”
男生哑着嗓音,仿佛很痛苦地说道,他拖在地上的脚步像有千斤重,在谢寅猝不及防中倒在了他身上。
“喂你——”
谢寅微微睁大眼睛,他贴着男生后背的手滚烫。沈宁勉强睁开眼皮,很不走心地说:
“抱歉,我发烧了。”
谢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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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卷起窗口白纱,也拂过阳台上男人柔软的黑色发丝。
“......对,38.5℃,还有意识,吃过药了。”
“他自己选的药,没有问题。接下来还是保持身体干净和物理降温就行了是么?”
“......”
“不用了。”他回答电话那头的人:“你不用过来了。”
谢寅挂断电话,才拉开玻璃门看向屋里的人。沈宁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发烫没有力气,谢寅给他换了衣服,抱他到床上休息。他迅速地把自己卷入被子里,过了一会又开始踢被子,哼哧哼哧地喘气,难过地发出小动物般的呓语。
谢寅回忆着上次丽姨照顾他的情景,接了温水放在边上,从冰箱里拿出冰块,裹在干净的布里放在他额头,四肢。
沈宁很不配合,手上拿着一块冰块迷迷糊糊地往身上擦,冰块接触滚烫的皮肤化作液体,顺着他的上半身流下来。谢寅怕他冻伤皮肤,干脆把冰块撤了下来,倒了杯水给他:
“喝水。”
沈宁被一双手扶着仰起烧肿的喉咙,他难受地皱眉:
“我,我想吐。”
谢寅脸色一变,瞬间放手。
沈宁倒在床边缘,对着床外作呕吐状。谢寅嫌弃以及抛弃的姿态都做好了,结果沈宁只是干呕了几下,很快又痛苦地倒回了床上。
“难受,呜,难受。”
他一拳头锤在枕头上,两只脚胡乱地蹬着,把谢寅好不容易重新给他盖上的被子又踢了下去。谢寅额头青筋直爆,深呼吸了两次才忍下把床上的人扔出门外的冲动。
“不要动,退烧就好了。”
谢寅虽然很嫌弃他,但也怕他真的烧坏了,只能重新上阵,压制住他的手脚,用冰块降温。
沈宁虽然迷迷糊糊,却没上次烧得厉害,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他半睁着肿胀的眼睛,眼中无神,虚弱地说:
“抱歉哦,我的身体太差了。”
原来你知道。
谢寅眼角爆出几个隐约的十字,不想跟病人计较。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嗓音低沉地说:
“算了,你睡吧。你尽快睡觉,尽快退烧,明天醒来就好了。”
沈宁乖巧地点头,眼皮子无力地阖上,满脸虚弱的潮红,歪着脑袋靠在谢寅手臂上睡了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这一晚,沈宁的病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他一会睡着喊热,一会醒来了要喝水,喝的水多了要上厕所,回来之后又睡不着了,这来来回回的折腾让谢寅都开始怀疑人生。
我今晚不是在主宅吃饭的么?不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团聚的么?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什么要回来?
沈宁第三次干呕的时候,终于发表了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讲话:
“我觉得,我可能是饿的。”
他说:“从中午起,我就只喝了一杯牛奶。”
谢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沈宁,半晌后他起身下楼,脚步声缓缓地在楼梯口消失。沈宁其实已经不怎么烧了,就是热,加饿。他怕他炸了厨房,为了消防员来救人的时候能方便点,他勉强打起精神下楼。
出乎意料的是,厨房里谢大总裁一手挽着袖子,另一只手伸进水槽里,在刷刷的水声下洗菜。丽姨做饭都是买的当天的菜,家里只有干面条,鸡蛋和没用完的青菜,食材足够作一碗面。谢大总裁竟然还懂得用火,往左边一打,就点着了。
火焰滋滋地跳动着,水渐渐沸腾了起来,噗噗的声音让人晕晕欲睡。沈宁坐在客厅里,盯着厨房那盏温暖的光芒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起来。”
声音略微加重:“起来,吃饭了。”
“嗯......”
男声实在太吵了,沈宁揉着眼睛坐起来,他桌前放了一碗面,面条蒸腾着热气,在几根绿油油的青菜上方盖着一个极其厚实的鸡蛋,碗里还搁着一双筷子,服务十分周到。
沈宁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感动,或者生出些他乡异客般柔软的情绪,但他实在是太饿了,大脑已经无法分泌矫情所需激素了。
他快速往嘴里扒了一口面条......
青年鼓着脸颊嘟着嘴突然静默了,这一刻的镜头犹如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数秒后他才慢腾腾地把嘴里的面条吞下去,平静地放下筷子,说道:
“谢先生,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如果我有罪,可以让法律来制裁我。虐待一个病人并不符合人道主义。”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背影祥和,步履坚定。过了一会,厨房里就发出刷刷刷的刷锅声和快速冲水的响声,紧接着,火苗蹿了起来。
谢寅一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的脸庞在客厅浅金色的光芒下,犹如一片无波无浪的大海,沉寂中蕴含未知的危机,如果答案没有让他满意,他的怒火将会湮灭一切生灵——
他就着沈宁用过的同一双筷子吃了一口蛋下面的面条。
两秒后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仰头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无比迅速果断地放下了筷子。
......
莹白灯光下,沈宁一口一口缓慢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他的动作很慢,表情呆然,让人很难判定这个面到底好吃不好吃。坐在他面前花了十分钟看他吃面的谢寅再一次对他今晚的决定产生了怀疑,这是他接任谢氏,或者更早之前,成年的时候就没有过了的。
“吃完了么?”一会后,他终于问道。
沈宁木木地点了点头,他这碗面已经做的非常清淡了,但对还在发炎的喉咙依然是巨大的压力,他艰难地吞咽着,和着面喝了好几口水。
“嗯,吃完了。”沈宁脑袋发胀,恨不得立刻睡到明天早上,然后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变好了。
他喉咙喑哑,想必现在的声音会很难听:“多谢谢先生照顾了。”
谢寅冷冰冰道:“你没事就好。”
然而命运似乎就是要跟他们作对,因为吃了面喝了水,沈宁晚间又要上厕所,但沈宁吃了面之后不管没好转,反而烧得更重了,整个人滚烫滚烫地脚尖踩不稳地板。
谢寅只能半搂半抱地带他去洗手间,结果过了会听到里头啪嗒一声,他火速开门进去。
烧成一只煮沸的虾的青年软趴趴跪倒在地上,膝盖都磕红了,张着唇满眼迷蒙地看向他,一只手掌缓缓地伸出......
谢寅:“......”
谢大总裁头疼欲裂,帮人干干净净洗了手,再把人“运”回床上。
这一夜,谢寅几近绝望,直到他听到一阵渐入安稳的呼吸,看着床上青年切实入眠的脸,才终于松了口气。
无尽的黑夜,总算是过去了。
——
第二天沈宁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侧卧在沙发上睡着的谢寅。初晨的光芒从半拉开窗帘的窗口投射而进,像一层静谧的金粉洒在男人的侧脸,让他的容貌仿佛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沈宁在床上发了会呆,才下床慢吞吞地走过去。
人家是一场病要半条命,沈宁是身体疲劳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生病,病好后身体重新获得力量,再慢慢地消耗,循环往复,直至最终没有蓝可以消耗为止。
高大的年轻男人身体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滑稽,沈宁伸手朝向他滑到腰上的毛毯,手才刚伸出,底下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这个场景......
沈宁思索了下,一般这种情况男女主感情会上升,但他们都是男性,这还是本虐受文,为了不让BOSS误会自己对他有想法而产生些斩断情缘的念头,还是证明下清白的好。
沈宁捏着毛毯两边,用力地挥了挥,然后轻轻放下,直起身子。
看,就是这样!
谢寅:“……”
谢寅慢慢地坐起来,他的身体深处发出一整夜睡在沙发的控诉。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起身朝洗手间走去。沈宁在他身后伸了个懒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尽情地呼吸早晨的空气。
“呜,富豪区果然不一样,连空气质量都不一样。”
沈宁简短地做了一套健身操,踢踢踏踏踩着拖鞋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
“老板,吃早餐么?”
洗手间门从里面被打开,谢寅冲了个澡,他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半敞的领口露出胸部大片肌肉,鼓鼓胀胀,充满男性力量。
沈宁和谢寅,一个坦然一个淡定,谢寅道:“你做?”
“当然了。”沈宁兴致还算不错地说:
“要报答老板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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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十几分钟后,谢寅和沈宁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早饭是简单的土司配牛奶,冰箱里还有一点冷藏的小菜,沈宁也拿了出来,吐司夹腌黄瓜的吃法很新颖,味道意外不错。
“你昨天......”
“嗯?”
谢寅开口:“你昨天联系谁了?”
“哦,这个啊。”沈宁舔了舔嘴角一圈牛奶渍,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提醒一下陈助理,他做事好像不太上心。”
谢寅沉默稍许,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对了,丽姨去哪了?”男生对待谢寅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有在提到“丽姨”时语气有所变化,仿佛只有丽姨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人。
谢寅:“昨天老宅吃饭,丽姨被叫去做饭了,今晚就回来。”
“真的么?”沈宁眼睛一亮,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乐滋滋地说:
“那我今天就能吃到丽姨的饭了,对了,你能安排我送我上学么?我还有作业要交。”
谢寅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今天还能上课么?”
身体还很虚弱,从骨子里渗出懒意,让他恨不得像条蛇一样趴在床上。沈宁拧着眉毛,苦恼地说:“可是,可是我还要交论文......”
谢寅:“电子稿不行?”
男生眼睛瞬间一亮。谢寅放下筷子,用毛巾擦干净手,站起来。
“我先上班去了,你今天好好休息。”
沈宁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没有自由出入这里的拳限,一旦出去就回不来,那我午饭怎么办?”
谢寅冷酷地说:“面条。”
“我刚生完一场病,急需补身体啊。”
男生苦着脸的样子有几分难得的可爱,他本来皮肤就白,生过一场病后反而透着健康的红晕,看起来比平时还活泼。
谢寅的目光在他脸上快速扫过,他虽然不太了解人日常饮食需要,但他出生在一个极重饮食滋补的家里,观念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食补”这一说法。沈宁说的有几分道理,谢寅想了想,最终退却一步说:
“我会让人叫外卖来的。”
“那就太谢谢老板了!”
谢寅昨天是突然离开的,只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连为什么都没说,第二天他来上班谢二叔就特意过来找他,却在看到他眼圈下的浮肿时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黑眼圈,昨天都没睡么?”
谢寅淡淡道:“有点事要处理。”
他这么说二叔反而不好意思追问了,他这个侄子素来专心工作,嫌少有因私事影响工作的,连他这种地位的人常有的私情绯闻都很少听到,因此二叔就以为他昨天突然离席和没睡的原因是同一个。
“阿寅啊,工作虽然重要,但你身体也很要紧啊,有什么事,不还有二叔在么?实在不行,还有你爸你爷爷呢。”
谢寅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了,二叔。”
谢二叔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总裁办公室。谢寅在办公桌后沉默地坐了一会,拿起左上角的电话机。
“陈助理,进来一趟。”
陈霖很快进来,他脸上满是充分休息过后的饱满精神,容光焕发,和谢寅形成鲜明对比。谢寅脸色平淡,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昨天沈宁打电话说他要过来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啊。”陈霖笑着道:“他说只是来取个东西,很快就走。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
谢寅看着他,淡淡道:“没事,你下去吧,把齐助理叫进来。”
“好。”
齐助理就是那位给沈宁办理指纹输入的新人助理,她进来后谢寅没有问她指纹的事,只是问了几样其他工作上的事,就让她出去了。又过了会,他把邵正觉叫进来。
“邵助理,中午给沈宁点个外卖,送到兰山别墅,直接送到门口,他还没有进出拳限。”
邵正觉微微一怔:“沈先生的事,不都是陈助理负责的么?”
谢寅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邵正觉立刻回神:
“是,我知道了。”
谢寅出门前为了避免沈宁又出什么问题,给了他自己的私人微信,中午时候,一条信息飞进他的微信,还带着图片。谢寅点开看了下,对邵正觉的工作感到满意,沈宁也很满意,十分真诚地表达了感谢,以及:
【沈宁:老板,丽姨什么时候回来啊?[拜][拜]】
两个“拜”的表情十分传神,谢寅不觉有种刚才所有的铺垫都只是为了问这句话的感觉。不过他自己也习惯了吃丽姨做的饭,丽姨不在非常不便,他才给谢老爷子的主宅打电话,老爷子就声如洪钟地朝电话吼了过来:
“不回去了,难得让阿丽回来做个饭,过个几天再说!”
接着传来啪嗒啪嗒的跑步声,丽姨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少爷啊,老爷说让我再住两天,我先不回去了,您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啊。”
谢寅一时哑然。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发信息给沈宁,他的信息才发出去没两分钟,回信就到了,这一次竟然是一条7秒的语音。
谢寅点击对话框中的扩音图标,青年幽怨的嗓音在空阔的办公室缓缓响起。
“你知道的吧,丽姨是这个家里,我唯一的牵挂。”
......
墙上的电子钟表已经转过傍晚五点,薄暮冥冥,一整栋谢氏大楼灯火辉煌,宛若白昼。远处高架桥上车灯汇成长龙,更远处的商业圈,或是如繁星点缀着这座城市的大小居民区也都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支撑着这座不夜城在迷雾当中也永不停歇。
时间已经临近下班的点,大会议室里的商谈正要落入帷幕,这场持续了三个小时的商业会谈让所有与会的人都精疲力竭,谢寅还保持着一贯的优雅而肃穆,推开椅子后走出几步,到长桌的尽头后才和对方领头的总经理握手。
“感谢贵司领导对我公司的信赖,这个下午大家都辛苦了,待会马经理会陪大家吃饭,还请各位不要推辞。”他又扭头道:
“马经理,安排好‘顶盛’几位朋友的晚宴,今天都辛苦了,你要让大家都吃好喝好。”
马经理连忙道:“是,那一定。”
谢寅最后看向对面的人,面容温和地说:“今晚有约,实在是陪不了几位,各位尽情放松,有什么需求都和马经理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顶盛”的人连忙道:“好好,谢总您忙......”
谢寅走出会议室,邵正觉跟在他后头,等走了有一会了才上前半步说:
“谢总,晚上还需要我安排订餐么?”
谢寅脚步不停,略略思索了几秒,说:“我今晚本来有什么安排?”
“您今晚本来是要去参加‘华城’老总一个画廊开幕仪式的,但是因为要回主宅,到今晚所有安排都推了,所以今天还没有安排。”
他贴心问道:“需要重新给您加上么?”
谢寅沉默不语,直到转角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才再次出声:“算了。”
他进去办公室后伸手揉了揉眉心,昨晚没休息好的后遗症正随着一整天工作的结束逐渐上升,隐隐到了让他头疼的程度。他也不是机器人,为了更远大的目标,适当的休息他还是知道的。
这种时刻,连他都开始怀念回到家就有丽姨准备好的暖心爽口晚餐的场景了。他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点开私人微信,打开竟然只多了两条最新信息,他点开那人寡淡无味的风景头像。
【沈宁:请问你今天几点回来?】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
【沈宁:请问今晚吃什么?】
谢寅很确信,他想问的只有后面那一条。
疲倦是可以冲淡食欲的,谢寅跟随谢老爷子口味,吃的本来就清淡,这时候也不想吃什么星级餐厅,山珍海味了,反倒是想念丽姨简简单单的一碗杂粮粥,再配个青菜萝卜,简洁却又不失美味。
他心中这么想着,指尖不快不慢地打出一行字:
【老板:今晚回去吃饭,你随便做点清淡的食物吧。】
别墅那一头,趴在沙发上的男生盯着这一行字看了许久,才慢慢领悟到他的意思。
对哦,“情人合同”并不是真的请他当情人,只是以情人的名义包养一个听话乖巧的宠物罢了,服侍主人当然是宠物的天职,怪不得他看着这条字里行间自然而然溢出“命令”意味的话语会觉得奇怪,是因为他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沈宁迅速想通了这一点,对自己的领悟能力感到满意。
【沈宁:可以是可以,可是,冰箱里只剩下三个鸡蛋,一盒冷冻肉,还有前天的西红柿了。】
他真诚地问:
【沈宁:您吃么?】
谢寅盯着这个“您”字蹙眉,这一整行令他不悦的字,为什么单这个字格外让他不舒服?男生时而在外人面前小心翼翼,时而在自己面前生无可恋的面孔蹿上心头,和这个字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谢寅想不通,只能将之理解为是那个人的形象不像这个字表现得这么乖巧。
他刚想打字,那边又发过来一条:
【沈宁:出入拳限......】
“......”
好了好了,知道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用一次次提醒。谢寅只得删掉他刚打出的几个字,改为:
【老板:我带你去超市买,买回来再做。】
沈宁看着最新回复喃喃自语:
“不知道他吃不吃面疙瘩,突然有点想吃面疙瘩了。随便做点清淡的,应该什么都可以吧?”
谢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他五点半准时下班了,到家的时候是六点一刻,城市的每一处都飘散着食物的香味,不断地刺激着他的食欲。沈宁提前做好了准备,谢寅的车子一到,他就从家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套头卫衣,卫衣颜色很靓丽,衣服上大大地写着一串英文字,是谢寅认为非常愚蠢的,但在这个年纪的学生身上,却凸显出唯有他们才有的无畏气息。
他肩上还背了一个包,包裹看着空荡荡的,却加重了他身上的学生气,谢寅看着他从门口小跑着出来,满脸红晕带着少年稚气,恍惚间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在“金屋藏娇”的感觉。
沈宁坐上车后依旧难掩脸上的兴奋,主要是这个小区实在太安静了,连狗叫声都听不到。就算他从前住院,好歹也能听到外边护士小声说话的声音,还有病人家属偶尔大声的吵嚷。而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与世隔绝感超强。
沈宁觉得自己有点像要去秋游的小朋友,他乖巧地抱着背包,拉上安全带。
“我们出发吧,谢先生。”
谢寅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往别墅外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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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寅别墅所在的区域附近的确没有商场,他们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商业区,今天周五,到处都是下班来吃饭闲逛的人,商场里人声鼎沸,年轻潮流的男男女女从身旁走过,沐浴乳洗发水乃至香水的味道糅杂,交汇出一股奇异的空气。
沈宁拉紧脸上的口罩,小心地把手套从背包里拿出来,谢寅扭头看到他戴手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沈宁是体力支撑不了他逛完上下两层的超市,而谢寅素来都是目标明确的人,两个人直奔食物区,沈宁快速地把眼熟的零食往购物车里扔,他还回头看了谢寅一眼:
“谢先生,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谢寅摇了摇头,神色冷淡。沈宁本来就是礼貌询问,他不要就专心选购自己经常吃的品牌。他动作很快,只几分钟两人就到了蔬菜水果区。这块食品分类多,而间距狭窄,周五的人又多,沈宁让谢寅在边上看着推车,自己走进去慢慢挑选。
他手才伸向莴苣,一只掌心滚烫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强而有力地把他拉了回来。
沈宁:“?”
他略微茫然地看着谢寅,谢寅的脸庞在超市透亮灯光下依旧冷峻,犹如雕塑般俊美无瑕,也依然没有普通人的表情。以至于你绝对想不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喜欢莴苣。”
“......啊?”
好一会儿后沈宁才做出反应,他扭动着手腕慢慢地收回手,不知道是他皮肤太容易留下痕迹,还是谢寅真的握得太重了,他手上竟然有一圈肉眼可见的红痕。
——他倒并不是为了大少爷不喜欢吃莴苣而感到惊讶,只是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为什么非要动手动脚呢?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普通人沈宁感到很奇怪,是因为社会等级相差太多导致的隔阂么?
沈宁脑中发散思维,从记忆浅处挖出他第一次到别墅时丽姨做的那顿饭,拿起边上的西兰花。
“我也不喜欢西兰花。”
沈宁:“啊?”
沈宁震惊地扭头,他明明确确地在谢寅脸上看到了拒绝,这个男人对西兰花的厌恶更甚于莴苣,以至于到了喜怒形于色的地步,连沈宁这样的都能读懂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上回是因为在侄子面前必须以身作则,逼迫自己吃下去的么?沈宁沉默了一下,又发现社会阶级差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沈宁默默地把西兰花放下,看向谢寅:
“谢先生,您直接说,您喜欢吃什么好了。”
谢寅眉头微蹙,神色带着几分沉吟,目光在菜场快速扫过,阖动他尊贵的嘴唇:
“青菜吧。”
沈宁微微一笑,走到叶菜区域,拿起一捆包装好的小青菜,问:“这个可以么?”
尊贵的谢总裁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这场景莫名有些搞笑,而沈宁也是真的笑了出来。他很好脾气地买一样东西前都向谢寅确认一遍,耐心得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不过谢总裁似乎只是对莴苣和西兰花有抵触心理,其他的蔬菜他都适应良好。
超市里不停地播放着促销广告还有嘈杂的音乐,让沈宁有些头疼,他似乎选好蔬菜,又买了一点水果。
排队称重的时候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女生轻轻地摇着男生的肩膀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把头靠在男生肩膀上,像是每时每刻都要和男朋友保持亲密的接触。
沈宁看着有趣,又看看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回头小声地在谢总裁耳边说:
“谢先生,你看,我们这样,是不是也很像刚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妻,来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谢寅脸上表情不变,只是从眼神中流露出他这个愚蠢念头的看法,沈宁痴痴笑了一声,笑眯眯地转了回去。超市里空调开得有点高,沈宁敏感的皮肤很快变红了,卫衣连着帽兜,蓬松地盖过他大半个后颈,只有耳边一点肌肤暴露在他人视线里,一小簇绒毛松软地躲在耳垂后面,随着淡粉色地皮肤微微抖动。
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买完果蔬,他们往楼下走,经过洗浴用品的时候,沈宁在柜台前停下了脚步,他一排排地看过去,速度极快,似乎是直接朝着目标过去。终于,他拿起其中一款包装精致且小清新的沐浴乳洗发水套装,谢寅撇了一眼,看到宣传页上面写着“敏感肌用”几个字。
“家里的沐浴乳不能用么?”
“啊?对。”沈宁又专心地拿起套装看后面的原料。
过了一会,他像是确定了,把它放进购物车里。
他回头道:
“家里的沐浴乳有过敏物质在,我没有碰,用的都是我在学校买的小包装。”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商场酒店机场的洗手液总是带有过敏物质,所以他一般都会随身带自己能用的,穿过来之后除了前两天在别墅,回学校后他就恢复了这个习惯。
“不用让别人照顾我的。”沈宁怕他误会,解释道: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不是单一过敏原,而且经常随着身体状况而变化。让别人承担我的身体情况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善良的人总是习惯于同情弱小,有时候会适得其反,然而在谢大总裁面前就完全没有这些烦恼。谢寅发挥了他身为一个纸片人霸道总裁的优良品德,不会在意也不会多问,让疲于解释的沈宁感觉到很自在。
他的确没有为自己的过敏体质感觉到过自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也不觉得自己难养,日常关注包装食品后面的配料表,吃固定餐厅的饭,点外卖时备注注意事项,偶尔会冒险去一些平时不去的店,在动筷子前一再确认里面没加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有一点点麻烦,但其实习惯了,日子就很简单。
“家里是不是连牛奶都没有了?”
最后一杯牛奶好像就是他喝掉的,最后的时候,沈宁那拿了冷藏柜一瓶1L的牛奶,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动作缓慢把扫描过的东西往环保袋里装。一个人撑着袋子伸出左手,另一个人把从斜坡滚下来的东西往他手上递,动作很慢,但节奏非常协调。
前面的男生忽然回过头,他的目光异常澄澈,让谢寅眼前忽然闪过蔬菜称量时那句话,他该不会又要说——
沈宁慢吞吞开口:“老板,你会付钱的吧?”
他摇了摇手机,满眼真诚:
“我余额不够。”
......
......
沈宁应该是饿了,回去以后他就立刻开火烧水,厨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像是一个孩子胡乱地踩进了充满陷阱的地窖。
谢寅倚在门口看沈宁略显慌乱地洗菜,水花从手背溅到他脸上,可能还进到眼睛里面去了,他小心地眨了眨眼睛,空不出手擦干。
切菜的时候动作很慢,改变了好几次拿刀的手势,压着菜的左手笨拙递往后退,但还是好几次差一点切到。
即使是谢寅,也知道里面的男生一定是个不常做饭的新手。
陈霖给他的报告里,名为沈宁的大三学生独立,勤奋,刻苦,早早地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为了好赌的父亲不得不瞒着学校在酒吧打工。
除却一张过于天真的面孔,他的身上充满了出身底层的人该具备的特质。也正是那些特质,让谢寅最终决定选择他成为自己的“情人”。
然而,现实给他的是:
虚弱,随时随地会发烧过敏,出入都要戴口罩手套,受不得一点凉;不会做饭,连切菜都手忙脚乱(偏偏嘴巴还很刁);天真,一点事情就藏不住情绪,厌世的表情和小学生秋游的雀跃神色一样明显。
这或许是他接手公司以来唯一一次没有经过二次验证,单是看着报告就做下的决定,没想到就只此一件就货不对板。
男人从身后看着男生笨手笨脚地揭开锅,往里面倒油,放菜的时候身体做出躲闪的姿势,一点都没有想要帮忙的想法。他是雇佣他的人,他是被他雇佣的人,获得被雇佣方的服务是甲方的拳利。
谢寅漫不经意地想着,或许只有热爱学习是真的,这一点从他发烧第二天就想去学校就能看出。
煎好蛋,就是煮面,锅里的水很快沸腾,这一次用的是湿面,煮了两分钟就好了,再盖上新鲜的蔬菜和番茄就出锅了。沈宁把面条分到两个碗里,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吃吃看啊。”
面条的味道也就这样,但谢寅折腾了这么久早就饿了,也就没去计较口味。两个人沉默地吃着,忽然,对面的男生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小声地说:
“谢先生,如果我不能顺利毕业,请问你有什么其他途径能帮我拿到毕业证书么?”
谢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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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谢寅昨晚睡前很嫌弃自己的样子,但一觉醒来他好像自己想通了,看向自己的眼神又什么都没有了。
沈宁将这归因于他第二天的饭还要自己承担。丽姨还是没回来,谢寅难得有假期也没有去公司,在家办公。书房里除了谢寅不断敲击电脑的键盘音,就是沈宁缩在沙发上拿着一支笔苦恼地在课本上划重点。
昨天谢寅很明确地表示了不会为自己从其他途径拿到毕业证书,沈宁觉得他很小气,电视小说里这些总裁都有只手遮天,跺一跺脚全国经济都会受到影响的能力,然而他却不肯帮自己这样一个小忙,沈宁觉得他是不想为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花费心思。
怎么办呢,只能自己看书了。
……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谢寅放在桌上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窗边。
“喂,寅哥,听说你养了个小情人,怎么样,带出来给兄弟们开个眼啊。”
谢寅肩靠在墙边,半扭过身,看着沙发那头苦恼地直挠脑袋的男生,语气带着点和往常不同的随意。
“听谁说的?”
“听谁说不都一样嘛,寅哥,你都好久没出来跟我们玩了,难得你找了个伴,难道还不带给我们看看,我们就想见见小嫂子嘛~”
谢寅随口道:“别胡叫。”
“好,好,不叫小嫂子,叫哥行吧?要不弟弟!哥,总之你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嘛,今天在老陈那里有聚会,我发地址给你啊你过来嘛......”
家里面暖气开得很足,温度控制在25℃左右,沈宁身上穿了件长袖的棉T恤,腿上套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这时候盘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脚趾因为被腿压着而微微发红。
过了会他又感觉到这个姿势不舒服了,仰头倒在沙发上,后脑垫着沙发扶手,仰面举着一本课本,满脸惆怅,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
电话里男人还在哀求着,而男生因为高高举起课本,袖子从光滑的手臂一路往下滑,直滑到超过手肘的部位,因为布料积聚得太多了才停止。
谢寅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我会去的。”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还有事,先挂了。”
谢寅收起手机后又站了一小会,才挪动脚步走到沈宁面前,沈宁头上陡然盖下一个黑影,他抬起头正对上谢寅的眼睛。
谢寅神色冷淡嗓音低沉,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心情好坏。
“下午跟我去个地方,带你见一些人。”
“哦。”沈宁随意地翻着课本,说:“需要我怎么表现?”
“做好你情人的本分就好。”
他语气蓦然一沉,冷冷道:“还有——穿好衣服,别给我丢脸。”
......
这一次沈宁是真真切切地穿好了衣服。
他穿着一套粉色西装,头发简单地做了发型,说做了发型,其实只是抹了发油,头发柔顺地抹在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脸本来就嫩,这么一穿,更充满了小白脸气质,非常符合“小情人”身份。
沈宁知道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这会儿眯着眼睛在车上养精蓄锐。他看了大半天枯燥的教科书,本本就昏昏欲睡,车里空调一打开,暖气对着脸吹,他整个人顺着重力歪了过去。等到地方了,一个刹车,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到了?”
沈宁立刻坐直身体,努力地眨着卡姿兰大眼睛,又拍了拍脸颊,才恢复面色红润眼神发亮的绝佳备战状态。
“好了,下车吧。”
谢寅的这位朋友是在一处私人会所办的聚会,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停满了车子,屋子里大白天就点满了灯,从里头发出欢声笑语,有身姿妙曼的服务生端着酒杯走过。沈宁刚走出一步,谢寅就把他拉了回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沈宁疑惑:“怎么了?”
谢寅伸出手,在他的衣领部位整了整,沈宁不适地抬起下巴。他西装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根本没什么能整的,谢寅也只是随意动了下手指,很快就放下了,沈宁本来还在疑惑,看到门口说话的人向他们投过来的暧昧目光,这才明白,这原来是战术整领口。
谢寅表现出了专属于情侣间的亲昵第一步,自然而然地伸手挽着沈宁的腰,带着他往里面走。沈宁这是第一天“上岗”,还不太习惯金主突如其来的“温柔”。
两个人靠得太近,另一具男性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不断地从鼻尖渗入他的身体,让习惯了独处的沈宁感到略微怪异。
“别紧张,往里走。”
沈宁心说我不是紧张接下来的事,是你的手贴的我皮肤疼啊。
眼看着敞开的大门越来越近,沈宁满脸乖巧表情,仔细看,脸上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一个站在门口宛若迎宾门童般的男人迎了上来,他脸带笑意,眼中带着揶揄:
“谢总,您可总算来了,这段时间都不见人影啊,连兄弟约你都不出来。这位就是小……”
他的目光移向几乎依偎在谢怀里的沈宁,坏笑着说:“就是沈宁了吧,你好啊,我是谢哥的好朋友陈瑜。”
沈宁维持人设,大方又害羞地说道:“你好,我是沈宁。”
他旁边另一个男人举着杯子道:“小沈,我是杜铭舟,还记得我么?”
沈宁依旧是害羞地跟他打招呼:“记得,是杜先生。”
看到谢寅来了,其他几个人本来在别处的人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热情地跟谢寅搭话,还有人拿他怀里的沈宁打趣。谢寅一边轻松应答,一边一只手重重搂住沈宁的腰,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大家都是朋友,别怕,这个是龙城国际的乔少……”
谢寅和沈宁身高只差了半个头,谢寅一低头正好对上沈宁的耳朵,湿热的气息顺着耳廓不断地传进敏感的耳膜,惹得耳尖轻轻发抖。初始还好,等过了一会,沈宁整个耳朵都红了,耳后绒毛微微竖起,连皮肤都被刺激得发抖。
他忍不住躲闪了下,谢寅正轻笑着和几个朋友闲聊,一低头嘴唇蓦然擦过男生的脸颊,他神色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退了退。
沈宁耳朵又烫又痒,他不能当众挠耳朵,只能假装害羞把头靠近谢寅肩上,用力地蹭了蹭。谢寅胸膛微震,贴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一紧,手臂挡住他的小动作,看向沈宁的眼里带着警告。
沈宁面露无辜,你自己先挑起的,怎么可以怪他。
且说不管这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外人眼里,这个动作姿势很明显是在秀恩爱。
杜铭舟眸光微微一颤,低头抿了口血红的酒,陈瑜和他堂弟陈丞对视了一眼,打趣道:
“谢哥,好恩爱啊,怪不得都不肯带出来。”
谢寅只是微笑,还仿佛默认般地逗了下怀里的沈宁。屋子里展白从里头走出来,抬头看到谢寅,哦地一声叫了出来,大喊:“哥!”
谢家和展家两家是世交,展白从小就是跟着谢寅混的,和他关系非常,谢寅见了他,也从入门后惬意随性中的表情中袒露出些许真心的笑。
“哥,你来了。”
展白看向谢怀里的乖巧可人的男生,皱了皱眉:“这个就是……”
谢寅在他开口之前道:“他是沈宁,宁宁,这是展白,是我的好兄弟。”
这是谢寅第一次主动向他介绍的“好兄弟”,沈宁也不由抬眼认真看了面前男人一眼,在触及他眼中不屑时也没有退却,乖巧地说:
“展白,你好,我是沈宁。”
“哦。”展白敷衍地应了一声,又看向谢寅:“哥,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嘛。”
展白把他们引到一个比较私密的房间里,这应该是模拟的酒吧场景,房间的灯没有全部打开,吧台后面还有调酒师在尽职地调酒,屋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谢寅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沈宁微一迟疑,就近坐在他旁边,双脚并拢,双手放在大腿上,十分乖巧的样子。
他刚开始坐下的时候两人还有些距离,正巧正对面也有对小情侣坐着,模样纯真的男生几乎是坐在男人腿上,两个人肉贴着肉,耳朵咬着耳朵,显的十分的暧昧。
沈宁沉默了下,慢慢地向谢寅靠了靠,又靠了靠,直到肩膀抵着谢寅的手臂,手指贴着男人的大腿,脑袋往他的方向偏了偏,露出一副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模样。谢寅也看到了对面的人,侧头看了眼他,任由他动作。
“来,喝酒。”陈瑜使了个眼神,就有人把酒端了上来,谢寅拿了自己的部分,伸手一挡:
“小朋友年纪小,还不能喝酒呢。”
“哦,小朋友~”
众人一阵起哄,而被称之为“小朋友”的男生也很艰难地做了个表情应景。
嗨,大过年的,算了算了。
陈瑜旁边的美女贴心地说:“那不喝酒,喝点别的吧,可乐可以么?”
不可以,可乐会让我胃反酸——
乖巧安静的男生迟疑地,面含纠结地,求救般地看向男人,这个表情,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软。谢寅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真像哄小朋友般宠溺地说:
“想喝什么,果汁可以么?”
沈宁咬着唇想了下,小幅度地点头:“想喝苹果汁。”
谢寅抬起头说道:“来一杯苹果汁。”
“我们这哪有苹果汁啊。”陈瑜抱怨着,话虽如此,还是让人去准备了。
展白从他们说话开始就没插下过,这会儿才直接略过沈宁,兴冲冲地跟谢寅聊天。
“哥,你都不知道,我爸现在整天追着我要我去公司帮忙,我就不是那块料……”
谢寅背靠在沙发上,手臂伸展轻轻地搭在椅背上,这个动作和他平时示人的形象大相径庭,但意外的没有很违和,反而平时收敛的气场都随着这个舒展的肌肉释放了出来,他下颌微微抬高,眼中含着讥讽:
“你一不进公司,二不自己创业,你是想干什么呢?”
展白一梗:“我,我就不能当个单纯的富二代么?”
谢寅:“也行,可以卖去联姻。”
“不是,哥——”
两个人说着话,沈宁闲着无聊,看到对面小男生皮肉贴着男人皮肉,仰头乖巧地喂他喝酒。
沈宁寻思着自己要不也来一个,他看了眼正和朋友聊天的谢,手指颤动了两下,伸出。
谢寅正说着话,握着酒杯的手忽然贴上一个微凉的柔软物,他低头一看,沈宁纤长白皙的手指握在他手背上,眼中酝酿着一丝温柔的渴求,扶着他的手把酒杯往他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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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妖了。
这哪里像“情人”,根本就是“小情人”,在一旁看着的展白不爽了。
什么妖精,竟来祸害他哥!
谢寅就着他的手(其实还是自己的手)抿了一口,换了只手拿酒杯,空出的一只手摸了摸沈宁的脑袋,以示嘉奖。
沈宁依偎在他怀里,也觉得很满意,非常好,他果然颇具天赋!
一旁有人调笑道:“谢哥,你好久没出现跟我们玩了,该不会就是在陪小情人吧?所以把我们兄弟都忘了。”
谢寅还未开口,展白就冷着脸说:“别胡说,哥不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谢寅轻轻一笑,指尖拂过男生额前柔软的发丝。
“只是工作忙罢了。”
沈宁恰如其分地扬起下颌,送上一个饱含爱意的目光。
另一边,陈丞被打发去拿苹果汁,他们这有谁会喝苹果汁啊,这东西还要特意向厨房要,一个朋友不悦地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谢寅带来的小家伙,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呢,这也不喝那也不喝。”
又有人笑道:“可不就是宝贝,谢寅身边位置都空了多久了,他能占到就是他的本事。”
说到这,两个人凑上去八卦地说:“你看到没,他那张脸……”
“是挺像的,从侧边看过去更像,就是气质千差万别。”
“瞧你这说的,要是气质能一样,还用当小情人么?”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哎,等等——”他叫住端着苹果汁的服务生:“过来,你们这有醋么?”
陈丞叫道:“草,你真敢玩,不怕谢寅生气么?”
他朋友冷笑一声:“哼,你看他那样,敢告状么?”
陈丞摸着下巴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他们这群人是做惯了腌七臜八的事的,一个小情人根本没放在心上,想欺负就欺负了。陈丞倒了一小杯白醋进去,透明液体很快和橙色的苹果汁融为一体,从表面看一点异样都没有。
陈丞其实真没怎么过分,他就倒了那么一点,不至于让人咽不下去,这要真咽不下去喝不了,谢寅就该起疑了。他晃动了两下搅匀,让服务生端过去了。
沈宁接过盘子上的苹果汁,礼貌地道谢。他嘴里也渴了,拿到后立刻喝了一口,只是他喝水一直注意少量多次,饮得没那么多。果汁入口后他神色变化了一瞬,眉宇微微皱起,过了会后喉咙回来滑动了几下,小口小口吞了下去。
陈丞在一边看着直笑。
沈宁抬起脸:“谢先生。”
他小声地喊,男生软绵绵的声音在包房中几乎听不清。谢寅低下了头,因为有人进来送酒,房间墙壁上的射灯都打开了,暖白色灯光透出舒缓的光线,一圈圈地从上方直射下来。沈宁的瞳孔猝然直视光线,生理性地溢出几滴水珠,透明滚圆的液体被光线切割成一颗颗钻石,在瞳孔之中熠熠生辉。
他又软又乖地开口:“谢先生。”
谢寅一看,就知道他又在作乔了。
果汁有问题?
这一回,谢寅是真的就着沈宁的手抿了一小口,他神情还没有变化,对面陈丞脸色就先变了。谢寅喝了一口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地吞了下去,又猛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在几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将杯子放下。
“果汁质量不太好,哪家提供的,以后不要用了。”他举重若轻地说,其他几个人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说:
“以后谢氏举办活动,都不用这家的酒水饮料了。”
这种果汁都是鲜榨的,根本就没有品牌,重要的不是牌子而是承包这个聚会活动的人,一般这种内部活动肯定是叫的相熟的朋友来帮忙的,谢寅这句话,是要将这个承办活动的策划公司在谢氏乃至在整个市的生意都断掉了。
陈丞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却直接断掉了他朋友的生意,他脸色骤然难看,陈瑜刚还觉得奇怪,一看他堂弟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草,这群玩意儿,就tm地会给他整事!
陈瑜忍不住开口:“谢哥......”
谢寅看也不看他,抱着怀里的“小情人”,仿佛在低声哄他。
在场所有人中,可能就阶级有差别的沈宁没听懂这句话。啊展白可能也没听懂,所以他才能疑惑地站起来,拿起杯子说:
“品质有问题?是难喝么?果汁能有多难喝的?”
他仰头就灌了一口,然后一口喷出,伴随着重重的一声:
“草!”
草,太草了。
怎么会这么草?沈宁都没空生气了,他脸埋进谢寅胸口不住偷笑,笑得胸腔都在震动,谢寅还得抬手抱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滑下去。
展白喝(喷)完后大声说:“不能要,不能要,这哪家的?我以后也不请了。”
陈瑜一脸绝望地看着他,心说您是嫌这事还不够热闹是么?
闹完了这一场,谢寅仿佛才感觉到这里的空气太沉闷了,沈宁又一直盯着外面看,正好对面小男生也站了起来,沈宁看了眼谢寅,谢寅也瞧着那头,松手让他起来。
沈宁啪嗒一声双脚落在地面上,小男生站起来后,沙发上的男人亲昵地拍了下他屁股,男生还回头朝他笑。
谢寅and沈宁:“……”
谢寅最终没有拍沈宁的屁股,只是拍了拍他的大腿,抖落灰尘的动作不像是对待情人,更像是一个母亲对待孩子。沈宁忍住内心吐槽,欢快地离开了这位爹系“男友”。
大厅里俊男美女人来人往,而沈宁目标坚定,只有放在两边的食物台。他站在巧克力蛋糕前,问台子后面的人:
“你好,这个巧克力蛋糕里面有用朗姆酒么?或者其他酒类?”
“你好客人,这个巧克力蛋糕里面放了朗姆酒,不过这个芝士蛋糕里面没有放。”
“可是我不喜欢吃芝士......”
“那这个奶油小方呢......”
沈宁正叉着一块奶油小方往嘴里送,一个男生停在他身旁。
“你好。”
沈宁转过头,是刚才房间里那个小男生。房间里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脸,现在一看,这个小男生可能年纪比自己还小,处于成年和未成年的界限,脸蛋还带着婴儿肥,眼睛大大的,浅棕色瞳孔里充满纯真神采,非常可爱。
但凡人,都对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沈宁也是,他问道:
“你好,有事么?”
男生咬了咬唇,小声地说:“我看到你和谢先生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他愈发小声了,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问,你认识谢先生多久了?”
这个问题有标准答案,沈宁回答道:“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左右就能和谢先生在一起,你好厉害啊。”
沈宁也不知道他在崇拜什么,他含糊地点点头,说:“是啊,感情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汹涌的。”
男生听完,表情更崇拜了。
沈宁:“......”
“小沈,怎么出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沈宁转过身,果然看到杜铭舟拿着杯红酒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男生大概畏惧和这些人交流,说了声“再见”就跑走了,沈宁有点遗憾,他还想揉他的脸呢,看起来很好揉的样子。
沈宁对杜铭舟并没有什么感觉,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实际上,他觉得杜铭舟有些奇怪,总喜欢在莫名其妙的时候cue一下自己,比如上次在办公室,他和谢寅话说的好好的,忽然要询问自己的意见,又比如刚才,那么多人,只有他刻意和自己搭讪,并亲近地将自己介绍给其他人。
说实话,并不需要。
然而他是出自好意,正是这份好意,才让沈宁头疼。
转眼间,杜铭舟人已在眼前。
他还是一如之前般脸上挂着温和宽容的笑,眼底流淌着自然且自信的光芒。
“没想到谢寅真的会带你过来,这里都是从小混到大的浪荡子,真担心你会不习惯。”
沈宁:“还好吧。”
杜铭舟看了看他空着的手:“你怎么没喝的,我去给你拿喝的。”
沈宁:“不用了,我喝水。”
杜铭舟这才停下他忙碌的腿,像温柔的大姐姐,不,大哥哥看着弟弟一般说:
“谢寅他不会照顾人,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沈宁:“没有,都很好。”
“是么,那就好。”
空气沉默了稍许,沈宁以为对话就到此为止,不料过了会杜铭舟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没那么自然,反而还带着些许担忧和歉意地说:
“我听到刚才里面好像发生了点动静,陈瑜他们人虽然不着调,但是没有坏心眼,你别跟他们计较啊。”
沈宁已经感到头疼了,他仰起头真诚地看向杜铭舟:
“没关系的,我知道,大家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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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铭舟仿佛是被他的话震了一下,过了会才复笑起来,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宁不知道他还要讲多久,只能把握先机,主动指着离开他们位置最远的食物柜说:
“杜先生,我想去那边拿点吃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啊。”
杜铭舟侧身让开一个位置,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沈宁感受到来自身后灼热视线,仿佛是依依不舍,他心中默默道歉,杜铭舟他是个好人——
可是他真的好烦。
......
沈宁随谢寅出现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注意到了他,他们的身份,和谢寅还搭不上话,就来和他攀关系。然而这群人平平日里也是被人追捧着的公子哥,自视甚高,看不上沈宁这个“玩物”,只叫身边的莺莺燕燕过去。
沈宁脑中完全没有“夫人外交”这个词,更别说“情人外交”了,不论对方如何吹捧,诱导,他都语气平淡,只点头不说话。
偶尔抬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笑不露齿,犹如商店营业员标准的营业微笑,细看又像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兔子,格外惹人怜爱。
展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虽然很不喜欢沈宁,但沈宁毕竟是谢寅的人,那些人把他当小兔子一样围着,一个个露出饥饿的大野狼一样的獠牙,也着实让人看不惯。
他站在人群外,不远不近地喊:
“喂,那个谁,过来。”
那个谁?沈宁不由侧目。
每个圈子里的人都有高低之分的,尤其这些个富二代圈子,尤其等级分明。
展白就属于位处高位的人,他家世强硬,背景雄厚,在圈里的地位唯有谢寅等少数人能够抗衡,他一开口,围在沈宁面前的一圈男男女女都让了开来,纷纷指着自己,过了会才恍惚发觉他说的是沈宁。
沈宁几乎是被推着走到展白面前。
他还记得这位是谢寅的“好兄弟”,谢寅的好兄弟面子还是要给的。
沈宁想了想,对着他露出一个比方才面对众人真挚几分,乖巧羞涩,无比好孩子表情的笑容。
展白面无表情:
“你,过来跟我坐。”
沈宁张开嘴诧异了下,展白嫌他矫揉造作,直接上前两步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里头人少的地方走。他步伐跨得极大,手上力气也很大,沈宁被拽得踉跄了几步才勉强跟上。
他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只是觉得想吃的香煎鹅肝还没拿,有点可惜。
展白顺手把他推到沙发上,粗鲁地说:
“别多事,我不喜欢你,但也不想你被人欺负,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沈宁从善如流:完全OK。
“好的。”他小声回答。
这个房间里人很少,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灯光位置得并不暧昧,却极大地勾引着体内的睡虫。沙发还有按背模式,大概就是供人休息的吧。
沈宁今晚也消耗了不少精力,碰到柔软的沙发,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哈欠。
“展先生。”
展白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在喊自己。
“什么事?”
沈宁一脸昏沉:“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睡觉么?”
“睡觉?”他说的睡觉是那种单纯的睡觉么?
展白疑惑了下,语气有点不耐地说:“随便你。”
“哦,那我睡了。”
沈宁捂着嘴,脑袋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脸颊稍稍往手臂里一埋,就直接进入睡眠模式。
他入睡需要时间很短,展白玩手机的空挡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男生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诧异之余对这个人感人也更差了,在其他男人面前睡觉,不知道该说他没有戒备呢,还是说他心机深沉。
哥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
算了,不关他的事,反正这个人也只是……
“展白,你怎么在这?”
有人和旁边女伴说着笑走近,是今天作为主人的陈瑜。陈瑜看看展白,又看看斜靠在沙发上张着嘴安然呼吸的沈宁,笑道: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怎么,替你哥照顾他小情人啊。”
展白冷着一张脸说:“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 陈瑜坐下,盯着对面沙发的人,仿佛那张脸有什么奇特之处,过了会他又扭回头看向展白,颇有兴味地说:
“你说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
“你管这么多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被骗么,兄弟阋墙可不好,你这么单纯。”
“你滚……”
两个人说话间,沈宁慢慢醒了过来。他只是浅层入眠,隐约间还能听到外面动静,这两个人说话声这么大,丝毫不顾忌这还有个睡着的人,谁都会被吵醒。
沈宁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杯悬空的酒杯,透明玻璃透出里头橙黄色的液体,酒味从缩紧的杯口不断溢出。
陈瑜握着杯子,微微笑着说:“啤酒而已,你不会连啤酒都不能喝吧?”
沈宁低头看了眼,微微避开身体道:
“一般人说不会喝酒,是不能接触酒精,就相当于不能饮用含酒精饮料。”
“哦,这样么?”
那头展白不悦地放开嗓子:“哥说他不能喝酒,你非让人喝干嘛?”
陈瑜笑吟吟地说:“怎么不能喝呢?他不是在酒吧打工么?不能喝酒去什么酒吧呢?”
展白的声音顿时停住了。
沈宁这个身份,和谢寅结识的由来,其他人不知道,那天跟谢一起去酒吧的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一个自己跑去酒吧打工的人,非说自己不能喝酒,这话怎么听,都是故作姿态。
展白心口微微下沉,他就不喜欢这种装纯的心机婊。
沈宁也想到了这,他推脱的动作停顿了下,缓缓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在现在这么个场景里令人充满疑惑,可以发到网上评选新一年度十佳令人迷惑行为。
陈瑜正恍惚着,沈宁已经调出了一个视频,会所里信号很好,5G畅游无阻,很快视频就缓冲好了。
“看。”他把手机屏幕往陈瑜那边推了推,陈瑜低下头。
那是一个喝酒的视频,先是一个人□□着胳膊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口灌了下去,紧接着,那人等待了一会,陈瑜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就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想问沈宁这是什么意思,视频里的人忽然痛苦地□□了起来。
他的手上,脸上一肉眼可见的疯狂的速度生出无数鲜红的小点,然后红点一片片往外蔓延,只眨眼间就遍布他整个手臂,脸上更是肿胀狰狞一片,那些血红的肿块几乎要爆炸出来,陈瑜隔着视频就能感觉到那恶心的鲜血冲自己的脸喷过来——
“草!”
他嘶吼了一声,连声倒退,恶心地直接弯下腰要吐。
“草,草!”
这可不是草么?沈宁淡定地把手机收回去,说:
“我就是过敏体质,喝了酒会变成那样,你也不想的吧。”
展白睁大眼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惊讶地看着刚还盛气凌人的陈瑜一脸疯狂作呕的样子,质问道:
“沈宁,你给他看了什么?!”
沈宁淡淡回答:
“科普视频。”
这是一个作死up主上传的自己酒精过敏的视频,沈宁偶尔会在一些过敏相关论坛闲逛,看到后就保存了帖子,总觉得以后会有用。
果然用上了。
“什么科普视频,喂,陈瑜你……”
陈瑜已经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再也不想碰手上的酒了,放下就匆匆跑了出去,连后面展白叫他都听不到。
沈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来冲展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说:“太晚了,我去拿点吃的。”
展白被他这变脸的方式惊住了,一时都忘了回纠正他上半句话和下半句毫无关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宁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
“草,到底是什么视频?”
……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7点,沈宁已经来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和谢寅分开也有一个小时了。进入夜晚,party上气氛更是热潮,有入秋季节还穿着比基尼三点式的美女走来走去,她身旁却是穿着一身禁欲西装的男人在低声浅笑,偶尔传杯弄盏,澄清的液体从杯口溅出点滴。
这地方什么人都有,沈宁自觉毫不出众,低调地选取自己能吃的食物,偶尔玩下娱乐房间里的游戏机,过的也很自在。
“就是那个人?”
“真的要去搞他么?他是谢寅的人,不会出事吧?”
“一个小情人而已你着什么急,就是他害的天哥的生意做不下去,再说在场这么多人,谁知道啊。”
“……”
露天天台上,有人开始放烟花,城市里面命令禁放烟花,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还不至于远离市区,可见这群人是多么的无法无天,放肆妄为。
话虽如此,但好久没看过烟花的沈宁也还是跟随大流走了出去。天台上,众人开始欢叫,肆意的吵嚷声响彻天际,天边的烟火明媚得像一场不会停歇的雨,雨点是金色的紫色的,彩色的……
一筒大炮般的烟花被送上天空,它绚丽得格外过分,过快的速度让它好像拖着一根火焰尾巴,纯金色的光斑流星一般,穿过翻滚的云海,时隐时现,直至它最终完成使命,在最绚烂的一刻后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气氛无比狂热,红色白色的酒在空中洒过,像一场没有明天的狂欢。就连沈宁也感觉到了party的魅力,从骨子里生出“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天台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虽然保持着恒温,但露天秋天的夜晚,水面还是泛着凉意,更何况这个会所的主人就喜欢低温畅泳,水温可比其他恒温泳池低许多。
沈宁躲在人群当中,没注意到自己被挤得越来越靠近泳池,有两个不顾寒意穿着比基尼的女孩靠近了他,手肘微微弯曲……
——
烟火绽放的时刻,连谢寅所在的房间都亮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稠如黑夜的瞳孔映出烟花的灿烂。他回首,推开对面男人递过来的酒杯:
“不喝了,该去找小朋友了。”
对面男人颇有兴味地道:“看得这么紧,看来真的很喜欢啊。”
谢寅既不承认也没否认,他淡淡一笑,说:“小朋友第一次来,怕生。”
他说完,快步走出房间。这时候人都聚集在天台上,谢寅在楼下转了一圈没看到沈宁,也跟着上了楼。
天台上站满了人,不少人拥抱着欢呼,把简单一个party弄得仿佛新年夜前的倒数。男男女女热情异常,然而谢寅一眼就看到了泳池边的沈宁。
沈宁还穿着他出门前的一式粉色西装,跟大多数人一样仰着头看着天空,目光追寻着“流星”,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心无城府的样子。
他身边走过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生,一个堵在他前侧方,另一个脚步向他一偏,手肘朝着他看似不经意地一推。
沈宁整个人还在恍惚之中,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体陡然失去平衡,他下意识挪动重心想要站稳,但他前方正好被一个女生挡住,不仅变换不了姿势还被迫连退了几步。
一只脚,悬空踩在泳池上方。
众人呼唤在耳边响起,带着狂热的氛围。
那一刻,谢寅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两天晚上,他冰块毛巾湿脸盆不离身整夜整夜照顾人的画面,巨大的危机感让他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等他意识到,人已经扑了过去——
扑通——
水花溅起,人声尖叫起来:
“谢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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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面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都脱去了衣服裤子,浑身上下只挂着一块巨大的浴巾,用以勉强包裹身体。
谢寅阴沉着一张脸,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五人本来就有点偏西方的深邃,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的很是瘆人。沈宁裹着身上的毛巾瑟瑟发抖,不是怕的,是冷的。
过了会,他看着站在门口独自生气的谢寅,试探着说:
“那我先进去洗澡了?”
谢寅抬眸,乌沉沉的瞳孔下掩着两道深不见底的冷光。
“要不然呢?”他扯唇自嘲似地看着满脸无辜又纯真的男孩:
“我不想照顾病人。”
沈宁默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生病频率是有点高,他自觉挺对不起谢寅的,发自真心地说:“要不你换个人当你情人吧。”
“现在还来得及。”真的。
谢寅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在说全世界最愚蠢的话题,当然水旜这样蠢话的人也一定是个蠢人。沈宁触及他眼底的烦躁,心说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了,以后嫌麻烦可不能怪我。
“那谢先生,我进去洗澡了。”
他乖溜溜地披着毛巾走进了浴室。浴巾是临时找的,有大有小,沈宁那块比较小,他把它披在肩膀上,毛巾交叠的前部遮住胸膛小腹,而雪白的下摆正好盖过男生的臀部。
走动的时候若隐若现地露出大腿交错处,隐隐地还能看到交叠处落下的阴影,再下面就是充盈着淡粉色的大腿肉。
谢寅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换了个站姿走到沙发边上。
这个时候,衣服也送上来了。这群人时常在会所里混,自然是有衣服的。但谢寅身材过于高挑,没有这个体型的西装,就拿了套休闲服。他头发打湿了以后就随意放了下来,一身凌厉的气势稍减,俊美的外形搭配靓丽的服装,恍惚间看到了刚出大学的年轻人。
大学生是不可能是大学生的,没有哪个大学生有这样的气场。
沈宁反而穿了一套格子浅灰色西装,同款西裤,酒红色衬衫加马甲,衬着他浅淡的唇色,看上去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沈宁从浴室出来换上衣服后就觉得很开心,男人对西装的执着你是永远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在看到对比明显的谢寅后,他默默意饮了下豪门贵公子和他的忠犬冷酷男仆.play,感到内心有点暗爽。
“你在笑什么?”正在擦拭头发的男人射出一道冷线。
“没有啊。”沈宁遭了这一场罪,精神有点疲倦,软绵绵地说:
“你穿这个,好看。”
“你穿这个,很蠢。”
谢寅冷酷地抨击他,沈宁耸了耸肩,不跟正在生闷气的男人计较。他递过手上的吹风机,道:
“给你。”
谢寅冷漠地接过。
房间里,一时只有吹风机发出热风时轻微的噪音。
......
谢寅毕竟是已经掌拳的人,平时生活里嘻嘻哈哈跟他称兄道弟没关系,但实际上这种私人聚会他能过来都用得上“莅临”这个词,遑论他还在你的聚会上出了事。
陈丞瑟瑟发抖,陈瑜站在边上急的都要着火了,想要骂陈丞,又觉得骂他也无济于事。倒是有人推了把展白:
“小白,你跟谢哥是好兄弟,你帮我们说声呗,也不是故意的,大家就是玩。”
“玩,你玩他小情人?”展白冷眼道:
“你们看不起他谁都知道,我也看不起,但看不起归看不起,谢哥带来的人是由你们侮辱的么?”
“你们今天敢当着我哥的面侮辱他带来的人,明天是不是又能在背后捅他刀。”
陈丞当下叫了出来:“怎么可能,你不要夸大其词!”
陈瑜脸上毫无血色,还是杜铭舟站了出来,温声劝道:“他们虽然做的不对,但这么多年兄弟,你就由得他们交恶,还是因为一个刚不到两个月的小情人?”
这话戳中了展白的内心,大家这么多年兄弟,总不能真为了一个小情人闹翻吧。他脸上露出犹豫神色,一旁陈瑜连忙对杜铭舟拜了拜,缠着展白讨饶。
“谢哥下来了。”
谢寅才下了楼梯就被团团包围住了,他神色矜持冷淡,不见喜怒。
几个人不敢闹他,一个个小心地交换眼神,陈瑜推了把展白,展白这才不甘不愿地上前:
“哥,我都旬斺过他们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再有,我替你揍他们。”
杜铭舟也上前说:“寅哥,你要出气就拿生意来出气,狠狠赚他们一笔,反正他们也傻逼。”
陈瑜反应过来,连忙求饶:
“哥,谢哥,你挣我钱吧,我对不起你,你把我最心爱的钱挣走吧。”
陈瑜他个人能有多少钱,他在外面搞得事,谢寅根本看不上。楼梯上,男人目光缓缓地扫视全场,他脸上神色不怒而威,喜怒不辨,却天然带着压力。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公子哥就好像回到了家里被老头子痛斥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额头冷汗直流。
杜铭舟张了张嘴,却在谢寅不经意的注视下脸上猛地一颤,不由自主挪开视线。
谢寅忽然一笑,常年掌拳的上位者气息消融在一片暖流之中,暖风从中央空调续续串旜,停滞的空气再次流转。
谢寅嗓音沉稳有力,掷地有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下次可不要再做傻事了,没人会一直给机会的。”
他话是对着陈瑜说的,目光却看着他身后的陈丞。
陈丞背上直冒冷汗,连连点头,头都不敢抬。谢寅震慑完了这群所谓的纨绔子弟,这才回头,向还站在楼梯上的沈宁伸出手。
他教训人的时候,沈宁也有感觉到他的气场,不过因为不是对向他,他也就还好。现在谢寅看向了他,他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有点太作了。
但谢寅今天已经受到屈辱,自己不能不给他撑场面。
沈宁咬咬牙,用力往下一跳,伸手一把抱住男人脖子,树袋熊一样攀在他身上。
谢寅被他撞得脚步连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草!
他猛地从脑中爆出一句粗口。
而其他人:“......”
草!
真爱啊!
......
......
沈宁觉得自己可能误解了老板的心思,他偷偷看着驾驶座上男人阴恻恻的侧脸,试图说些什么夺回脸面,但被男人一个眼神给克制了。
回别墅花了近一个小时,到别墅后谢寅直接上楼,他并没有用语言对沈宁进行任何攻击,但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冷暴力。不过,鉴于沈宁和他只是雇佣关系,那就也说不上冷暴力,顶多算是......生闷气。
沈宁对生闷气的男人具有非常不纯熟的应对手段,简单来说,就是他人生二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生闷气需要他哄的经历。
沈宁在书房外徘徊了好一会,才决定敲门,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行动,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谢寅面容冷峻,唇线紧抿,眼睫微微下垂,从外表看不出他生气不生气,他淡淡道:“有事么?”
沈宁:“呃,谢先生,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吧,我下面条给你吃吧。”
“不用了。”谢寅轻声道:“你有时间的话,给我泡杯咖啡吧。”
“好,好的。”
沈宁这时仿佛才体会到陈霖他们的心情,蹬蹬蹬地跑下楼,捂着胸口进了厨房,他在厨房里呆了一会,从冰箱里拿出面条,鸡蛋还有蔬菜,开始烧水洗碗。
过了大约十分钟,书房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
房门被推开,沈宁露出一个乖巧面孔,站在门口像小学生汇报似地说:“谢先生,我煮了面条,你是下去吃,还是我给你端上来。”
谢寅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最后才说道:
“我自己下去。”
沈宁:“好的呢!”
谢寅只吃过他煮的一次面条,单从外表上来看,他手艺有见涨,再品尝味道,的确有稍许长进。
谢寅咕噜咕噜地吃着面条,沈宁也吧唧吧唧地喝着牛奶,过了会谢寅吃完了,沈宁也喝完了。
谢寅:“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谢先生也是,早点休息。”
谢寅没有再应,上楼重新回到了书房。沈宁不知道他这晚是几点才睡的,反正第二天醒来是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谢寅早上和沈宁打了个照面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让沈宁开心的是周日下午的时候,丽姨回来了。
丽姨拎着大包小包,带着各种不可言说的特产,仿佛回了趟娘家般回来了。她一看到沈宁就高兴地喊:
“沈先生过来了!”
沈宁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自己比看到谢寅还兴奋的样子,他还图着人家的手艺,立马甜甜地喊“丽姨”,忙前忙后地帮忙拿东西,当然了,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拿到,不过心意已经传达到了,没有问题。
当天晚上,丽姨做了近似于满汉全席的大餐,吃的沈宁心满意足,满足地拍着肚皮滚到沙发上玩游戏去了。他看到丽姨没有把晚餐都收拾掉,而是盛了少量装进保温盒里。
她看沈宁望过来,解释道:“少爷有时候晚上应酬,都是空着肚子的,家里稍稍备一点,以免回来没吃的。”
被她这么一说,沈宁突然觉得谢寅也很可怜,明明是个恋爱小说的主角,却不得不朝九晚十承担起一家子重任。
这一夜过得异常宁静,第二天沈宁又要回学校,临走前丽姨还是给他塞了便当,他走之前问:“谢先生昨晚回来了么?”
“回来了,凌晨才回来的,现在还睡着呢。”
沈宁:噫,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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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仿佛一如既往的平淡,又仿佛是波澜壮阔地度过了。而令沈宁惊讶的事还在后面,他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刘静和陈用竟然坐在了一起,用现代人的思维换算下,这四舍五入就是交往了啊!
沈宁连忙拉住一个室友,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室友茫然不解:“什么什么事?你怎么周五没来上课,周末也没回来?”
沈宁回答他:“我有事,在打工。”
要不是沈宁一直一副很清贫的样子,看他的脸,真让人怀疑他在做什么大学生□□。室友刻意往他脖子上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他放心了,果然,大家都是清清纯纯的男大学生,没有做背叛社会主义道德的事。
沈宁经过上周谢寅“爱的教育”,已经知道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毕业了,他一整天都在专心听课,决定先把这学期混过去,假期再简单补下一二年级,立志靠自己的实力拿到毕业证书。
不过,到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我的钱都去哪了?
沈宁银行卡只有三位数,更确切来说,只有两百多块,而依照合同,谢寅打给他的“情人费用”要在下个月初,现在才17号,距离月底还有14天,难度稍稍有点高。
所以钱都去哪了呢?
——直到看到门口一个形迹可疑,举止猥琐的中年男人时,他才得到这个答案。
放学后,沈宁刚出了门,校门口就有个男人飞快地蹿了上来,笑得极为让人不舒服,不停地向他招手。
“宁宁,宁宁,过来爸爸这里。”
“爸爸”这个词让沈宁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如果说“沈宁”这个人人生悲剧的起源和根源是什么,那一定就是他称之为“爸爸”的这个人。这个人给与了他生命,但同时也给与了他痛苦和磨难,他人生所有悲剧,性格,家庭,都来源于这个人。现在网上流行一句话,叫做有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沈宁”就是典型的后者。
“沈宁”的父亲贪财好赌,嗜酒暴力,从小“沈宁”就深受他这个爹的虐待,养成了怯弱胆小的性子,他最争气的就是读书好,靠奖学金和打工上了大学,眼看着日子要变好了,这个爹又他娘的出了乱子。他酗酒还赌博,欠了钱就来向便宜儿子要,不给就动手,“沈宁”就是被他逼得去酒吧打工。
结果他爹还钱快,胆也大了,一口气欠了几百万的高利贷,债主要把他器人卖了,沈大康软磨硬泡,软的硬的都用了,“沈宁”不能对父亲见死不救,这才发生了“卖身救父”这一出。
“儿子,宁宁!”
黄昏时间,一抹橘黄色夕阳透过密布的云层将大半个城市笼罩在无声的温柔之中,穹顶缠绵悱恻,校门口大量学生进进出出,肆意发散着自己无瑕的青春。
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挂在墙面的乡村油画般柔和,沈大康穿着一件旧夹克外套,本来还觉得热。被面前男生一双瞳仁亮得过分得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莫名地有点发怵。
他摸不准心底的感觉,只能努力地对儿子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亲昵地说:“儿子啊,你最近好么?有没有想爸爸啊?”
沈宁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盯着眼前的“父亲”看了好一会,才慢慢扯动嘴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爸爸。”
“哎好儿子!”
“爸爸。”男生脸上慢慢地流露出笑容,还没完全变成男人的声线脆嫩脆嫩地喊:
“爸爸,你怎么来了,你吃饭了么?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嘞!”
一看儿子这么配合,沈大康也高兴。他也不想在学校门口动手,他知道学校是儿子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万一这个儿子在同学面前丢尽了脸,跟自己撕破脸皮真的不管自己怎么办。
他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一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越是重要的把柄,就越是要留到以后,慢慢用。
两父子真像一对寻常父子一样进了一家餐厅,餐厅不大不小,环境还算清雅,就是吃的是那种小孩子喜欢的快餐,沈大康不习惯,但他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顿饭,也就没顾上骂儿子。甚至还亲手剥了一颗花生给儿子,让后者盯着那粒还带着破碎红衣的滚圆颗粒不说话。
过了会,他终于用手指甲弹开这粒花生,红色颗粒在桌上上滚动了几下,撞在一个碟子上,咕噜噜反方向落到了地上。
沈大康咚咚咚地往嘴里灌水,又骂了这饭馆真小气,连像样的茶都没有,然后用手背擦了嘴,终于开口说“正事”:
“儿子啊,你最近手头有没有小钱,借爸爸一点。”
沈宁夹向土豆丝的手顿了顿,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慢条斯理地问:“要多少?”
沈大康搓了搓手指,报出一个数。
“二十万?!”沈宁脑子一热,立刻激烈道:“之前不是才把你的几百万债款还掉么?你怎么又欠了这么多钱?!”
沈大康在这个儿子面前向来是粗暴又蛮横的,他管控这个儿子就像管控一条狗,一条狗朝着他吠,他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嗓门粗起来:
“几百万的钱你都还了,二十万你怎么没有?你在那个酒吧上班,肯定傍上大老板了,你向老板要就是了!”
店里的阿姨正好来送菜,开门听见里头一声怒吼吓的脸都白了,又听到什么“傍大老板”,表情扭曲了下,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沈宁,临走前还回头望了眼。沈大康浑然不在意,他粗鲁地挥舞着拳头,像是炫耀武力,又像是无赖一般喊:
“去跟你老板要,你不能给他白睡啊!”
“沈宁”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当人合约情人的事,但沈大康毕竟不是傻的,或者说他素来善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完全不在乎这个儿子去卖了屁股,还觉得他卖的好,再卖的殷勤点,多给他挣点钱。
养个大学生就是好啊,卖个屁股就能挣这么多。
沈宁的眼眶霎时红了,胸口激烈起伏了几下,好一会儿后才在他强烈克制下冷静下来。他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才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沈大康根本不担心他跑,挥挥手不管他。沈宁慢吞吞走出小包间,到洗手间后他打开水龙头,焦躁的大脑在流淌的清水下慢慢清醒。他擦了擦脸颊,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燥热。
他刚才的眼红不是完全演出来的,但凡一个正常人听到了沈大康的话都会生气,何况沈宁现在还成了“沈宁”本宁,跟“沈宁”强烈共情,代入自己想想,拳头直接硬了。
不过硬()过以后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现在不是一个看客,是书中人,为角色义愤填膺不是他的工作,他要做的是解决这件事情。
在洗手间平息了片刻后,沈宁走了出去,他还没进小包间,就听到里头沈大康带着明显谄媚的声音:
“再给我两天,我今天肯定把钱给到您……我儿子在呢,我能跑到哪去?我跑的了我儿子也跑不了啊……”
沈宁脸上的潮红已经消失了,只是眼眶还有点红,他的眼神冰冷,没有走进,而是转动脚尖向门口走去,他在门口张望了下,很快在街口找到了目标人物。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看到那两个男人掐灭手上的烟,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他走近。
“小弟弟,找叔叔是有什么事啊?”
沈大康身上有一股腐朽的酸臭味,靠的近一点就能闻到,而神奇的是这两人身上虽然烟味很重,但没有明显的臭味,让沈宁很能静得下心来和他们说话。
他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是沈大康的债主么?”
两个人估摸着没想到沈宁会问这句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高个子说:“是啊,怎么了?”
“他欠了多少?”
“十万。”
沈宁神情微微变化,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他跟我说二十万。”
两个男人表情各异,他们这一行,坑爹坑儿子坑老婆的看得多了,对这种事不稀奇,但当面对着“苦主”,他们好像也应该稍稍表示一下正常人的歉疚?
面前的男生却是很快整理了情绪,他抬头看向二人,彬彬有礼地说:
“十万,不,二十万,我再多给你们三十万,五十万,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们帮我管住我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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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话刚出口,高个子就问:“管?怎么管我们怎么管他?”
“我实在负担不起他的欠款了,所以麻烦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沈大康关住吧,我知道你们做这一行有很多办法让人出不来的,他欠了你们钱,你们让他以工还债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沈宁认真地跟他们分析:
“他今天跟我要十万,明天跟我要十万,我又不是印钞机,总有一天要受不了的。我现在已经忍不下去了,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去找别的人,五十万帮我管一个赌徒,我觉得还是有人会接的,这钱你们不挣也会有其他人挣。”
“相反,如果你们指望我给你们挣钱,以前的我就不说了,反正现在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而如果你们绑架我,我是大学生,还有很多老师朋友同学,社会上会大动干系地找我,无数警察会为我出动,对你们总是麻烦。而沈大康就不会了,他消失,至多其他债主会注意到,但他们又不会报警。”
因此,他总结道:
“五十万,你们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我们钱货两清,一笔勾销。”
那两个男人,怎么说呢,他们倒没有对这事感到奇怪,就觉得……
觉得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还特文明,搞得他们真以为是做生意一样。
这会换到瘦子说话了:“你哪来的五十万?”
沈宁:“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现在的金主很喜欢我。”
两男人:“……”
原以为今天又是个无聊的活,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了会,过了会高个子说:
“你这事我会跟上头的人汇报的,等消息吧。”
“行,那这段时间麻烦帮我把他看好,如果生意不成,也请尽快告诉我,好让我能及早想下一步。”
他很好脾气地说:“就当做个好事吧。”
听他这么说,瘦子人都在笑了。沈宁跟高个子交换了微信,他出来太久了,沈大康也该起疑了,拿了微信就立刻往店里面走,浑身上下都充盈了即将摆脱负担的轻松。
等到他做不见人影了,那瘦子才说:“我们收了他钱以后就真的帮他管住他爸?”
高个子不耐烦道:“谁他妈要管,我们又不是他爹。那钱是这傻小子自己要出的,我们又没有强迫他。”
两人都笑了起来。
沈宁回到店里的时候沈大康果然起疑去外面找他了,沈宁跟他说是自己在外面吹了会冷风静静,重新坐回去后,他说:
“你给我三天时间。”
沈大康一张脸立刻笑成一朵花,还亲自为沈宁端茶倒水,直夸他是好孩子。沈宁矜持着,抿着唇,像受了卫屈般一言不发,出门的时候眼眶还红着。
两人在门口一分手,沈宁冷眼看着男人走向街角的两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身往学校方向走。
现在这个点是晚上6:30,一般人已经下班,但还在加班也毫不奇怪的时间。沈宁慢吞吞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秋风微凉,路人行人纷纷扣紧领口。男生双手插下上衣口袋,安静地躺在裤兜里手机隔着不算单薄的裤子发烫,热度很快传递到皮肉,甚至连毫无干系的耳朵也有点发红。
沈宁疑心这是幻觉,微凉的手指伸出口袋,在耳垂上捏了捏,能明确感受到不同于手心的滚烫。
谢寅对他又“开恩”了一点,现在允许他不用经过助理,直接打他的私人号码了。他的手机没有设置什么奇奇怪怪的彩铃,最简单的嘟嘟嘟响了三声后,那头发出了一个单调的男音:
“喂。”
沈宁一时之间竟有点说不出的失落,仿佛并不希望这通电话能打通。不过他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绪,就被五十万巨债压得不得不做小伏低,自己也非常嫌弃自己地谄媚地喊:
“谢先生。”
那头声音停顿了下,然后才道:“什么事?”
沈宁吸了口气,直接冲上高塔。
他说:
“谢先生,你能借我五十万么?”
过了有足足两秒,沈宁才重新听到声音:
“你要这个钱做什么?”
这一瞬的沈宁有羞耻的,然而在“借钱”这个本身就带着耻意的事件外,还糅合着一些更为复杂隐秘,难以用尺度数值简单衡量的情绪。
这世上有些东西,就是不管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消除的。譬如你的出身,你的家庭,你那个会让你一生都背上这个羞耻的人渣父亲。
原始家庭带来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现在稍稍有些明白了“沈宁”的心情。
沈宁脸上有点烧,他重新整理了下心绪,深吸了口气道:“是这样的,我父亲他......”
他把事情原卫都讲给了谢寅,过了好一会谢寅那边才开口:“你这种做法,很危险。那群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如果让他们知道......”
沈宁语气决然:“我受不了一次次被人威胁。”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宁听到了那边一声轻笑。
“好,可以,你可以这么做,这是你的选择,不过——”他语调微微拖长:
“我借你钱,你拿什么还呢?”
越是平静的语气,杀伤力度越大。沈宁强忍着直冲大脑的羞愤,尽量平静地说道:
“我记得合同里谢先生每个月要支付我‘生活费’......”
“你的工资是一个月两万,就算加上年终奖也要两年才能还上。”
谢寅的嗓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般说道:
“你以为你能在我身边呆这么久么?”
谢寅这句话不可谓不伤人,合同的时间条约是“直到甲方单方面终止合同为之”,即时限完全是由谢寅决定的,没有人在乎沈宁的想法,仿佛他只是这项合同中的一个商品。
然而此时此刻沈宁根本没关注这一点,他现在脑子里都是:
What?这玩意还有年终奖的!几个月啊?干得好能多给点不?
蚊子再小也是肉!
“谢先生——”沈宁被冲入大脑的一串巨大数字给控制,脱口而出:
“我会做得很好的。”所以请多给我几个月年终奖。
“你能做得怎么好?”没想到谢寅只是淡淡地轻笑了一声,维持着冷漠的声线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却是嘲讽:
“你连毕业证书都不一定拿得到。”
沈宁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水旜的话会以这种方式反作用到自己身上,他深切地感到了一种被羞辱的痛感。而这种痛楚竟他妈跟什么“沈宁”,“沈大康”都毫无关系,是切切实实由他自己造成的。
由他这个沈宁造成的。
此时此刻,沈宁非常庆幸他们只是隔着电话交流,否则他可能直接冲到谢寅面前,朝着他高声呼唤:
“是专业不对口!是专业不对口!”
——谢寅那边还在输出,他声线本就清贵,平时冷冷淡淡犹如冰川雪原深处最经年不化的一捧雪,而当他说着不清不楚的话,仿佛嘲讽又仿佛只是陈述简单事实时格外直击人心:
“连顺利毕业都做不到。”
“多养你两年,是当我在做慈善么?”
“随便去学校里选一个大学生,都能做的比你好吧?”
作为一个在新时代下长大,时刻接受着爱祖国爱学习爱劳动教育的沈宁被打击得心都痛了,他脸上火辣辣的,痛苦道:
“别说了别说了!”
会读书的,我会好好读书的!
办公室里谢寅听着电话里男生痛苦不堪的声音,嘴角才微微扬起。门口邵正觉对着他点了点头,指了指手上的文件,恭敬地离开。
谢寅嘴角弧度松弛了下来,他拉扯开束缚了他一整天的领带,略略松了口气,无意再逗弄电话那头的小男生,简单道:
“五十万可以给你,直接从你每月工资上扣,扣光为之。”
沈宁刚被一通“贬低”,以为借钱无望,闻言反射性地道:“谢谢谢先生,啊,对了......”
他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既然可以借钱,那方不方便给五十一万,五十万一千也可......”
嘟嘟嘟——
“......”
沈宁默默地放下手机,行吧,五十万,就五十万。
......
□□做事就是快,那天晚上沈宁上完晚自修回去,就收到了来自“发哥”的信息。
【发哥:我们老大同意了,三天内,把钱转到这个银行卡上。】
发哥刚发出这句话,沈宁那边银行到账信息就来了,整整五十万,一千块钱不多,一千块钱不少。
现在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沈宁看着短信上的最新信息,喃喃自语:
“是刚刚下班么?”
“真辛苦啊。”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只知道自己必需得这么做,他有限的时间不应该用来和这么一个人渣周旋。
沈宁他刚要转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熟悉的号码。
“喂。”
“晚上好,沈先生。”邵正觉的声音在夜晚十点多格外清静,他恭恭敬敬地道:
“谢总说您需要帮助,请您将和‘那边人’的所有聊天信息发给我,转账之后也请立刻告诉我,我会通知你下一步该怎么操作。”
邵正觉他背后站在的是谢氏的团队,沈宁松了口气道:“好,谢谢你,还有......谢谢谢先生。”
挂断电话,沈宁眼中光芒愈发坚定,他把所有聊天记录发给邵正觉,而后按照计划转账,确认转账成功后又播出了报警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伴随里头询问的声音,沈宁一字一句地说:
“你好,我要报警,我遇到了诈骗,有人说我爸爸在他们手上,让我向一个银行账户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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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事情大都是邵正觉处理的,过了两天,沈宁收到了来自邵正觉的结果汇报:
“警方包围了地下赌场和借您父亲钱的人,中间发生了冲突,您父亲受了点伤,又因为您父亲参与赌博,敲诈,诈骗证据确凿,目前已被警方收押......”
沈宁松了口气:“谢谢。”
最终那钱还是没要回来,他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没想过把钱要回来,谢总估计也不在乎这个钱,只是还还是要还的。然而现实却是格外残酷:
一天前他银行卡上还有两百块余额,一顿饭吃过,连一百都不剩了。沈宁掏了掏自己的空口袋,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困难。
他在穿书前其实就有一个工作,也不算正式工作,只是自由职业。
受母亲影响,他从小就爱好绘画,略有钻研。在父母去世后,他就利用闲暇时间在网络接绘画单子,挣点生活费。
慢慢的时间长了,他在这一行也有了点名气,跟各种动漫大v,活动公司合作过,微博主页也突破了二十万粉丝。
也曾有游戏公司找过他,想让他参与进专业项目,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最终婉拒了。
那段时光还颇为快乐,沈宁想着过往经历,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先注册了一个□□,然后在各大论坛发帖。
他在之前手绘了几张风景图还有人物图,风景图偏向素描,而人物则是q版,动漫美型帅哥美女都有,图片上传之后,他留了自己的新□□,接下来就等”客人”上门了。
现在网络绘画这块真的挺热门的,沈宁是晚自习前发的帖子,第二节晚自习还没下课,就有人来加他的□□了。
【小高今天高兴么:你好,请问是爱绘画的虫子呢?】
这个id还是沈宁第一次在网上发帖时用的,时过境迁,连世界□□都换了一个,再从别人嘴里提起,颇有一种怀念心情。
沈宁回到:“是,我是。”
【小高今天高兴么:我看了你的Q图。】
她发了截图过来:
【小高今天高兴么:我想要两个小人贴脸的那种,脸蛋要水灵红润,媃揉又可爱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啊。”重复一遍创业之路的感觉新奇又有趣,那种为了一个小单雀跃的心情慢慢地被捡回,沈宁回道:
“你是要男女,男男,女女……或者人兽,异形?”
别笑,上一世沈宁就接过两个异形贴贴的单,别说,最终效果还挺萌的。
对面的客人发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这个画手也很可爱,发过来的文字活泼了不少。
【小高今天高兴么:女女贴贴,是好姐妹哦!】
“好的,没有问题!”作为这辈子开张第一单,沈宁热情洋溢。
“什么时候要?”
【小高今天高兴么:两天内都可以,多少钱?】
沈宁的帖子也没有明确写价格,只写了个区间,他回道:
“你希望多少?我从五十到五百都可以,不过一般q版可爱小人贴贴的话五十就够了,作为开门第一单,还可以附送赠品哦~”
【小高今天高兴么:好啊,那我就发你定金二十块,你画完Q我哦。】
“没问题。”
沈宁看着对方利索发过来的二十块红包,愉快地眯起了眼睛,虽然只是二十块钱,但是开门见红。
大好事!
沈宁好久没画画,手都痒了,立刻趴在课桌上就画了起来。他脑中灵感爆发,加上q版小人本就不难,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白纸上就出现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小人。
直到晚自习结束,他零零碎碎加了好几个人好友,有成交的,也有顾虑他还没成图聊了几句就走了的。
沈宁也不在乎,他回寝室后就上传了图画,Q了他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震惊。
“这么快!”
【爱绘画的虫子:[害羞.JPG][害羞. JPG]】
【爱绘画的虫子:是第一单生意,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小高今天高兴么: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把图片发给他,成图上,除了两个q版小人脸贴着脸,沈宁还贴心地画了背景,底色是淡淡的粉色,充满少女梦幻色彩。两个女孩贴贴的上面,还有一只巨大的气球晃晃悠悠的飘上去,气球巨大饱满,半遮住后面一个纯白色的信封。
信封上歪歪扭扭又很可爱的写着一个“友”字,在信封下方,气球若隐若现的部位,还有一个需要很仔细还能看到的“永”字形状。
“永远的朋友”,这就是这副画的主题了。
从客人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很满意了。
【小高今天高兴么:太可爱了太可了!太太你是神!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物超所值!】
【爱绘画的虫子:[害羞.JPG] 你满意就好[可爱.JPG]】
【小高今天高兴么:我太满意了!五十块,我买到宝了。】
【爱绘画的虫子:[害羞.JPG][害羞. JPG]】
正值沈宁的室友打球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不由侧目。
“沈宁你在干嘛?谈恋爱了么?”
“是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他甜蜜地说,浑然不顾室友诡异的眼神。对面客人利索地付了尾款后,又发过来一句:
“太太,我看你技术和创意都挺好的,我能不能再约个单,要五百的!”
哇,大单子啊!
沈宁立刻道:“接啊,要什么?!”
【小高今天高兴么:还是这两个人,不过不是q版,是大人。】
“动漫的那种么?”
【小高今天高兴么:对,十六七岁的样子,是学生,要求,没有要求,我相信太太!】
对创作型乙方来说,相信太太就像吃饭的时候说随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词之一。
不过,在她水旜“学生”的那一刻,沈宁脑中已隐隐有了画面。
“性格呢?两个女孩大概性格和形象怎么样?”
【小高今天高兴么:哇太太,我就知道找你是靠谱的!】
【小高今天高兴么:两个从小长大的女孩子,一个是外向酷炫型的,另一个比较文静,但不害羞,是很包容的那种,身高体型差不多,外向的那个高一点点。】
随着她的描述,沈宁脑中形象越来越具现化。
“好,还是两天,我尽快给你。”
【小高今天高兴么:乖乖等太太。】
……
沈宁度过了繁忙而又愉快的两天,他接的都是小单,出图快,价格少,但胜在没有纠纷,宾主尽欢。
过了两天沈宁给他的大主顾交图,他的大主顾一如既往对着他吹了一通彩虹屁。
“太太太厉害了,太太是神!”
纵然上辈子也经常被吹,但听到这种话还是会觉得羞耻。
“还好吧。”
【小高今天高兴么:不是还好,是真的很厉害啊!】
沈宁这一次给她画的是回家途中,在车站等待公交的场景。站牌下一个身高略高的女孩穿着开衫外套,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皮靴,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往旁边女孩耳朵里塞耳机。
而她旁边女孩比她略矮了点,但也身材修长苗条,她表情比较文静,只是含着笑,神色有些无奈地挨过去,任由女孩往她耳朵里塞耳机,分享共同的音乐。
冬日积雪融化,难得的大晴天,黄昏还未沉沦的浅金色阳光穿透高大楼层,从千山万里之外将那颗巨大星球的几亿分之一的温暖传递到人们身上。
不远处还未清理干净的积雪反射着光芒,路上有行人缓慢行走着,一辆自行车经过,光线从车上的男生头顶经过,在女孩们的发梢绕成一个圈,温暖地笼罩着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这人物,这光线,这构思,不仅将两个女生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那种温暖的气氛甚至能够让人感受到冬日的温暖,正如同画中女孩们的友情。
任时光荏苒,这一刻的定格就是永远!
大主顾大喊:“虫子太太,我永远的神!”
这一回,沈宁应对自如:
“喜欢的话,就多给我宣传宣传哦~[可爱.GIF][撒花花.GIF]”
“太太,没问题的,太太!”
【小高今天高兴么:我觉得太太以后肯定会成神的,趁着现在太太还在创耶旛期,我要多撸点羊毛!】
【小高今天高兴么:太太,再给我画一副单人人设吧,是个古风美女,大家闺秀,气质类林黛玉,什么场景都可以,太太可以画古风么?】
【爱绘画的虫子:可以啊,不过古风加背景的话会贵一点。】
【小高今天高兴么:没关系!我觉得太太收费已经很便宜了,是因为刚开业所以在打折!】
沈宁被她的形容逗笑了,他回道:“还是一样,两天出图。”
【小高今天高兴么:乖巧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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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最重要的是气质,说起古风美女,不是她的妆容她的美貌,而是她一颦一笑穿梭千年时光将人拉回曾经或辉煌或腐朽时代的韵味,是低眉抬眸里萦绕身畔的一缕幽香。
沈宁一旦入神,没个把小时出不来,等他收拢画笔,围观的室友:
“哇塞,这是我老婆么?”
“我老婆太美了吧!”
“我愿倾家荡产,只为我老婆不沾染风尘。”
“散了散了,你们是娶不到这么漂亮的老婆的,不如在现实里跟刚加微信的女生多聊几句……”
沈宁没有理会逗逼室友,他把图片上传完成,敲了一下老主顾。
【爱绘画的虫子:你看还可以么?[图片]】
几分钟后:
【小高今天高兴么:!!!!!】
【小高今天高兴么:虫子太太,yyds!】
【小高今天高兴么:太美了这也太美了,太太,我太喜欢了,这个美女我直接抱回家供养起来!】
【爱绘画的虫子:客气了客气了。】
【小高今天高兴么:太太我太满意了,我虽然没有钱,但这画不多给点钱都亵渎了这幅画,太太,我给你一千吧,不要拒绝。】
【爱绘画的虫子:那就谢谢了,作为我的vip客户,我再送你一个赠品吧。】
沈宁把画图中间一时激动画的一副Q版古风小人发给了她,还是大雪的场景,一个披着斗篷的Q版小人摔倒在雪里,而屋檐下另一个同样身披斗篷的女孩子则手叉着腰,像是斥责地指着地上的女孩。
这个场景灵感来源于她之前的定制,也算是符合人设,“小高今天高兴么”果然很喜欢,连连道谢,二话不说果断地发过去一个一千的红包。
【爱绘画的虫子:谢谢老板!】
【小高今天高兴么:有约稿再联系啊,我一定还会来找太太的!】
【爱绘画的虫子:那就等着亲了~】
沈宁甜蜜蜜地发出信息,快快乐乐地收了红包,他这两天天一共挣了近两千了,可以勉强度过一段时间。他估摸着近期先不接稿了,第二天一早,一个很是强硬的添加好友信息跳了上来:
“朋友介绍的,说你画图不错,我有个定制图,做好了钱不会少。”
哇,这位大小姐的风格很古早啊。
沈宁正踌躇着要不要接受好友申请,就看到大主顾的头像跳了一下,他点开:
【小高今天高兴么:太太,不好意思,给你介绍了一位性格比较高傲的朋友,她人不错的就是不会说话。你就不要管她说的,认真挣她的钱就行,她跟我不一样,她很有有钱的嘤嘤嘤~】
沈宁忍笑,回道:“好的,我会认真挣钱的。”
老主顾又跳出来一条:
【小高今天高兴么:她找了很多画手,都不太满意,我看她真的苦恼才介绍了太太你,我觉得太太你可以挣到这钱!】
对自己的“孩子”越真心,对画的要求也会越高,沈宁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想到此,他整理了下心情,重新转向“大小姐”:
“你好,请问是什么样的单子?”
【路有止焉:西幻背景的圣女形象,她勇敢善良,坚强果断,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心灵,同时,她也是一位强大的骑士,同时具备魔法。】
【爱绘画的虫子:什么魔法?】
那边很快回复:“光系。”
【爱绘画的虫子:除了性格特点,在外形上还有要求么?】
这一回,那边“正在输入中”了好久。
【路有止焉:外形的话,五人不是很出众,但非常温柔坚强,有一种强大的信念感,身高体重都中等。】
“头发呢?”
对于这种比较挑剔的客人,一般他们对自己的“孩子”都有一定的想象,如果设想偏离,画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那边又思考了好一会。
【路有止焉:中长卷发吧,发色是闪亮的金色,但皮肤略略偏棕色,不是那么白皙。】
“明白了。”
沈宁心中大概有了个框架。
【爱绘画的虫子:只要画得好就可以了么?不用在意价格?】
这一次,那边很会回复了:
【路有止焉:不用,你画就是了,几千上万我都可以。就算最后不用,看你的成品也会付费。】
果然是有钱人啊,沈宁感叹了一声,心底生出了一股久违的冲动。为了这几千上万块钱,自己也要全力以赴。
……
沈宁学校里面有一个油画社团,沈宁绕了一些关系向社员借了点材料。
说来有趣,沈宁母亲钻研油画,很神奇的,沈宁对许许多多化学品过敏,却对油画适应良好。这曾让他母亲很高兴,觉得这是命定的缘分。
沈宁没有浪费这个缘分,他也的确学习过一段时间。
沈宁还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油画的绘画技巧,然而如果某样东西曾深入过你的骨髓,不管过去多久,再站在它面前,你不会觉得陌生,只会想要再次拥抱它。
熟悉的渴望伴随着钝痛,像纠缠的丝线,切割着青年皮肉渗进血管,沈宁缓缓咽下胸口难以言喻的郁气,为了生活重执画笔。
——两天之后。
“太太!”
“神仙太太!”
这位高冷的”路有止焉”小姐宛若换了个人,热情得让沈宁不敢直视。
“太太,神仙太太,我女儿实在太漂亮了!太太收下我的膝盖!太太以后再约好么?!”
“约,约!”沈宁一边忍下鸡皮疙瘩一边快速为钱折腰。
“麻烦帮我多宣传宣传哦亲~”
“好!”
沈宁又解决了一个单子,忍不住嘴角弯弯,扬起一抹愉悦的微笑。下一秒他瞳孔震惊,一个价值10000的红包让他直接心率不齐。
【爱绘画的虫子:!!!】
【路有止焉:太太收下吧,你值得!】
沈宁颤巍巍地点了收取红包。
一万,一万!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个的巨钞了?
而正当沈宁沉浸在巨额美梦中时,”路有止焉”也美滋滋地到群里炫耀了她的最新约稿。
【图】
【图】
【图】
一连串各种角度的图直接把潜水的成员都钓了出来:
【笑笑多笑笑:我天,这什么绝美人设?这是我们小说界可以拥有的么?这难道不是在什么出版的正经西方世界背景小说里的插图么?】
【减肥成功了么:看不起我们网络小说么?我们也是正经小说好么?!】
【淡水鱼要去看大海:好了好了,别扯什么网络小说正经小说了,@路有止焉你这图哪里约来的?真的太美了,我愿称之为约稿届的良心画手。】
【路有止焉:就是@小高今天高兴么前几天在群里推荐的啊,看着还不错,我就去试了下,没想到这个画手真点东西,不,应该说很有东西,之前画的漫画和古风,我还想怎么画西幻好,结果人家直接油画。】
【路有止焉:油画和西幻是黄金搭档啊!】
【淡水鱼要去看大海: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把那个画手□□给我,我也要去加。】
【减肥成功了么:我也去。】
群里气氛高涨,一时间好多潜水的人都跑了出来,纷纷叫着要去加□□,但很快又有人哭着跑了回来:
【减肥成功了么:嘤嘤嘤,太太说想休息一段时间,近期不接稿了嘤嘤嘤~】
路有止焉猜测可能是自己的稿费让这个画手能悠闲地度过一段时间,她也不敢直说,只能安慰群友,说下次再找,太太休息一段时间肯定会重出江湖。
群里一堆人抱头痛哭,一时间眼泪刷屏。还有人美滋滋地欣赏着画,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稍微了解一点油画的人,都知道油画中光影色彩是最为津津乐道的部分,因为它们最为直观,最具冲击力,在整体巧妙构图下,光影和色彩的解析欣赏是大多数油画爱好者的最大乐趣。
路有止焉上传的这幅油画可以明显看到绘画者熟练的光影色彩运用,那种运用并不是照着教科书模仿,也不单单只是按照技巧落笔,这是成熟的,有自我风格的挥洒。
也不知道路有止焉从哪里找来的宝藏画手,一般这样子的,都已经院校毕业,小有名气了。
乔真真看着屏幕上的画,忍不住点击了保存下载。她走出房门,就听到楼下老妈在喊:
“真真,下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她一边应和一边嘟囔着下楼:”干嘛只叫我一个人,乔知城不也没下来嘛……”
“妈,你干嘛只叫我啊!”
乔母回头拍了下她的脑袋:
“你哥画画呢,别吵他。”
“画画,呵,都画了多久了,我看他画得也不怎么样,说不定还没网上随便一个画手画得好。”
“别胡说,把碗筷拿出来,你爸快到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
乔真真飞快地跑下楼,敞亮着大门的房间里,屏幕上棕色金发的少女裹挟着热烈光芒站在大地的尽头,土地自她脚下龟裂截断,无数崩塌的碎石翻涌成怪兽模样,面目狰狞横暴邪恶。无比剧烈的光芒穿透了少女的身体,让少女的表情有一瞬的痛苦,目光却无所畏惧。
极为大胆的光线运用和明艳鲜亮色彩扭曲了画中的世界,也冲击着屏幕外观众的视线。画面和世界观仿佛荒诞不羁,而后屏幕逐渐暗下,少女身上的光也仿佛隐没入黑暗,渐渐平息了下来。
......
......
生活无忧之后,沈宁自以为可以度过一段轻松的时光,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见鬼的大学竟然有期中考试,人类历史上还有比这更加不合理的设置么?
沈宁只能每天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地跑,生活异常充实,让他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金秋十月的时候,各种带着异香的花又到了盛开季节,沈宁对花粉敏感,偏偏校园里种满了桂花和木槿,每天都有女孩子在树下嗅花。他不得不严谨地做好口罩手套一整套完善的保护措施。他自己没觉得,但其实自从他回来上课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他本来只能算是个害羞内向的小美人,现在每天口罩手套的,衣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独来独往居多,偶尔见到跟人在在一起的时候,最多也是浅浅一笑,眉毛弯弯,还隔着口罩,就更加的……更加的神秘了。
还在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对这种有独特风格的人都不太把持得住,有天沈宁晚自修结束回寝室,就被人拦住了。
是个女生,长长的黑发乌黑亮丽,皮肤很白,令沈宁印象深刻的是她脸上通红一片,在被称为校园情侣最佳打卡景点的湖边小亭里向沈宁告白了。
不巧的是,湖边岸上种满了木兰花,花期还没完全过去,木华花香浓郁,让沈宁一直心不在焉,在女生磕磕绊绊说完告白话语后,沈宁也心有怜惜。最后他老老实实地说了“不好意思,我想认真学习,还不考虑谈恋爱”这个最简单也最不伤人的拒绝话语。
这个理由听起来不坏,女生虽然很难过,但最后两人还算礼貌地告别了。
这事情就寝室里的几个人打趣了一会,很快就被沈宁抛到了脑后,结果周五晚上两节课下课后,他在回寝室的路上被一群男生堵了。
为首的是个戴着耳钉,头发染黄的男生,身高挺高,看起来很不好惹。沈宁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问:
“请问有什么事么?”
男生转着圈打量着他,过了少许才开口:
“就是你,拒绝了我妹妹的告白?”
“你妹妹?”沈宁有点恍惚,他不是不记得那个跟他告白的女生,就是看起来那么乖巧的女生竟然有这样一个“混”的哥哥,这一家子基因怎么分配的?
不过男生的话很好地替他解答了心中疑惑:
“许溪就是我妹妹,她是我干妹妹,我罩的,你这小子凭什么拒绝她?”
这就令人苦恼了,面前这个男的更像是骚扰女生不成擅自把人归到自己人当中,好借机进行各种不合理行为的变态,这就不能让他请女生管管自己的哥哥了,相反的,他还得提醒她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
大概是被沈宁的沉默也惹毛了,男人猛地伸腿踢了踢一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刺耳的一声,连带着边上的路灯也闪烁了下,发出微弱的光芒,过旁同样回寝室的同学也看到了,小心翼翼地从边上绕过去。
男生得意洋洋地看了周围人一眼,目光回到沈宁脸上。
“还戴个口罩,你小子装什么逼啊。”
他一伸手扯住沈宁脸上口罩边缘就扯了下来,沈宁虽然还戴眼镜,但两边绳子扣得很紧,绳子几乎弹跳了下,将他的耳垂耳廓霍地磨红。
男人指尖从他脸上划过,让他不适地往后躲了躲。
“还躲?妈的,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啊?”
“你一个小白脸还装正经......”
沈宁肩膀被推搡了几下,他用目光测量着自己到达最近避难地的距离,悲哀地发现这回自己是真的逃不掉了。
“我......”他小弧度地张开嘴。
“你们在这干啥呢?”
一辆火红色法拉利以极其炫丽的姿态突兀地停在路边,这里已经进入了学生生活区,虽然没有明令不能开车,但大多数人都会在门口的停钞敗停好车,像个普通学生,老师一样融入大众。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招摇地开着一个大红色法拉利,副驾驶上是一个穿着火辣的美女,两个人浑身上下都由名牌堆砌,男人表情尤其傲慢,透着一股子自以为是的趾高气昂。
“喂,老齐,干嘛呢?堵这挡路呢?”
刚还在沈宁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一下子怂了,点头哈腰宛若见着了主子的爱宠。
“林少,你怎么来了?没事,我教训小弟呢,那家伙抢我女人。”
为名誉着想,沈宁还是辩解道:“我没有。”
他一开口,车里的男人视线就淡淡扫向他,在看清他脸的时候眼神忽然一亮,从眼底缓缓渗出兴奋。
他哼了一声,笑道:
“没眼力劲的家伙,你说谁抢你女人呢?”
“人家可跟大集团老板好着呢,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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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涉未成年有害
投诉数据造假
投诉伪更
其他
“人家可跟大集团老板好着呢,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妹妹。”
他尾音轻佻,语气带着极其暧昧的明示,是个上过初中的人就能联想到的答案。男的一听“大老板”立刻想到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群人目光瞬间不屑,嫌恶又轻蔑地看着沈宁说:
“原来是小白脸啊,我说他怎么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原来是要当贞节烈妇给金主看啊。”
“话别乱说。”林少意味深长地说:
“人家说不定只是好朋友呢。”
林少见过谢寅带沈宁来,自然知道谢寅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中年老板,但是他故意不说,就是要让人误会。
而同样的,沈宁只在上周的party中和谢寅同时出现过,林少只可能在那里见到过这里,沈宁回忆了下,他在后面见到的那个party主要人物里没有面前这个人,说明他并不是谢寅圈子里的,很可能连陈瑜圈子里的都不是,陈瑜不可能不提醒他。
两个人脑子都转的飞快,然而对于现实都毫无影响。远水救不了近火,一个高高在上的谢氏总裁救不了被混混同学围在校园里的沈宁。
车子的男人看着露出警戒姿势的沈宁,忽然笑道:“我说,难道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不应该好好‘交流交流’么?”
他轻佻地说:“你是谢总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上车,哥哥带你去玩。”
沈宁刚想拒绝,他身边一圈男的就上前一步展示他们的“势力”,沈宁被逼得身体几乎贴在路灯杆子上,他有轻微洁癖,虽然只是衣服蹭到了,但已经感到难受了。
男人嘻嘻哈哈地在车里笑,冷漠地看着沈宁被人为难,过了会他才开口:
“上车,我们一起去玩,老齐,你也开车跟上。”
“好嘞,林少!”
那个叫老齐的男人推了一把沈宁,沈宁踉跄了下,听到他骂骂咧咧地说:
“快上车,林少带你玩那是给你面子。”
沈宁抿着唇,握紧手上的手机,拳衡敌我势力后,最终弯腰钻进车里。他进入车里后,那个林少也把车钥匙给了女伴,自己坐到副驾驶位上,用一种夹带着明晃晃男女原始欲望的目光看着沈宁。
沈宁对这个充满恶意的视线无法视若无睹,他指尖摩挲着发烫的手机壳,在维持了几分钟的沉默后轻轻地抬起头说:
“我叫沈宁,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勾了勾嘴唇:“林从柏。”
“哦,林先生,你好。”
“你也好啊,沈宁。”
接下来一段路,一路无话。沈宁还是无法对对方那种仿佛看砧板上的猪肉一样的目光视而不见,他静静地等待着机会,车窗外的商店不断地被甩向后面,车载音响的音乐从劲爆的摇滚变成抒情歌曲,就连车灯都变得温缓舒适。
沈宁拿出手机,极其自然地解锁,点开一个人的对话。
【先生,我现在和林congbai在一起,请麻烦来接】
然而,还来不及完成短信,手机忽然从手心被抽走了。
林从柏转过上半身,手指上捏着他的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点小事,就不用向谢总汇报了吧?”
沈宁瞳孔中的光芒微微变化了瞬,过会,他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
家里面,丽姨走来走去,她虽然平时也都很忙,但今天脸上显然挂着心事。
谢寅在家换上了休闲服,从楼上下来,看到就问了声怎么了。
“先生。”丽姨握着口袋里的手机说:
“我刚和沈先生在讨论周末做什么吃,正聊得好呢,他突然就没回复了,都老半天了。”
谢寅没放在心上,随口道:”他可能有事吧。”
“是吧。”丽姨摇了摇头,又走回厨房了。
谢寅是下来拿牛奶的,他晚上喝的咖啡没那么浓,会用牛奶兑一点,上楼以后,他撇了眼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和某人的最新对话已经是三天前的了。
和丽姨热火朝天地聊天,对自己这个金主却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这个“情人”,当得可真尽职。
谢寅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有通。
十分钟后还是没有任何响动,他又拨出一个号码,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
“给我查晚上八点以后沈宁的行踪。”
......
……
如果不是半掩的门缝里透着饮靡的气息,沈宁简直要以为他们是在什么星级酒店或者大会礼堂了。
大门庄重的入口两座庄严的石狮子面目狰狞,威慑宵小,内力装潢充满现代艺术风格,走廊两边宽阔挺亮,灯光一圈圈晕染开来,铮亮而不刺眼。
停车之后,泊车小弟立刻上前,进门的时候身着黑色西装的经理亲自迎接,脸上端着成年人老道的笑,一面口中说着“林少,还是老地方”,一面叫下面的人安排起来。
郑重态度让人颇为受用,连带着身边没见过市面的混子,都仿佛鸡犬升天。
洁白的地面映出男生恍惚的脸庞,旁边有人兴奋地低语:”这地方消费很高的,一般人都进不来,今天有福了。”
“那是,林少是什么人,会带我们去蹩脚的地方么......”那个被叫住齐哥的男人眼珠子一转,转到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宁身上,他表情忽然变了变,笑容变得暧昧又轻蔑:
“不过沈宁你肯定没少去吧,你都傍上大老板,肯定没少带你去这种那种地方吧。”
身边人充满恶意地笑起来。
沈宁对他的挑衅不置一词,他在路上被扯掉了口罩,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的隐秘威胁让他感到不安,地板吸音不太好,多人皮鞋同时发出的踩踏声震得他耳膜疼。
这里虽然格调很高,但娱乐会所的本质在经年的钻研下渗透进墙角缝隙,那些奇特的颜色调配,从空气中飘散出来的□□气味都让他很不舒服。
他脸色发白,额头微微渗出一点冷汗,黏着着柔软的发丝,像是一个胆怯的人害怕得瑟瑟发抖。
齐哥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才扭头故作老道的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经理把林从柏一行人领到三楼的包厢里,嬉笑着退到边上:“林少,您随便玩,有事叫我。”
林从柏随意地挥挥手,让他滚了。包厢大得离谱,跟一整个阶梯教室都差不多了,房间里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几台简单的娱乐设备。林从柏接过酒单正和其他人嘻嘻哈哈地在选酒,他仿佛这回才想起了沈宁,回头问他:
“你喝什么?”
沈宁颇为认真地回答:“我不能喝酒,会过敏。”
林从柏嗤笑了一声,回头顺口对着服务生报出几个发音纯正的法语词汇,齐哥立刻叫起来:“这可都是好酒,今天有福了!”
林从柏颇为受用,他唇角微扬,眼里带着轻微嘲讽说:“你还听得懂法语?”
齐哥赔笑道:“听不懂,但这发音一听就很贵。”
林从柏被他逗笑了,他抬着下巴,一副高贵的主人逗弄小狗的样子,用鼻子指着桌上的单子说:
“今天你们想玩什么随便玩,账都算在我身上。”
一群人更兴奋了:“谢谢林少。”
“多谢林少!”
酒还没有来,男人们开始兴奋地在摸索房间里的设施,有人打开了墙上的液晶电视机点歌,房间里的台球桌上有人在擦球杆,沈宁还听到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待是去做桑拿还是先去做按背,不知道这里的小姐姐愿不愿意提供特殊服务。
他们好像忘记了沈宁,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林从柏身边的美女依偎在他身上,两个人互相摸着下巴咬着耳朵,时而传出暧昧的喘息,不知道在做什么。沈宁缩在角落的一个沙发上,像是被全世界遗忘。
这种小学生排挤,校园冷暴力不顺眼同学的方式让沈宁感到微微的可笑,他内心由衷地祈祷,麻烦你们就这样继续下去吧,请用冷暴力让我羞愤而死吧。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按钮,头顶的水晶吊灯忽然旋转起来,灯光不停闪烁变幻,忽明忽暗,应和着陡然释放的音乐,整个房间像是变成了一个舞厅。
众人纵情欢呼,林从柏怀里的女人已经在扭腰跳舞了,男人们围绕着她,不停地尖叫。女人又炫耀般地抚了抚一头秀丽蜷曲的卷发,向沙发上的男人抛了个媚眼,撒娇地要他起来。
浮世肤浅又深刻的欢愉中,只有一个过于偏远的沙发因为位置太偏僻,连那样绚烂的光芒都照射不到。以沙发脚为界限,房间被分割成两块,一块是纸醉金迷的现实世界,一块是肆意延伸污浊发展阴暗界面。
沈宁处于这个阴暗世界里,观察房间里放纵的男男女女,暗自计算着自己绕过这些人走出房间的最佳路线。
必须要在酒上来前走掉,他可不会单纯到以为这群人会为了他的过敏说辞放过自己。
他的位置有一块被台球桌挡着看不清楚,他正想站起来往边上走两步,一个站在边上玩手机的人也跟着走了两步,目标非常明确。
沈宁脸色不变,回过头像是什么都不懂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是有什么事么?”
那人耸了耸肩,随口道:“是林少让我看着你的啊,你去哪,我就去哪,不过不准你走出房间。”
“……”
林从柏抱着他的小女朋友,站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如同帝王般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咧着唇对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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