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您也早点休息。”离开办公室后,我先过去跟章鑫叮嘱了几句话,然后我就跟着老孔,这位四五十岁,老实巴交模样的农民大叔去了厨房。“老板说了,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吧。”老孔指着厨房里的食物跟我说到,我看了看,这里边以炸鸡、薯条等油脂性的食物偏多,考虑到我的胃才好没多久,我就只拿了两块面包和一盒牛奶作为明天的早饭。
“老孔,你在这儿上班多久了?”去员工宿舍的路上,我觉得气氛过于尴尬,便找了些话题。
“我在这打工已经四年了,我儿子其实也在这里打工的,他今天值夜班。他初中以后,我出钱让他去职校学了个厨师,起码有一门手艺。不像我只能打杂,不过可能再干几个月,我们就不干了。”街道上的路灯还算明亮,但却没法照出老孔脸上的形态。“为什么呢?我感觉老板挺器重你的。”“我是老员工了,我对这老板和这家店有感情,可人对我没感情啊。跟你说最实际的吧,这几年下来,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比原来涨了两百块。”老孔拿出一包土烟,给我递来一支,“兄弟,来一支吗?”“谢谢您,但我真不会。”老孔点上了土烟,深抽几口,从呼吸的声音上就能感受到他脸上的愁容。
“兄弟,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跟老板讲,不然我明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我们老板讲究军事化管理,对我们要求太严格了,没有一丁点儿感情,甚至于家里有啥急事请假都不批准。有人因为家里急事找他,他就说:要走可以,别回来了。你出来的时候注意到桑拿休息会馆墙面上的招工广告了吗?那可是贴了很久,因为这里的员工来来走走得太快了,每月五号发上个月的工资后就会有一大部分人离开,去别的地方打工。这老板也不会挽留的,像我这样的老员工以前还有几个,他也不留的。他觉得他经营的店招的人无所谓,不需要培旬斏本,一个走了招另外一个就填上就好。我敢说老板更喜欢新招的人,因为头几个月还可以因为新来的是试用期而少给他发工资。”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员工宿舍了,屋子很小,八人间,上下铺,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你就睡靠窗的那铺吧?上铺下铺都可以,原来那儿住的是俩东北人,他们前几天才刚拿到工资走了,估计是到别处打工去了。我和我儿子打算再干个把月也差不多了,我算了算,凑够一点应急的钱我们就打算到别处去了,在这儿我们真看不到希望。对了,小伙子你是大学生是吧?读大学真好,我儿子以前不学习,现在他别说有多后悔了。他总跟我说,他没能到大学里读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和我住一个屋子里的还有一位保洁大爷,两位服务员小伙。那位保洁大爷和老孔一样,四五十岁,也干了几年了。而那俩小伙才刚满十八,初中以后就没再读书,就出来社会上打工赚钱了。等到下次我再来家教的时候,我的上铺也有了人,那是一位做厨师的小伙,他和老孔的儿子一样,去职校学了一门手艺。我和他们当过几天的室友,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记忆力很好的我现如今却记不起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样貌,仿佛他们的长相就如间谍小说里的情报人员,过目就忘。
头几次家教,我为了让章鑫能够快速应付期末考试而教他一些速成的方法。这些方法对他说是很有效的,毕竟他的起点太低了,可增长的潜力巨大。这间位于二楼的屋子虽隔绝了一楼的声色犬马,但却隔绝不了隔壁老板与员工的争吵、谩骂的声音。有些时候,这些声音真不堪入耳,我的讲课不得不停下来。在这些杂音中,我听到了绝大多数员工都会为了那少得可怜的工资而忍受着老板的旬斺的卫屈,也听到极少数员工为了维持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而回去收拾行李离开的唏嘘。有些时候,我真担心章鑫会受影响,但别人家里事儿,我没法说,也没法管。
期末成绩下来了,章鑫的数理化有所进步。章叔叔夸了我,但他直说还不够。到了暑假,我按照约定早上来辅导章鑫做作业、给他补基础。每天早上我七点起床,中午十二点多回宿舍,那段时间我每天在地铁上花费的时间甚至都要比家教上课时间多一些,这和第一段家教经历一样。章叔叔让我中午和员工在会馆里吃完饭再回去,但我发现每天的中餐都是以前一天剩下来的那些油脂性食物为主,后来我因为胃的情况就不在那儿吃了。但我走的时候,到了中午,我必须得吃饭。于是,地铁口附近黄焖鸡米饭、沙县小吃和兰州拉面三大中式快餐连锁成了那段时间中午陪伴我的好朋友。暑期家教效果其实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别看章鑫长得牛高马大,但他的精力特别不足,极度嗜睡。 3/1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