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烁意识到那堵高墙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他向那黑暗中望去。他曾在沙漠上见过犹如万丈海浪般快速推进的沙尘暴,它吞噬着天和地,把天地染成一片昏黄紧紧扣在一起,全都碾压在它的车轮之下。这里就是一堵沙尘暴做的墙,它安静得矗立在那里巍然如山,它又用它那虚无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好似一场惊天巨浪。“你不想进去的!”百花仙看着他的眼睛说,但她还是挥了手,房间便向那深山移动。
山上焦枯的死树越来越多,形状也更加扭曲杂乱,如果稍有些生机,或者多点绿色,这里颇有原始丛林的感觉。进入黑暗中马烁才发现,这里并不像远处眺望那样,有明显的明暗分界线,这里的黑暗也是渐变的,越往深处视线越短,直到连山中焦枯的死树也看不见,直到他分辨不出他们是否还在前行。这里的黑暗平静而空无一物,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这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掏空了马烁的全部——他的身体、他的魂、他的魄,让他觉得这是一个深渊,觉得到自己在不断坠落。但同时这里的黑暗又充满了一切,似乎宇宙中所有的东西都环绕在他身旁,逼视着他,这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压榨他,让他无法踹息。
黑暗中百花仙拍了他的肩,让他从这致命的恐惧中解脱。他转过身来看到身后的丹阳清晰可见,上空有明亮的光在照着这个城市,而在城市与这些山峦之间,那一道沙尘暴般的明暗交界线又出现了,从这里看丹阳,有点像从瀑布后看瀑布外的世界。他很快发现丹阳城其实是一个凹陷的枯井,四周包围着它的山峰和黑暗就是这口枯井的井壁,而城市上空就像一个巨大的井口一样,正在发出着明亮而让人绝望的光。
“自从那一次深入这黑暗后,我就开始害怕夜晚了!”百花仙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说,“百花宫里的烛火让外面的空气变得更黑,我将窗户变成了石墙,但黑暗似乎还环绕着百花宫,我的恐惧还在,于是我打开窗户下令不准在房内点灯,那黑暗却变得更近了。幸好这里还有星星,虽然不多,但我一颗一颗把它们摘下来挂在城市上空,也足够驱散这城市的黑暗了。也有没有星星的夜晚,那时我就会点燃山火,那些死去的木柳树就会扬起像蒲公英一样漫天飞舞的光芒,这些光芒不够照亮城市,但对百花宫却足够了。当然,就算木柳树特别耐烧,我也得省着点,因为深山里那些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木柳树,就算燃起来也发不出光芒,况且有时候还有持续很久没有星星的情况——不过那种情况并不常见。”
马烁看到百花仙的笑容依旧平静温和,眉宇间的无奈一闪而过,她说:“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每个花仙都有机会体会这么极端的情绪!”
马烁想起菊英来,她也总是对各种事情和感受都表现出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他问百花仙帝子为何要这样对她们。
百花仙说:“你知道很早以前天人有次大战,等到尘埃落定,败了的一方自然会受到株连,我们之前的花都栖梧山也因此被厌火兽沉入了海底,我们也本该被打入九幽之地。说来她倒也还算宽厚,只是将我们贬谪流放,不仅如此,她还恩许了我们一次机会,说栖梧山会在爱和恨中从海底崛起,熊熊大火将在山中燃烧三个月,如蒲公英般的火焰和烟尘会覆盖整个人间,替人间抵御灭顶之灾。”
“什么灭顶之灾?”马烁问。
百花仙说:“我也很好奇,我曾耗费了很多法力用了几年时间来推算,但也只得出‘贪狼南去,祸从北起’八个字。”
马烁说:“安西在永定西北,白水河自东向西,算起来丹阳也是北方!”
百花仙微微一笑,说:“你觉得以现今的花都,能给人间带去什么祸事——除非是那块涌露石!不过你也别瞎猜了,这都是些毫无根据的事。再说有些事猜错了不见得好,猜对了也可能更糟!我原以为是菊英引你来此,来给花都带来帝子口中的爱和恨,但你和她的阳明石已经失去了联系,你帮不到我们了!”
马烁胸口一紧,这么说菊英又一次欺骗了他,他果真是被她骗来丹阳的,菊英和他过往的所有都只是因为她要给花都带来爱和恨,他成了她的一颗棋子。但他并不恨英菊,他只是有些难过,他为自己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难过。
百花仙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们花仙虽然情感丰富,但生性纯朗,心系万物,至爱至恨在我们眼中都过于偏激无常,因而很多花仙都做不来。这许多年里,也有大批花仙尝试过,但往往以失败告终。菊英性情爽澈,对于这事更是难上加难,她如此待你,一定是向你倾注了深情!你是坚韧不拔之人,告诉你无妨,你昨夜在城关处被帝子的爪牙掳去挖了心,菊英是被你放在心口处的人物,心没了,她现在自然也要从你生命中慢慢消失!” 4/6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