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继续下着,下的兄弟俩很发愁,他们的鞋子鞋底早就破了,每天走在泥水肆虐的县城巷道中,古尔邦的鞋里总是装满了泥水,走起路来“哐嘡”“哐嘡”的响,所以,古尔邦一坐到教室里,即使课间休息,他也基本上坐着不动。
星期三上午,第三节课刚下,古尔邦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他又皱起了眉头,不由的为这进了泥水的破鞋烦恼,又为由于每天吃面片,吃的发酸的胃发愁。
突然,教室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古尔邦,你娘给你送馍馍来了,让你去校门口取”,课间喧闹的教室瞬间宁静了下来,全班学生马上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古尔邦,投向了这个平时衣着破旧,貌不惊人,沉默寡言的农村同学。
古尔邦顿时涨红了脸,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心中暗骂道:“娘呀娘,没文化,真可怕,你怎么会想到把馍馍送到学校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连雨伞都没顾得上拿,飞奔出了教室,跑下了楼,楼道里马上响起了他的破鞋进了泥水后发出的“哐嘡”“哐嘡”的脚步声。他边跑边想:“这下好了,让这么多同学知道了我没馍馍吃,这让我以后在同学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他越想越气,气的牙咬得“吱吱”作响,一口气跑到了校门口。
“你怎么跑到学校来了!”古尔邦一看到赛丽麦,就明知故问的大声责怪道。
“你们周末没回来,我做好了馍馍,本来想找人捎来的,可是下雨天没人来县城,我只好早上放完了羊,就给你们送来了”赛丽麦一边说,一边拧着发梢上的雨水,接着,她又整了整已被草帽压歪了的回族妇女特有的标志性服饰:白帽帽。
这时,古尔邦才发现,赛丽麦戴着草帽,穿着雨鞋,身上披着一块塑料布,漏在外面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一丝丝地往外冒着白气,裤腿上沾满了泥,怀里抱着一个装满了馍馍、葱、油、醋的尼龙袋。此时,古尔邦又突然觉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那你是怎么来的?”古尔邦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走来的”赛丽麦淡淡的回答。
“为啥不坐车?”古尔邦关切的问。
“坐车...坐车要一块钱哩此时,古尔邦想起赛丽麦以前每次进县城赶集,从来都不坐车,总会把车费省下来,给古尔邦兄妹买点好吃的带回家,想到这儿,古尔邦眼角不由的一阵发涩。”赛丽麦慢吞吞的回答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这有五块钱,下次没馍馍的时候,给你和你哥哥买点锅盔吃,千万别饿着”赛丽麦说完,从衣襟下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张被捏皱皱巴巴的五元钱,递给了古尔邦。
“我不要,我还有钱哩,你拿上,回去的时候,坐个车,不要再走回去了”古尔邦的声音明显有点发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晓得了,你拿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伞都没拿,快回去念书,别淋湿了,我还要早点赶回去放羊哩”赛丽麦说完,把五块钱硬塞到了古尔邦的手里,转身就离开了。
赛丽麦的雨鞋一步步地踏在水坑里,溅起点点泥水,拍打在裤腿上,她身上披的那块塑料布迎风飘起,雨滴接连拍打在那块塑料布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在昏沉沉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的晶莹透亮。
古尔邦呆呆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赛丽麦离去的背影,此时,古尔邦觉得,他母亲身上的那块闪闪发光的塑料布,更像一堆闪烁着火苗的篝火,温暖了这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此刻,古尔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他任凭雨水夹杂着泪水冲走他脸上的泥垢,洗去他心中对母亲深深的愧疚。古尔邦明白,虽然他再三嘱咐赛丽麦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坐车,可是倔强的她,为了继续省下那一块钱的车费,十多公里的山路,她依然会再走回去。
上课铃声响了,古尔邦擦干了泪水,双手抱着那个装满干粮的尼龙袋,感受着袋子上赛丽麦余存的体温,跑向了教室。回去的时候,他恶作剧式的抬高了腿,迈大了步子,特意让他那“哐嘡”“哐嘡”的脚步声混杂着上课铃声,像部队里的冲锋号一样,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那次送馍馍风波过后,古尔邦的桌兜里总会无缘无故的多出一份早餐,有时候是一个芝麻饼,有时候一袋方便面,一个芝麻饼五毛钱,教学楼下就有卖的,可是古尔邦吃不起,他明白,这是他的同桌君怕伤他的面子,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塞到他桌兜里的,古尔邦默默的吃着,心里充满了感激。就这样,古尔邦因“祸”得福的吃上了早餐。 3/1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