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那些鸽子,等你下次来我们一起去看它们好不好?”格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很微弱,若有若无的飘荡在空气中,像随时可能断线的风筝。
何森将她纤细的手捧在手掌心里,她的手很小,柔软得像握着一片羽毛,他努力噙住眼泪,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说,“格子,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鸽子。”
周格开心的笑了,她说何森,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何森摇头,此刻周格的强颜欢笑落在他的眼里都成了最深的心痛。
周格继续笑,露出平日里调皮的表情,她说何森你猜猜,等你下次来我再告诉你。
风在朗诵,下课的钟,时光慢慢的走。——南拳妈妈《再见小时候》
四“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可以自由如飞鸟。”
高考一天天逼近,何森在一场又一场模拟考的席卷下不得不绷紧神经全力以对,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他都会坐在屋顶吹风,想周格的病情。他想去看周格,可是每天紧张忙碌的复习让他抽不出丁点时间,他想向周爸周妈询问她的病况,可是他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然而何森终究没有等到周格亲口告诉他她的愿望。
高考结束那天,何森拒绝了同学聚会带着鸟食跑到医院,鸟食是他上次探望周格后回家的时候经过花鸟市场买的。
他到达医院时,门口挤满了拥挤的人群。围观的人们纷纷侧头不敢直视,有的甚至忍不住蹲在路边痛苦的呕吐。警察和医生护士来回奔跑着,躺在地上的身体支离破碎到无法缝补,那是自由落体之后的完全毁灭。
何森只觉得眼前恍惚看不清物体,晕血的毛病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是清晰地看见那具年轻的躯体左手腕有一块指甲片大小的疤痕。
何森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路边的垃圾桶,他突然发疯似的跑向病房,护士正在沉默着收拾床单被子,周爸周妈站在一边相拥着哭泣。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泪水肆无忌惮的爬满脸庞,像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在害怕的事情,真的就这样发生。
请原谅我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我最亲爱的你们,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死在冰冷的病床上,我想,生命既然早已注定,灵魂何必再受束缚,上帝忘记了给予我们翅膀,让我们一生都只能在固定的道路上孤独的彳亍,那么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至少也要体验一次飞翔的感觉,哪怕迅疾的自由落体之后留下的是支离破碎的身体。
何森,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我站在屋顶,望着这座熟悉的沿海小城,始终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然而今天,我却觉得死亡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很庆幸在生命存在的最后一段时间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还有我答应你要告诉你我的愿望,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可以自由如飞鸟。
我的愿望实现了,所以,请不要为我悲伤。
这是护士从周格的枕头下找到的,娟秀整洁的正楷浅浅的印在白色纸张上,每一句都像是对他们沉重的宣判。宣判他们注定痛苦终生。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快乐!——五月天《笑忘歌》
五“屋顶的飞鸟都飞尽了。”
高考过后的日子整天无所事事,何森还不适应突然松散下来的日子,夜里常常会被噩梦惊醒,有时候会回到高考前的堆满复习资料的教室,有时候会梦到周格。每次醒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周格左手腕出那块指甲片大小的伤疤。
还有周格凉远的声音附在他耳畔,说:“我此生的愿望,便是可以自由如飞鸟。”他看不见她的脸,却清楚的记得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像灵魂从身体之中抽离出来一样幽怨。
每次半夜醒来后,何森会悄悄爬到屋顶,坐在天台边缘,灿烂的星空之下,只听得见远处海面上传来的浪潮拍打上岸的声音。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何森的手中,学校在美丽的江南水乡,是周格喜欢的地方。
他要替她去看轻舟慢摇芙蓉醉的苏州,他要去替她触摸烟花三月的扬州,他要替她去品味阳春白雪如水墨的周庄。
只是,在那样古老宁静的水乡,在没有浪潮的夜里,他会不会夜不成眠。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