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爽快:“救死扶伤,江湖郎中。”他说,山下瘟疫肆虐,急需药材,山上就有很多。他虽非神医再世,不能救世人于水火,却也无法袖手旁观,只能尽些绵薄之力,能救一人便救一人。如今,他山下小房子里便住了几个尚可救治的病人,等他回去……
他说了好些话,药材的模样颜色和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带着他到处穿梭寻找。待他采满一背篓药材,天色已晚。我大方地请他入我洞府休息,让他继续说话。他一说话,我就高兴,终于不用独自面对黑暗和空寂。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天上人间地府,一夜无眠,天亮时,他下山去。我只遗憾,一夜的时间为何那般短暂。后来我也想,为什么那时候和他一见如故,没有丝毫陌生人之间应有的距离感?
过一些天,他又出现在我洞口,满眼笑意,“姑娘,可否再劳烦?”我简直欢天喜地,哪里会劳烦?
他每隔一段时间上山采药,后来越发熟门熟路,每次来给我捎一些零嘴食物,据他所说都是些糕点,我觉着还挺香甜,其中我最喜欢有花香味那种,他说是“桃花酥”,我央求他以后每次都带桃花酥来,他颇有些好笑地说,换副皮囊喜好倒是没变,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有要求,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大多时他白天采药,但有一次他来是在晚上,站在我洞口,叫我出去陪他说说话。本来我还不乐意,但是他一拿出“桃花酥”,我就屈服了,好吧,那就随他说说话吧。可是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仰头看天上月亮,月亮也不圆,缺了,也不太亮,还没白天太阳好看呢。
他问我怎么不说话?我说我等你说呢。他说每次都是他说,这次换我说。我说我能说的你都在山上见过了,我还说个啥?他无语了。最后还是他说,说山下四季分明,夏天闷热,冬天湿冷。他说那个小房子如今变成了大宅子,越来越热闹,邻居也多起来,人们和和睦睦,耕地劳作,自给自足,远离外面的是非,虽然也会有伤寒感冒小病小痛,但他可以治好,人们过得很幸福。他还说我一个人住在山上,未免有时会孤单,到时可以下山去走走,那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是不同于山上的另一番景象……他说到这,半天没了声响,我猜他许是累了。我决定等我吃完桃花酥就要睡觉去,不陪这个怪人傻站着。没想到他竟像猜着我心思似的,我刚吃完桃花酥,他扶扶衣袖,欲言又止的样子,摸摸我头顶,看着我眼睛,叹气说:“你快些醒过来吧。”他那个样子我从未见过,仿佛另一个人一般,那些动作又像极一个认识我许久的故人。我正有些莫名的陶醉和犹疑,不想他还摸上了我的脸,我正想反击,这人居然转身“呼”的一下消失了,逃命似的。我心想这小子跑的真快。那个晚上很怪,我突然觉得那个画面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却不曾仔细想过,为什么他要叫我“醒过来”?
之后他再没来过,连晚上也没有。
我也没什么需要收拾,但空空两手出山去,总有种一无所有的感觉,于是我去那棵大松树上掰了一根还算有几分姿色的丫枝,摘了一些果子和新开的花儿,到时山下找到他,给他,告诉他,以后要常来。于是我大摇大摆地下山去。
我清晨时出发,走到山底时已是日近黄昏。带来的花儿也蔫儿了,果子也被我吃光了,多少还是有些惆怅。山底有一个镇子,名叫离尘镇。旁边有条小河,河水清澈,河边有一些小碎石和大石块,挑了一块躺着舒服的石头休息。我遥望着那小镇,每家每户灯火闪烁,耳边虫鸣阵阵,衣袖间微风不断,头顶漫漫星河,夜里不凉,空气温润。想着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那个小公子呢?会的吧?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走进镇上,每家每户屋顶袅袅炊烟,街上此时很热闹,小摊小铺十分多样,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满是食物的味道,小孩追逐打闹,人们脸上喜悦溢于言表。越往镇子中心走,人越多,忽见一宅子,门上匾额“离尘居”,门前狮身均饰以红绸带,人们络绎不绝地向门口中年男女拱手道恭喜。我心中断言这便是人间那成亲之事了。不多时,只听得礼乐炮竹声不断,八个大汉抬着一顶红轿停在宅子门前,新娘顶着红盖头进了大门。我翻过宅子一面无人看守的墙,混进人群里,看那人间的新娘与新郎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入洞房。宾客开始吃喜宴,喝喜酒,觥筹交错,欢喜非常。那喜宴我吃来也觉得确实比山上的果子好吃一些,似是曾吃过这些美味,却始终记不起何时何地尝过,想必他每日也是吃着这样美味的食物,要是我能留在这边就好了。 3/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