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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草室友被清冷受gay了

时间:2024-04-20 08:28:45  
校草室友被清冷受ga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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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帅哥。”A大校门口处,一个穿着米白色卫衣的女生打个哈欠:“我好困,早知道还是回去睡觉了。”

  “这才过了多久,帅哥哪是那么容易看见的?再说我们过来是为新生服务的,又不是为了看帅……哎哎哎…”说话的女生措不及防被抓住胳膊,疑惑看去,就见她的小姐妹正双眼放光的盯着前方。

  “这不就让我逮到了。”白色卫衣的女生露出个古怪的笑,侧眸给伙伴使了个眼色。

  林荫道上,初秋的树叶依旧翠绿,经阳光映射,将斑驳的倒影撒在来往的人群身上。人群里,有位推着行李箱,穿白色短袖、戴了个鸭舌帽的男生缓行而来。

  他行走的速度不快不慢,手上只有个行李箱,没有背包 ,看着还挺轻便。他生的很白,大部分的脸被压低的鸭舌帽遮挡,但裸露在外的下巴、颈脖还有胳膊,都在陈述这一事实。

  那是一种冷感的白,让人想起冬日的雪,与此刻的暖阳格格不入,恰如他身上的气质,清冷而疏远。

  正是他独特的气质,使得两个女生从无数人群中注意到他。

  清爽干净的少年垂眸行走在人群中,直到他的行李箱上多了只女生的手。

  洛慈转眸望去。

  与肌肤的冷调不同,他的眉眼很黑,像是墨染而成的水墨画,一眼望去便觉写意朦胧,细看过后不禁感叹,竟然有人能长成这样。

  女生压制住狂跳的心脏,仰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学弟,我们来帮你拿。”

  微怔过后,洛慈不准痕迹地退后一步,而后随手提着拉杆一旋,便将行李箱带离半步。

  他抬眸,声音清清冷冷:“不用,谢谢。”说完对仍然呆愣的两人,轻点头示意,便拉着行李箱离开。

  看着洛慈的背影,两位学姐终于回过神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激动与狂热。

  “啊啊啊啊!!”方才还说她是来为新生服务的女生,转身抓着另一个的手臂,用力晃荡向朋友传递自己内心的激动:“极品!极品!这绝对是我见到的新生中最极品的!”

  米白色卫衣的女生与好友手握着手,疯狂点头:“呜呜呜,可以!!我太可以了!!我突然觉得今天来得太值了!”

  “快快快!!拍照,发表白墙!让那群秘书火速搜罗出他的全部资料!”她们急忙拿出手机,接着:“哎?人呢?”

  洛慈正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新生手册。

  A大面积很大,校区也多,好在他方向感不错,寻着新生手册上的地图,最终顺利找到宿舍楼。

  进宿舍楼的新生大多有家长或朋友跟着,一路说说笑笑,不知在聊些什么。

  洛慈将宿舍的钥匙领了,随手戴上帽子,压低帽檐,安静地从吵闹的人群中穿过。

  宿舍门半掩着,里面不时传来说话声,夹杂着笑声,和门外一样热闹。

  洛慈在门外站定几秒,而后抬手推开门,朝里走去。

  一时,宿舍内静下来,只能听见行李箱轮子咕噜噜的转动声。

  洛慈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但他没立刻抬头。刚松开提拉杆的手,便感到肩膀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而后传来一道略显粗犷的男声:“嗨,新室友。”

  洛慈缓缓抬眸,入目一张浓眉大眼、正对着他的笑脸。

  很明显那人在看到洛慈抬眸后愣了一下,而后便见他放下手,呆呆嘟囔一声:“我的乖乖,这长得也忒精致了。”

  “咋啦?”另一个室友廖乐,见傻大个呆住,便笑着搭上他的肩膀,当视线落到洛慈脸上时停了一秒,而后瞬间用夸张的语气道:“oh!我的女娲姐姐,今天又是想来找你谈心的一天——”

  在场人除了洛慈都忍不住笑出声,廖乐的母亲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无奈道:“别作怪,好好说话。”

  而后她笑看向洛慈:“不过的确长得好看,皮肤比姑娘还白。”

  洛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最终只轻点头说了声:“阿姨好,我是洛慈。”

  好在廖乐母亲话题转得也快,她点了点头:“洛慈啊?怎么没见你家人,一个人来的吗?”

  洛慈嗯一声,垂眸将手搭上拉杆,用指尖划了几下。当廖乐母亲还要再说什么时,便听过门外传来几个男生的笑闹声。

  “呈儿,真别说,好学校就是不一样,虽然吧,你这宿舍我还没进去,但我敢打赌铁定比我那贫民窟,不知要好多少倍。”

  “那还用说,你个三流大学能跟人A大比。”另一个男生嗤笑几声。

  “我艹,怎么就三流大学了,我那学校再破也算个二流好吧!”

  “呵——”

  “我这个暴脾气!死疯子,你再呵个试试?”

  “行了。”另外两人似被制住,略微嘈杂的走廊上,一道动听的男声传入洛慈耳内,隐约带着点懒懒的尾音:“你俩可消停会儿吧,说是要来送我,结果一路可着劲儿烦人,耳朵都要被你俩给吵麻了。”

  “呵,送你?我们明明是来参观A大……”

  “哎,你干……哎哎哎江知呈,你想谋反是不是?”

  “哈哈哈哈……”

  宿舍门忽被人推开,只见中间一个皮肤最白,个子高高的帅气男生,正大笑着将他的两个朋友压制着。

  他的朋友虽嘴上叫嚷着让他放手,但也没有用力挣扎。

  男生的胳膊一手制着一个,腾不开手,便就写这个姿势,侧眸对几人笑着打了招呼:“哈喽。”

  而后他的视线掠过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洛慈,落到廖乐母亲身上后,便收回胳膊,正色笑道:“阿姨好。”

  廖乐母亲笑着点点头。

  廖乐盯着江知呈的脸,侧眸对身边的傻大个谭志用低语道:“又是帅哥,难道A大招生不仅看成绩,还看颜值?”

  “你说是吧,洛慈。”他用胳膊肘轻推了下洛慈,发现他正侧着头,帽檐拉得极低,盖住大半张脸,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尖细的下巴,以及半抿的红唇。

  洛慈没说话,他垂下双目,手指在身后微颤了颤。

  ……是他……怎会是他?

  “哎,你怎么了?”廖乐奇怪地看着洛慈。

  洛慈回过神来,没解释,只摇了摇头。

  “你……”

  “乐乐,我走了。记得别乱花钱,没了找你爸,我没钱,别找我。”廖乐的话被母亲打断,他连忙看过去,翻了个白眼:“您可真是我亲妈。”

  而后摆摆手:“行了,回去吧,路上注意点。”

  廖乐母亲离开,寝室内便只剩下几个年轻人。没了长辈,气氛比刚才更加放松。

  “呈儿,你睡哪张床?”江知呈的朋友随口问。

  “还剩下2和3,你……”廖乐顿住。

  江知呈会意,伸手笑道:“江知呈。”

  “行,江知呈,你和洛慈商量下睡哪张?”

  “洛慈?”江知呈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戴着帽子,自进门就没听到过声音的男生身上。

  洛慈依旧没抬头,江知呈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的身材比在场任何一个男生都要纤瘦。休闲的白色短袖,搭着宽松的浅蓝色牛仔裤,裸露在外的肌肤冷白,尤其是侧着的细白颈脖,曲线流畅优美,让人觉得干净的同时,也莫名觉出几分易碎的脆弱来。

  这室友……江知呈挑了挑眉,是没晒过太阳吗?怎么白得跟雪人一样。

  片刻后笑问:“你想睡哪儿?”

  洛慈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未等江知呈看清面孔,就已收回视线,侧身走向2号床。

  看他已经做出决定,江知呈没说什么,从朋友手中接过包丢到上床,再转身笑道:“现在还早,一起出去逛逛?等差不多了,就去吃中饭,正好互相认识认识。”

  “得嘞。”江知呈的朋友自然是没有异议,廖乐和谭志用,互相看了眼,随即也点了头,于是几人的视线便都落到洛慈身上。

  “谢谢,不用了。”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洛慈的声线干净但却冷淡:“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江知呈的其中一个朋友是个自来熟,不禁出声劝道:“我们都出去,把你一个人留这儿多不好,第一次见面,就出去逛逛呗,等回来再休息。”

  “说得没错。”江知呈点点头,走到洛慈身边:“回来好好休息,我们不吵你。”

  心念的梦中人,就站在距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衣服上清爽的香气从他身上传来,随着早秋的温度,一寸一寸将洛慈包裹。

  洛慈知道他不该拒绝,可他紧张到身体僵硬,呼吸急促,随时都会露出异样,又怎能和他们一起出去?他只能竭力保持镇定,再次拒绝:“抱歉,昨晚没怎么睡,现在有些困。”

  闻言,江知呈没再劝:“行,那你补觉,我们回来给你带点吃的。有什么忌口吗?”

  这次洛慈松了口气,随手摘下帽子,撩了撩微乱的额发:“没有。”而后又补充道:“谢谢,麻烦了,”

  江知呈看到他的动作,怔了一下后才笑起来:“没事,”

  等转过身走出宿舍,忽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这室友的长相好像有点精致得过了头。

  几人走出门外后,江知呈的朋友便没忍住道:“别说,你那室友还挺高冷,不过长得倒真好看。”

  “哎,你也觉得他好看?他刚把帽子摘了,可把我看愣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哪个男的长成这样,跟个姑娘似的。”

  “别随便议论别人长相。”江知呈拍了两人一下:“都是爹妈给的。”

  ……

  等门外的议论声渐远,洛慈才将肩膀的力道卸去,站不稳似地靠在墙上,随即抬手盖住眼睛,细长的指尖又颤了一下。

  他哪里是在高冷?只是太过紧张无措,这样的状态下如何能若无其事地随他们出去?

  要知道他可是个gay,还是一个对新室友怀有着不轨之心的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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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结束不久,洛慈随朋友张晏去了c城旅游。因不熟悉当地,也不想花心思做准备,两人直接跟了团。

  在c城的一个景点处,张晏跟个大喇叭似的,在洛慈耳边叭叭他又看见了哪个漂亮妹子。

  洛慈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注意力并不在任何一个漂亮姑娘身上,反而落到一个正侧脸同朋友说话的高个子男生身上。

  男生身边围着好几个朋友,有男有女,个个相貌出众,然而在一众俊男美女中,洛慈却只注意到他。

  因为他实在太过耀眼,即便只是站在那儿同朋友闲聊,就已无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洛慈站在几米开外,看着身高腿长的男生单手插兜,站姿随意。不知他的同伴说了什么,男生忽地扬唇大笑起来。

  因他侧对着洛慈,故洛慈只能看见男生白皙俊秀的侧脸,以及他大笑时露出的白牙,与眼中折射出的细碎阳光。

  那笑——温暖、爽朗、干净,像是一根小钩子,猝不及防地牵住了洛慈的心脏。随着它的拉扯,心脏颤了一下,又一下……

  等洛慈平复下来,男生已经同朋友离开原地。他的视线搜寻片刻,未寻到人,最终作罢,没有深究方才反常的反应,然心中却莫名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本以为和男生不会再见,哪知次日在另一个景点,洛慈又撞到男生和他的朋友。

  看样子他们是自驾而来,没有跟团,然行程却意外地撞上。

  而又一个意外便是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忽然变了天,阴沉的天很快落下雨来。游客连忙赶回酒店,却仍有不少人被淋湿。好在夏日气温高,倒不怕着凉。

  游客接连而入,部分回到房间换衣服,还有少部分人留在大堂,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雨幕。

  洛慈和张晏都被雨淋湿,他们本也打算去换衣服,然而洛慈刚走几步,余光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中一跳,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咋啦?”张晏见他停下,回头奇怪问。

  洛慈没有解释,只淡淡道:“没事,我在这站着看会雨,晚点上去。”

  “行。”张晏一时没多想:“那我先上去了,你别太晚,小心感冒。”

  “嗯。”洛慈轻点了头,而后扭头时下意识压了下帽檐,朝那个方向看去。

  男生没注意到这边的窥探,他双臂环绕,松散地站着看向门外,不时与同伴笑说几句话。

  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忽将手放下,动作随意地撩起衣摆抹了把脸,接着修长的手指,自然地穿插过微湿的额发,向后捋去。

  一套动作流畅自然,随意到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点,然而洛慈的心跳声已经完全失控。

  男生简单随性的动作,在洛慈眼中像是被开了慢速。

  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柔软的洁白衣摆处,而后衣摆被撩起,露出男生年轻结实的皮.肉,像荧着光的美玉。美玉之上,洛慈的好视力,让他看见男生腹部紧实的肌肉,以及隐约可见的人鱼线。那优美的线条与精致的肌理,落进洛慈眼中,扰得人没有来地心慌意乱,连着面部也开始发烫。

  而后脸上的温度,随着男生捋额发的动作加深。

  男生的额发被拨弄到脑后,他的腕骨遮挡了他的眼睛,洛慈只能向下见到男生高挺的鼻梁,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

  忽地男生转过眸来,优越的面容措不及防地在洛慈面前完全显现。

  饱满光滑的额头,白皙的肌肤,琥珀色的双眸,陡然间摄住洛慈的目光。他掩饰般垂眸,再次拉了拉帽檐,心中砰砰直跳,一声比一声激烈。

  幸好男生只是随意看了看,掠过洛慈,视线很快到了他处。

  洛慈暗自松了口气,不敢再看,逃跑似地回到房间。

  此后,便真的未曾撞见过了。

  在此之前,洛慈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女生,他不知那天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因男生脸红,甚至觉得他随便的几个动作,都透出不可思议的性感。

  是的,性感。在看到男生撩衣摆和额发时,洛慈孟想到的词便只有性感。

  这种感觉既新奇又陌生,超乎洛慈的理解,让他隐隐激动却也心慌莫名。

  然而无论情感如何复杂,旅途中遇见的人大多只能成为过客。那日的悸动,随着时间被洛慈淡忘。

  直到半月后的某个清晨,洛慈保持着从床上坐起的动作,呆住。身下的异样,让他瞬间回到昨夜梦中。

  男生的眼睛很漂亮,虽然洛慈没有近距离看过,远远也能见到里面的光。

  而在梦里,当那双眼睛落在洛慈身上时,带着笑,笑的温度和男生唇上的温度一样温热、且柔软,印过洛慈每一寸肌肤,都带出触电般的感觉,让他止不住的颤.栗。

  无须什么高超的技巧,仅几个亲吻就能让洛慈溃不成军。

  ……

  想到这儿,洛慈长睫轻动,他缓缓睁眼,黑眸微微湿润,眼尾也泛起薄红,而后看着虚空,唤出梦中男生的名姓:“江知呈……”

  气息很平稳,声音却是哑的。

  旅途中见过一面的人与你进入同一所大学,甚至是同一个专业、同一间宿舍,更巧的是对方还是让你心动的人,连第一次春梦都给了他。

  室友这身份,意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情侣都未必有你们见面的次数多。

  越想,洛慈的心绪也没法平静。最终他深呼口气,转身放倒行李箱,决定通过整理用品来转移注意力。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只剩下床单和被套需要整理。洛慈拿着床单看了片刻,轻抿唇,而后随手将它丢到床上,转身拉开椅子叉着腿坐下,阖上双眸。

  起初只是想闭目养会儿神,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想的多了,精神渐渐疲惫,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是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接着便听一道清朗动听的声音:“怎么趴这儿睡?不难受?”

  洛慈睁开眼睛,脑子还不清明,看着江知呈阳光帅气的脸,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还是酸麻的胳膊将他唤醒。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晃了晃,目光仍落在江知呈面上,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了片刻后,才转到了他处。

  就这么几秒的视线停顿,洛慈的心却跳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睡梦中流了口水。

  殊不知江知呈只是在看他白嫩肌肤上被压出的红印,以及微微凌乱的碎发,映衬着那张精致却没有表情的脸,显出的反差感,让人不由侧目。

  “哦,对了。”江知呈将餐盒放到洛慈的桌子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多点了几样,你挑喜欢的吃。”

  洛慈偏头看一眼,而后点头:“谢谢。”似怕自己太冷淡,他又多添了几个字:“麻烦了。”

  “没事,别客气。”江知呈露出笑,摆摆手后转身去到自己床位。

  洛慈将餐盒都打开后,微微怔然。

  眼前四个菜,有荤有素,辣和不辣的都有,尝了一口发现还是热的。

  又吃了几口后,洛慈垂眸放下筷子,他不禁想,不怪几次见到江知呈时,他的身边都围着许多朋友。这样的人,对初见的室友,都能如此体贴周到,又有谁会不喜欢?

  廖乐和谭志用还没回来,江知呈曲着长腿,单手拿着手机发消息。一时除了他手机的震动声,便只有洛慈轻微的咀嚼声。

  宿舍的气氛很安静,江知呈不觉,洛慈却感觉不大自在,他垂眸将饭吃完,收拾过后,坐在凳子上攥了攥拳头,终于起身走到江知呈身前。

  许是感受到阴影,江知呈反手收回手机,抬眸目露疑惑。

  四目相对,洛慈心里越紧张,表情就越淡,语气也是四平八稳,全无起伏:“谢谢你帮我带饭,多少钱,我转你。”

  话水旜口,就见江知呈神色怔了一下,洛慈的手指攥紧。

  他的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

  好在江知呈很快扬唇露出白牙,笑道:“没多少钱,不用转。”

  洛慈:“要的。”

  更生硬了。他垂眸。

  江知呈还想说什么,却不知怎的突然失笑,转了话音:“行吧,先加个微信。”

  见他没再推拒,洛慈不禁松口气。他转身从桌上够到手机,打开时微顿,加微信?他抿了下唇,对准江知呈手机的码。

  叮的一声后,用户页面弹出。洛慈一错不错地盯着江知呈页面上的头像。

  这头像与洛慈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会是江知呈的自拍,或是一些充满朝气与男生气的图片之类的,哪知却是一只毛发蓬松的波斯猫。

  白毛波斯猫两只前爪优雅地并在身前,蓝眸似半垂又似直视,目视前方有种淡淡的忧郁,看着既高贵又漂亮。

  洛慈心头微动,盯了这头像许久,不由看向江知呈,问:“你喜欢猫?”

  江知呈寻着他的目光瞥一眼:“还行。”他站起身,用修长的手指,自然地点了下洛慈的手机屏上的猫脑袋,笑一声:“虽说看着冷,内里其实挺可爱的。”

  从他话里听出信息,洛慈问:“你养了?这只?”

  “嗯。”江知呈坐回到凳子上,舒展开他的大长腿,点了几下手机屏幕,递给洛慈看:“诺,还有这些。”

  洛慈一张张翻过,听着江知呈带笑的声音:“刚带回来时又冷又傲,不让碰,得哄着才能轻轻摸一下。等时间久,熟悉了些,见你不理它,又会跑来用爪子撩你,撩完一爪子缩回去,拿大眼睛瞅你反应,看你没生气,才会骄矜地走到你的身边,允许你碰它。”

  “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混熟了,不用试探,只要我伸手,就会走过来让你rua它。”

  想到什么,江知呈笑出声:“其实说rua还不如说是顺毛,这家伙骄矜得很,毛发不能给它揉乱了。哈哈想起之前rua狠了,给我好一通挠。”

  明明在说猫,洛慈的尾椎骨却麻了一下,像是被人隔空抚过,一直痒到心底。

  他连忙垂眸,竟有些羡慕起一只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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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几人洗完澡后躺到床上,手机都还亮着,没人睡着。

  安静片刻,廖乐起了个话头,便唠起了嗑。初见还不太熟,能聊的话题无非那么几个,唠着唠着不知怎么就说到女生身上去了。

  “你们有女朋友吗?”廖乐对着一宿舍的帅哥,燃起了八卦之心。

  他敢说没有哪个宿舍能有他们这配置,尤其后来的那俩,颜值实在逆天。

  一时没人回答,谭志用挠了挠头,率先回答:“没呢,之前学习那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

  “切,那你就不懂了,若想谈,哪会儿没有时间,就算挤也得给它挤出来。”廖乐说着,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道:“我就不信你们高中没人谈。想当初我们学校那儿小树林,一到晚上就跟秘密集会似的,偶尔吃完晚饭从那儿散步,转眼就能瞥见几对小情侣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上嘴啃的比比皆是,狗粮吃得我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对了。江知呈,洛慈,你俩长成那样,不会也没有?”

  洛慈下意识看向江知呈。两人住对床,一转眼正好对视上。

  江知呈反应不大,自然地回以洛慈一笑。洛慈却像是便触电一般,慌乱收回视线。

  江知呈没注意到洛慈的反应,扭头对着廖乐扬了下眉,笑回:“还真没。”

  说完后,他又看向洛慈。

  廖乐讶异一声,也看向洛慈,谭志用的目光虽后而至。

  被三双眼睛盯着的洛慈神情淡淡,声音平平:“没有。”

  “nice!”廖乐被整乐了:“都没有,帅哥都没对象,我没有就一点儿都不稀奇了。”

  “不过,你们现在没有,以前总该谈过吧?”

  这次谭志用头点的很快。

  听见这个问题,洛慈目光隐于夜色,落在江知呈脸上,后便见他镇定自若地点了下头。

  洛慈心中一滞,像是不经意间被人往心里塞了把沙子。他移开视线,动作很轻地侧过身,背对江知呈,耳朵却不自觉地辨析着他的声音。

  “怎么样,长得好看吗?”廖乐说完,像是拍了下脑袋:“看我这话问的,能叫你看上,肯定不会丑。”

  江知呈似笑了声,笑声低哑,酥麻入骨,说话时的嗓音却是清朗动听,透着年轻男生特有的干净和磁性:“不记得了。”他道:“谈得都不长,印象不是很深,不过……”他微顿,似在回想:“听沈浩风他们的评价,应该是好看的。”

  “哇哦——”廖乐怪叫一声。

  洛慈忽地弯了脊背,将脸蹭在被间,鸦羽般的长睫拂过柔软的被面,最终阖上。

  “洛慈?”

  “哎,洛慈?”

  他没抬头,就这个姿势,答话的声音微闷:“没有。我没谈过。”

  “没谈过?”廖乐像是很惊讶,江知呈也不禁将目光移来。

  “哦,我知道了!”谭志用插嘴道:“你肯定是没有世俗的欲望!”

  没有世俗的欲望?洛慈抬起眼皮,眸色渐渐复杂。

  不,他有着世间最难以启齿、令人厌弃的欲望。

  在此之前,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希冀过对方的性取向同他一样,因为这样他就可以……

  就可以……

  可以什么?洛慈眸色几分迷茫,而后便被暗色占据。

  江知呈谈过恋爱,有过前女友——他是直男。

  直男……洛慈将脸完全埋进被面,心头狠狠收缩一下,感觉有什么还没来得及去抓,就已经抓不住了。

  没人觉察到洛慈情绪的异常,几人笑闹片刻,话题转了转,又引到洛慈身上。

  “话说江城那边名校不比这边少,洛慈你咋选了个这么远的学校,回家多不方便。”

  A大位于黎城,宿舍四人,三人不是黎城本地就是黎城附近的,唯独洛慈,由南到北,几近竖跨半个国家。

  一问,宿舍三人齐视而来,显然都有点好奇。

  不方便回家吗?洛慈强打起精神,抬了抬眼:若能更远……

  但他到底没将心里话水旜来,转过身来,眸子却又垂下了:“没想太多,刚好分数够了,学校合适,专业合适,就来了。”

  “哦哦,这样啊。”廖乐和谭志用未怀疑,江知呈却多看了洛慈一眼。

  *

  昨天领了军训服,次日一大早便要开始军训。

  第一天的训练内容不重,主要是分阵营和站军姿。上午的阳光还算温和,可当到了下午,气温突然升高。训练不算多难,只炎热的天气真叫人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气温下降,回到宿舍后才终于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

  洗澡时,洛慈感觉到颈后的肌肤略微灼热,但他没在意。等从浴室出来,在走向凳子时,忽听谭志用嘟囔了句:“皮肤白就是不一样,洗个澡就被蒸粉了。”

  蒸粉?洛慈一怔,而后下意识看向他的胳膊,发现真的泛着……不,准确来说是有点微红。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抬眸见本坐着的江知呈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站定道:“别动,低头。”

  洛慈不自觉地照做。

  白炽灯光打在洛慈低垂的后颈上,将那片泛红的肌肤照得有几分刺目。尤其是洛慈生得白,按江知呈的话来说,跟十几年没见过太阳似的,活像一晒就化的雪人。

  可惜洛慈到底不是雪人,晒起太阳来不会化,只会泛红,甚至是破皮。

  “晒伤了点。”江知呈抬手碰了碰,问:“疼不疼?”

  许是江知呈方才握过冰水瓶的缘故,所以指尖微凉,触在洛慈略微灼热的肌肤上,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似舒服,又似酥痒,说不清,只觉得连带心里有些麻麻的。

  “还好。”洛慈平静的声音,透着干涩。他抬起头,顺势避开江知呈的触碰。

  江知呈没察觉不对,他放下手,问道:“带防晒没?你皮肤太嫩了,还是得涂点。”

  洛慈沉默摇头。

  “怎么了?”刚洗完澡的廖乐从侧方探出脑袋。

  “洛慈晒伤了。”江知呈随口答,而后转身拿过手机,指尖翻了翻便拨通了个语音电话,片刻后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道女声。

  “学姐。”江知呈笑着同对方寒暄几句,而后直接道出目的:“你那儿有没有多余的防晒,借我用用。”

  “嗯,有个室友,晒伤了点。”

  “好,谢啦。有空请你吃饭。”

  之后又说了几句,江知呈挂断电话,回眸对洛慈晃了晃手机,笑容阳光而帅气:“搞定。”

  迎着洛慈的黑眸,又多解释几句:“现在太晚了,不方便出去。一般这种东西女生会囤的比较多,我找人借了,待会儿拿给你。”

  洛慈盯着他,忽轻呼一口气,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好的。”顿一刻,还是问出:“替我谢谢你的朋友,多少钱,我转给她。”

  “这个还没问。”江知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应该不贵,到时候我转就是。”

  洛慈的眸色黑白分明,透着坚持:“好。”他道:“那我转你。”

  江知呈看他一眼,加上昨儿那次,察觉出他好像不喜欢欠人人情,便点头应了。

  *

  第二日洗漱完,洛慈对着镜子涂防晒。涂到一半,江知呈进来刷牙,随口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洛慈下意识拒绝。

  “哦。”

  洛慈的手指放在脖子上,目光在江知呈同样白皙的肌肤上扫过,迟疑道:“你要涂吗?”

  “不需要。”江知呈吐出口中的泡沫,想都没想便拒绝:“我一大老爷们……”

  他顿住,连忙补救道:“我皮糙肉厚,没必要用这玩意儿。”

  洛慈没在意他前面那句,视线在他沾着水珠的光滑肌肤上定看片刻,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果然做人话还是不能说太满,等到了晚上,洛慈看着江知呈领口泛红的肌肤,再抬眸,两人视线对上。

  江知呈没忍住弯起嘴角,一侧酒窝若隐若现。他自谑道:“大概我还不够皮糙肉厚。”接着笑问:“明早能再问我一遍吗?我保证不拒绝。”

  洛慈的眼尾笑意微不可见,他点头:“好。”

  于是次日清晨,宿舍的浴室出现了这样一暮,四个大男生挤在一人宽的小镜子前,挤搡笑闹着给互相涂着防晒。

  至于为何是四人,因为廖乐和谭志用那俩货,见洛慈和江知呈都在涂防晒,非要加进来说向他们学习变帅的秘密。

  可见涂防晒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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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军训时间过去一大半,天气却是一如既往地炎热。一天之中唯有晚上能叫人稍微好受点。

  吃完晚饭后,新生们都赶到操场进行晚训。因为廖乐和谭志用两人吃饭快些,所以吃完便走,最后剩下洛慈同江知呈从食堂出来。

  洛慈性格安静,话也少,全靠江知呈不时说几句,气氛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有没有想要加什么社团?”江知呈笑问。

  洛慈思虑片刻,正欲答话,忽见身边人大步朝前走去。他微怔,抬眸只见有个女生摔倒在地,江知呈将她从地上扶起。

  见状洛慈连忙上前,抬手搀扶住女生另一只胳膊,垂眸打量着她苍白的面色,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女生无力的摆摆手,却说不出话来。

  洛慈侧身与江知呈对视一眼。

  “送医务室。”江知呈很快做了决定,接着他蹲下,让洛慈将女生扶到自己背上,解释道:“晚训快开始了,我们尽快,别迟到了。”

  洛慈点点头。

  可是等两人将女生送往医务室后,赶到操场时依旧过了时间。

  一路上,各个方阵排列地整整齐齐,一动不动,例行站着开训前的军姿。洛慈和江知呈从这些方阵间穿过时,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快看,快看,那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对同伴示意。

  同伴抬眸,便见两个穿着军训服的男生从她们的方阵前大步而过。明明都穿得军训服,可穿在他们身上却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其中一位高个子的男生,身姿挺拔修长如白杨,皮肤白皙,侧面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利落分明,穿着军训服,有种清新阳光的少年气。

  而另一位男生,约莫一米七几的模样,比高个子男生矮大半个头,侧着无法看见面容。待他们走远了些,才能看见男生宛如修竹一般、纤细挺直的身形,以及连军训服也无法隐藏的长腿细腰,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我去。”同伴惊叫出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注意到异状,教人皱着眉,叱道:“脑袋动什么,我让你们动了吗?!又想做深蹲了是吧?!”

  众人连忙将头转过来,不敢再看了。

  *

  “报告!”江知呈走在洛慈前面,随手将帽子扣在头上:“请求入列!”

  洛慈在他后面,还没来得及出声,已见教人走到两人面前:“迟到了?”

  “报告!是因为……”江知呈的话说一半,被教人笑眯眯地打断:“我不关心你们为什么迟到了,只是操场这么多人都没迟到,就你们俩晚到……”

  三连教人是个典型的笑面虎,江知呈不解释了,等他后话。

  “晚上结束后,你俩加训一小时怎么样?”教人问得虽是问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真的是是无妄之灾。洛慈和江知呈对视一眼,随即见江知呈点头:“遵命,教人。”

  洛慈便也没说什么,跟着点头。

  瞧不出趣味,教人收了笑,摆手让他们回到阵营里。

  加训完后,洛慈又热又累。他抬手取下帽子,拭了把额头的汗,转眸见江知呈神采奕奕,不见一点疲倦。

  注意到洛慈的目光,江知呈转眸,弯了下眼睛:“累了?”

  洛慈诚实点头。

  “那快回去,洗完澡休息。”

  可等回去后,被告知了一个噩耗。

  谭志用同情地看着他俩:“停水了。一般这个点,宿舍水就停了。”

  停水……洛慈垂眸皱眉,对自己浑身的汗味表示嫌弃。

  “没事,别担心。”江知呈一脸不当回事的模样,侧眸扬唇:“我知道学校有个地方不会停水。”他卖了个关子:“随时都能洗。”

  “哪儿?”谭志用好奇地插嘴问。

  江知呈终于干脆答:“东苑大澡堂。”

  *

  东苑住的是体院的学生,因为体院经常有晚训,回来赶不上洗澡时间,所以专门有个澡堂供他们使用,也经常会有像洛慈他们这样错过洗澡时间的人来洗,就是路程稍许有些远,走路过去要十来分钟。

  走到后,推开门,热浪扑面而来,浴室里布满水汽,显然已经洗过不少人。

  洛慈以前没在这样的浴室洗过,来的路上心中惴惴,忧心其间毫无遮挡。他虽说是个男生,但毕竟也是个gay,若要与男生赤.身.裸.体一起洗澡,他是做不到的,更莫说其中还有江知呈。

  想到江知呈,不免又想到初见时的场景,再想到那个梦,洛慈不知是因夏日热意还是心中燥意,面上烫意难消。

  好在进了浴室,发现里面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好许多。

  浴室内是有隔间的,不过并不是每一个隔间都是单人的,有好几个双人或三人隔间,只是简单的区分了一下,但总好过完全没有分隔。

  洛慈自觉地去寻单人隔间,结果拉门时发现里面竟都有人。他一时僵在原地,更糟糕的是身后还传来江知呈的唤声:“洛慈,过来吧。”

  他扭头,见江知呈走进了双人隔间,神态自然地叫他过去。

  江知呈是直男,洛慈知道;但洛慈并非直男,江知呈却是不知,他更不知道洛慈对他怀着怎样不堪的心思,所以才能坦然地邀请洛慈同他在一个隔间洗澡。

  江知呈可以做到心无旁鹭,可洛慈不行,但在江知呈眼中两人都是男生,男生间别说是一起洗澡,就是一起打那啥都算正常,若洛慈拒绝,反而容易让人怀疑。

  可是……洛慈的长睫颤了又颤,宛如受了惊的蝴蝶翅膀,簌簌闪着,表达出主人内心的无措不安。

  “你怎么了?”江知呈似对洛慈的犹豫感到疑惑。

  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的气息笼罩着洛慈,接着一只手轻拍上洛慈的肩膀,吓得他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没事。”洛慈侧身避过江知呈的触碰,逃似的进入双人隔间。

  然而江知呈随后进了隔间。洛慈连忙背过身,缩到角落的喷头下,抬眸看着落尽浴室里的月光,庆幸里面熄了灯,他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可是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愈发灵敏,背后不断的声响,依旧扰得人心烦意乱。

  布料的摩擦声,江知呈似乎在脱衣服,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落在地上,溅起不少在洛慈的脚背上。

  他缩了缩脚,手指僵硬地褪去身上的衣物,到最后只剩下内.裤时,他停下动作,飞快伸手打开水阀。

  水流而下,急速的心跳声融进水声里。洛慈僵硬的脊背,稍微卸下些力道。

  但是还没等一口气完全松下来,他忽地觉察自己好像忘了带沐浴露。

  白天出了一身汗,光靠水冲自然不行。洛慈虽说没什么洁癖,却也很爱干净。他无法忍受一身黏腻而不洗洁净……所以,怎么办?要借吗?

  可是……他为难地轻蹙起眉头,实在没有勇气转身。

  直到感觉肩膀又被人碰了一下:“怎么不洗?”江知呈似是猜出来,紧接着笑问:“是不是没带沐浴露?”

  如蒙大赦,洛慈背对着他点点头。

  “给,用我的吧。洗发水要不要?”

  “要的。”接东西,不好再背对着他,洛慈不得不半转过身来,眼睛垂视地面,从江知呈手中将东西接过。

  然而再怎么躲,依旧无法避免看见他胸口以下的部位。

  夜色很暗,落入的夜色很温柔,笼在男生肌肤上,像是镀了一层荧光。近距离看,他的身材更加无可挑剔,尤其是被腹部之下被布料遮挡住,又被水浸湿的位置,像是一头正在蛰伏安眠的凶兽,不知苏醒之后该有多么可怕。

  洛慈的耳根倏地红了,他羞愧地移开目光。

  殊不知月色是公平的,他能看见江知呈,江知呈自然也能看见他。

  江知呈的目光在洛慈身上扫了一眼,不由惊叹他是真的白,好似被水一冲就能化开,也是真的瘦,没见哪个男生的腰细成这样,感觉一手就能握住。

  想着,不由水旜口:“你太瘦了。”

  洛慈诧异抬眸,听他又道:“该多吃点,长点肉,顺便再长高点。”

  他是觉得自己矮吗?

  在江城时,洛慈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了,只是到A大后,发现这里的男生都很高,基本都是一米八往上,一米九的更是不少,于是显得只有一米七六的洛慈就不够看了。

  而江知呈……洛慈悄悄抬眸看他一眼,目侧他应该接近一米九。

  这样一比,自己确实挺矮的。洛慈微觉失落。

  江知呈随口说说,没想那么多,目光又瞥到洛慈身上,觉得他虽然看着跟个白斩鸡似的,腹部也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虽说单薄,倒也不算太差。

  想什么,江知呈也就水旜来了。

  “瘦是瘦,但也有点肌肉,再练练就好了。”洛慈听江知呈这样道。

  无论他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只是客套安慰,洛慈的心情稍微好转。他道了谢,转身继续背对着江知呈。

  半晌,当江知呈在穿衣服时,听见男生清冷干净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才十七岁。”

  所以?江知呈有些莫名地挑了下眉毛,回头看他。

  男生的声音低了下来:“还能再长。”

  江知呈想说,长不了多少了,但不知怎的,觉得从他平静的语调中,听出几分不好意思,于是顺着他回:“是啊,所以要多吃点。”

  “嗯。”得到肯定,洛慈的眼尾,在无人可见之处,微微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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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各个社团都在招新,你们有想去的没?”廖乐倒退着走在前面,好奇问道。

  军训已经结束,所有新生正式迎来大学生活,而社团和学生会是新生融入大学生活、锻炼自己的一个方式。几乎每个A大新生,或多或少会选择一个加入。

  这个问题几天前江知呈也问过洛慈,只是那时他还在考量,就没给出答复,但现在比起自己的答案,洛慈更想知道江知呈的想法。

  可惜的是江知呈只笑了笑,没回答。

  待廖乐看向洛慈时,他道:“有。”也没说是什么。

  “搞神秘可还行,你们,行吧,反正我早晚会知道。”廖乐一脸不屑。

  江知呈抱着手臂,眉梢微抬,笑道:“不用早晚,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他放下手,迈开长腿,大步朝前走去。

  “什么啊?真是。”廖乐嘟囔一声。

  洛慈没说什么,只抬脚跟上。

  等随江知呈停下,洛慈看到一张长桌前立着的牌子上的几个大字,再看向几个学长身后的篮球场,瞬间了悟。

  A大篮球联社。

  江知呈对篮球感兴趣,他会打篮球?洛慈暗自惊讶。

  不知江知呈和那几个招新的学长说了什么,只听一阵愉快的笑声响起,接着一位学长拍了拍江知呈的肩膀,调侃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看你长的这么帅,你就算说假话我也当真的处理,反正不会可以学嘛,只要不是肢体不协调,我就不信学不会。”

  对于学长的质疑,江知呈没辩解,只扬了扬眉毛:“试试。”

  “试……试试?”学长怔了一下,而后大笑起来:“行啊,你试试。百发百中,我还真想看看。”

  江知呈但笑不语,而后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

  看见他脱外套的动作,洛慈下意识想要去接,却见他将外套顺手递给凑到前面看热闹的谭志用手上。

  洛慈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垂放到身侧,抬眸安静注视那道已经走到篮球场中央的挺拔身影。

  等学生将一筐篮球搬上来后,江知呈活动了下手腕,接着从筐中拿出一颗篮球,两手交替着颠了颠,抬脚走到三分线后一米开外。

  洛慈不会打篮球,也很少看篮球比赛,但也能从江知呈所站的距离,看出要想投中是不易的。

  洛慈不禁为他紧张,江知呈却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他两手抓着球,抬手举过头顶,而后膝盖微曲,踮脚轻轻一跃。

  洛慈屏住呼吸,耳边传来惊呼,他较忙抬眸,但见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着咚的一声正中球框。

  “哇,中了,还是空心球!”

  “不错啊。”学长也目露惊讶。

  江知呈不惊不喜,只笑了笑。

  “不过这才一颗哦,空心三分可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学长虽没明说,看神情也能知道他把江知呈的投中的那颗球,看作了运气加成。

  江知呈没说什么,侧身从筐中又拿起一颗球。这次,他甚至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一抬手,咚一声后,全场寂静——

  又是一个空心球。

  “空心球”是指在进球时,除篮网外不与其它任何实物接触,它被称为投篮中最完美的进球方式,更莫说江知呈投的还是三分。

  于是一时隐有抽气声传来,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便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姿态自在闲适,动作轻盈地投进一个又一个三分。

  “太帅了!太帅了!”

  “我不行了,怎么能这么帅。”

  “长得帅打篮球也这么厉害,啊啊啊我要死了。”

  ……

  洛慈听见接连不断的赞叹声,还有许多学生举起手机,在拍照和录像。

  他定定望着球场中心的那道身影,异样感随着内心涌动的情.潮加深,像是有什么要撞出胸口。

  太帅了,的确……太帅了。他想。

  帅气、阳光、耀眼,谁能忍住不去喜欢?洛慈似难耐地呼出口气。

  可是,江知呈是直的。再帅再好再耀眼,也不会是他的。

  洛慈垂下眼皮,转身穿过人群,离开了持续喧闹的人群,也离开了篮球场中那道闪耀到刺目的身影。

  在路上站立片刻,洛慈收整好情绪,抬步向前,去往一个早已决定要去的地方。

  *

  A大论坛——

  0L楼主:姐妹们,看到没?!有谁看到篮协招新那天的大帅哥!我的天,又高又帅,颜值逆天不说,打篮球也逆天了!!!

  1L何妹妹:看到了,看到了!又高又白,眸色很浅,穿黑T的那个大帅哥对不对?有幸当日在现场,目睹全程,看帅哥投篮险些激动地昏过去!

  2L一朵喇叭花:谁啊?在哪儿呢?我没看见。

  3L哈哈哈哈:在现场+1,当时只顾着兴奋,忘记录视频了都,的确很帅。

  4L过路的:你们在说什么?有多帅?谁发下视频,好奇死我啦。

  5L西瓜不是冬瓜:求视频+10086.

  6L猫耳朵:看见说帅哥我就进来了,视频呢?没视频,照片也行的。

  7L茄子加粉:[视频链接]

  8L茄子加粉:已发,不用谢。

  9L一朵喇叭花:啊啊啊啊7楼姐妹你真是好人,我爱你!!

  10L过路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伟死了,我说这是新生中最帅的你们没意见吧!

  11L西瓜不是冬瓜:姐妹们,三分钟我要这个帅哥的全部资料。

  ……

  27L摸鱼中:(回复10L过路的)是挺帅的,但最帅也不一定,新生报道那一天,我和朋友也看见一个帅哥,气质清冷,五人精致地就跟画出来的一样,声音也超级好听,怎么说呢?就…像是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没有一点烟火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半点都不比视频里的这个差。

  ……

  29L虎妞:27楼无凭无据,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们看照片。

  30L摸鱼中:(回复29L虎妞)我也想啊,这不是没拍到嘛。

  ……

  33L虎妞:(回复30L摸鱼中)呵,空口造假博关注,举报了。

  34L摸鱼中:楼上搞什么,这有什么好造假的,我是真的没拍到。

  ……

  37L虎妞:(回复34L摸鱼中)呵,你猜我信不信?

  38L今天吃烤鱼:楼上姐妹别老“呵”,人姐妹又没说啥。

  39L虎妞:(回复)我又没对你说,管这么宽。

  ……

  43L画中仙仙仙:姐妹们都别吵了,不是在讨论帅哥吗?怎么吵起来了。

  44L画中仙仙仙:不过我觉得‘摸鱼中’姐妹应该没说谎,我刚刷到一个帖子在谈论其它社团的招新视频,感觉视频里的那个男生和摸鱼中姐妹的描述挺像的。等下,我抛链接上来。

  45过路人:(回复44L画中仙仙仙)姐妹儿还在吗,五分钟过去了,链接呢?

  46L画中仙仙仙:(回复45L过路人)不好意思,这破校园网又给我卡住了,马上。

  47L画中仙仙仙:来了。[视频链接][帖子链接]

  48L过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9L过路人:今年新生里咋这么多帅哥,这腰!这腿!这小表情!阿伟又死了!!

  50L摸鱼中:对对对,就是这个帅哥,没想到他竟然会跳舞!不过,那个叫虎妞的姐妹,现在还觉得我造假吗?脸疼不?

  ……

  *

  “哈哈学弟,你火了。”篮球协会的学长走到江知呈身边,笑道。

  “嗯?”江知呈疑惑。

  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校论坛有人发了你投篮的视频,现在那群女生都疯了。”

  “还有人专门给你开了个帖子,里面把你的学院专业,身高生日,甚至把你高中哪个省,在哪儿上的都扒了出来。”

  “是吗?”江知呈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而后才笑道:“哪儿呢?我看看。”

  学长点开论坛,找到后递给他看。

  江知呈配合着侧身,眸光一掠,见界面上飘着好几个关于他的帖子,见顶部飘着的一个上写着——

  【姐妹们,看到没?!有谁看到篮协招新那天的大帅哥!我的天,又高又帅,颜值逆天不说,打篮球也逆天了!!!】

  他正待收回目光,学长已经将那个帖子点开,示意他看。

  江知呈便又低头,扫了一眼,这眼看去,只觉满屏都是“啊啊啊”,像有无数只尖叫鸡在眼前打转。

  无奈又好笑,江知呈轻轻扭头,接着似瞥到什么,视线倏地又落回到屏幕上。

  他制止住学长欲向下滑的动作,抬手将屏幕滑到27L,盯着一个ID名为“摸鱼中”发的评论看了片刻。

  “哎,别担心啦,这个肯定没你帅。”学长也看到27L的评论,见江知呈盯着看,以为他在意,便宽慰道。

  江知呈嗯了声,没纠正他的想法,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手指继续向下滑了滑,一直到看见“47L画中仙仙仙”发的链接,他才停下。

  扫了链接下几个楼层的评论,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催使他下意识轻触屏幕,点开了47L的视频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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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大的校园网真的不太好,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江知呈盯着网络转了十几秒,链接才成功打开。

  屏幕晃了晃,第一眼看去是一个舞蹈室,声音有些嘈杂,应有不少人围在四周。

  几秒过后,视频才聚焦在一个男生身上,看屏幕里观众的视线,似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身上。

  而那个男生,穿着浅色宽松T恤,搭着宽松的灰色运动裤,裤腿束口处露出的脚踝冷□□致,像是一节被精心雕刻过的玉,而胸前挂着的猫咪形状的银色吊坠链子,是他全身上下仅有的装饰,正随他身体的晃动,有节奏的摆动着。

  为他伴奏的音乐,江知呈一听前奏,便知道是Clsr(Aash Mehta Flip),一首极富韵律与激情的歌曲。

  这个男生是洛慈。

  洛慈会跳舞,江知呈完全没想到。

  自成为室友以来,江知呈与洛慈相处了将近二十天。二十天里,少见男生有过明显的情绪,不管谁与他相处,都有种挥之不去的距离感。

  江知呈为人仗义和善,向来不缺朋友。洛慈与他的关系比其他人亲近些,但也仅仅如此。江知呈猜测对方天性如此,或是喜静,除了日常交流,并不多加打扰,只维持表面的室友关系。

  因此他并不知,自己看起来高冷安静的室友,还有视频里的这一面。

  哪一面?

  江知呈看着视频里男生,纤细的四肢,摆动时,每一个都充满力量感,帅气又利落,动感十足,与他清冷安静的气质,堪称两个极端。

  且印象中的男生脸上素来没有多余的表情,少见笑容。视频里的男生依旧没有笑,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看起来却让人感觉哪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江知呈沉吟。

  “啊,这男生好帅!好撩!”一个女生不知何时凑到手机前,惊叫。

  ……撩?

  江知呈将目光落在洛慈脸上。

  视频里的男生瞳孔深而黑,长睫卷而翘,眼下泪痣一点,落在冷白的肌肤上,半垂着眼望人时,有种冷淡的性感。

  歌词到了结尾,男生的手顺势交叠,向上抬起,再干脆落下,同时间,他的下巴微抬,利落侧身黑眸斜晲而来——

  “啊啊啊,眼神杀我!”身边女生大叫一声。

  江知呈捏了下耳朵,抬手将手机递回给学长,接着转身——

  今天早点回宿舍吧。

  *

  宿舍。

  洛慈刚从推开门,就被一只手揽住脖子。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他的呼吸微滞,侧眸对上男生笑意盎然的琥珀色眼眸。

  “很棒啊,洛慈。”江知呈的嗓音清亮,浅色眸中若盛着光,洛慈从里面看到了对自己的欣赏。

  欣赏意识到这一点,洛慈忽然有些不太自在,他侧了侧身,避开了江知呈的胳膊。

  江知呈也没在意,朝前几步,拉过近处的一个凳子,顺势坐下,长腿散漫地舒展着。简单的一个坐姿,看着都比别人帅气许多。

  洛慈瞥了一眼,忙将视线落到他处。等稍平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疑惑,江知呈为什么夸他?

  未等问出口,宿舍门又被人推开。廖乐看见两人,夸张的吹了声口哨,抱拳叫唤道:“两位大佬,失敬失敬。”

  洛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隐约意识到什么,果不其然,廖乐在拍了拍江知呈的胳膊,道:“深藏不露啊你们俩。一个篮球打得那么厉害,还有一个舞跳的那么好。我的室友都是些什么牛逼人物,水旜去别人怕都以为我在吹牛。”

  “那就别说呗。”江知呈笑了声,而后转了话题:“去吃饭吗?”

  “不了,我刚从食堂回来。”廖乐走到自己的床位处。

  “去吗?”江知呈扭头看向洛慈,抬了抬下巴询问。

  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洛慈将拒绝的话咽进肚中。

  “嗯。”他点头。

  到食堂后,发现里面没有多少人。两人很快打完饭,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

  吃饭的时候,洛慈垂着眼,全程没怎么抬头。

  江知呈看他低着头,额前柔软的碎发掩住漆黑的眉眼,只能看见两腮柔嫩的肌肤,随他咀嚼的动作轻轻鼓起,再落下。

  细嚼慢咽,斯文温吞,一口只吃一点儿,跟吃猫饭似的。

  不知怎的,江知呈有些想笑。

  感觉吃饱了,洛慈打算把筷子放下,就听见对面传来笑音:“17岁。”

  洛慈抬眸,怔然地看着对面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的江知呈,挑眉促狭道:“就吃这么点儿?”

  记忆猛然回到浴室那日……

  洛慈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而后连忙低头,继续吃。

  对面笑出了声,笑声清朗,毫不掩饰。

  洛慈又将脑袋向下垂了垂。

  “你继续吃,我去买瓶水。”

  待人离开,洛慈忙将头抬起,用手指碰了下肚子,接着站起身,将餐盘放到回收处,走到门外等江知呈回来。

  片刻后,见到那道出挑的身影,洛慈朝他抬手示意。

  江知呈走过来:“伸手。”

  手中微沉,洛慈定睛一看,只见是一盒纯牛奶。

  他抬起漆黑的眸子。

  江知呈侧站着,抬着下巴喝了一口水,双唇贴着瓶口,声音微微模糊,笑意却是明晃晃地:“长高。”

  又被调侃了。

  洛慈没说什么,只将吸管插.进盒子,沉默地抿了一口。

  还挺乖?看见洛慈的举动,江知呈微微讶异。

  *

  “什么时候学的跳舞?”回宿舍的路上,江知呈打破沉寂。

  洛慈答:“记不清了。”沉默片刻,又道:“也许…七岁。”

  他的话有点自相矛盾,江知呈迟疑地看着他,最终选择掠过这个问题。

  “怎么会想要学这个?”见洛慈咬着吸管,盯着地面,他补充:“父母让的,还是自己喜欢。”

  父母让和自己喜欢并不冲突,洛慈没纠正他问题的漏洞,也没给出答案,慢吞吞地抬眼,反问:“你呢?为什么那么喜欢篮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江知呈勾起嘴角。

  “不喜欢吗?”洛慈自语,回答时用的却是肯定语气:“你喜欢。”

  江知呈不置可否,片刻后回到最初的问题:“喜欢舞蹈?”

  这次洛慈诚实点头:“喜欢。因为……”他转眸目视前方,不等江知呈再问,自顾自地道:“它让我觉得安心。”

  安心?江知呈意外地看他一眼。

  洛慈无意识咬着吸管,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于是江知呈没追问,笑着谈起了自己:“我喜欢篮球,是觉得没有什么情绪,打一场球无法宣泄。”

  这句话同‘没有什么不愉快,是一顿火锅无法解决’的意思差不多,江知呈本就在套用这句话,没觉得改用后有什么特别。

  洛慈也应该听过才是,但偏偏他忽地停下脚步。

  他极快地扫江知呈一眼,而后仰脸看向前方。

  夜幕降临,校园两旁的路灯排排点亮,映出男生黑眸里若隐若现的晶莹,其间闪着的光影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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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看着洛慈的眼睛,心中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恰好这时,洛慈转过眼来。眸色黑白分明,眼里干干净净,并没有泪意。

  看来是看错了,江知呈放下心来,接着便又笑着同他说话。

  *

  A大论坛

  0L楼主:你们才我刚在食堂吃饭,看见了什么!!

  1L小小小笑:总不能是外星人。

  2L扛沙大能手:有人在食堂跳芭蕾?

  3L哈呼呼: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帅哥,除了帅哥你看见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4L楼主:(回复3L哈呼呼)就是帅哥!!还是俩,这几天很火的那新生,都特帅,不同类型的帅。哎,说不清楚,我拍了照片。

  5L楼主:[照片]

  6L哈呼呼:啊!果然帅哥都和帅哥玩。

  7L鸽子不会咕咕咕:这俩我认识,我们金融系的。两个都是我们系的,听说他们好像住一个宿舍。

  8L。。:(回复7L鸽子不会咕咕咕)惊!!!一个宿舍!!

  ……

  16L糊糊葫芦花:话说今年的草花大选要开始了。

  17L霸王珠:(回复16L糊糊葫芦花)还有一个星期,争奇斗艳的日子又要来了。

  18L哈呼呼:哈哈哈哈马上又可以一饱眼福了,开熏!

  19L我是过儿:插个楼,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草花大选。

  20L哈呼呼:(回复19L我是过儿)就是选校草校花,A大每年都要选的,挺热闹,到时候简直卧虎藏龙,超多的美女帅哥跟选秀似的。

  21L哈呼呼:就是不知道,这次校草会是谁。感觉今年新生里好多帅哥,光照片里的那两个就已经让人有压力了。哎,难搞。

  ……

  *

  “你不接吗?”谭志用听见洛慈手机一直在响,不禁问道。

  洛慈这才将目光移到屏幕上,盯了片刻,扫向教室里的同学,而后道:“嗯,我出去一会儿。”

  看着洛慈的背影,谭志用挠挠头。

  “洛慈呢?”江知呈走来。

  谭志用回答:“他出去接电话了。”说完微顿:“好像是家里人打的。”

  他刚无意间看到屏幕里的备注了,以‘洛’字开头,应该就是家里人打来的吧。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洛慈好像不太想接。

  “哦。”江知呈点头没再问。

  *

  洛慈按下接通建,将手机放在耳边,等待。

  很快,电话那边传来少年的轻笑声:“哥,最近好吗?”

  “有事?”洛慈靠在墙上。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好歹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冷漠啊,哥哥——”少年拖长了尾音。

  洛慈静默不语,几秒后:“替我向父亲问好。”

  “等等。”听出他有挂电话的意思,少年阻止道:“的确有点事,是件小事。听听嘛,用不了你多少时间。”

  洛慈将手机放回到耳边。

  “我已经高三了,你说到时候我选哪个专业比较好呢。”

  洛慈垂眸,语气很淡:“你不该问我。”

  “那问谁?问爸吗?”少年道:“问过了,准确来说不是问意见,是征求许可。”

  “我跟他说以后想学金融,你猜他怎么回答?”

  少年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他说可以。”

  “哥,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还想让我替你向父亲问好吗?”

  洛慈缓缓抬眼,有些无神地看着蔚蓝的天空,声音平静,听不出异样:“那很好。”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少年的语气愈发恶劣:“哥,你说,我选你们学校怎么样?还和你一个专业,到时候你就能天天看见我了。”

  洛慈依旧平静。

  他像是一座冰湖,一切袭来的情绪和恶意,最终都会沉入湖底,注定得不到半丝回应。

  他回答,逻辑清晰:“不会的。太远了,他们不会让你来。”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洛慈没有失控,少年却忍不住发怒道:“是啊,他们舍不得让我离家太远。可你就不一样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你去哪儿,你就算是死在外边,也没人会问你一句!”

  洛慈的唇角微动,没发出声音。

  “哦,差点忘了,还是有人会挂念你的。”少年冷静了些,又恢复了那副玩弄的语气:“奶奶前些天还问你在黎城过得怎么样,让爸有时间去看看你。可是爸说了,他没太忙了没空。”

  “想你那不招人喜欢的性子,就算上了大学,应该也交不到几个朋友吧。这么一想,还挺可怜的。不如等我得空了去看看你怎么样?不过还是太远了,谁叫你选那么远个学校,麻烦。”

  “洛一行。”洛慈突然出声,嗓音清冷。

  “哎,哥。”少年下意思应道。不知怎的,他的语气莫名软了点:“家里就你喜欢连名带姓的叫我,不过没办法,谁叫你……”

  “好好读书。”洛慈打断他,接着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安静地靠着墙站了会儿,漆黑的双眸有半晌的空茫,直到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他才缓缓举起手机。

  是洛一行发来的微信。

  忽视掉前方因被挂断电话而发出的骂言,洛慈看向下面几句话。

  【洛一行:奶奶这几天不太舒服,可惜,那么远你也没法回来看她,就只能打个电话问问了。】

  最后一句——

  【洛一行:家里也就她还念着你,你最好祈祷她能多活几年。】

  洛慈盯了屏幕许久。恍惚间,耳边又想起老人温和而慈爱的嗓音:

  “小慈啊,你想去哪儿,想学什么,奶奶都支持你。”

  “既然在这个家待的不快乐,那就离这个家远远的……”

  “奶奶。”洛慈声很轻地呢喃一声,接着,他抬起手背,盖住眼睛。

  *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洛慈安静地回到教室,没有坐到原位,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平复情绪。

  他在桌上爬了一会儿,耳边忽地响起几个女生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其实这两个人的颜我都挺吃的,但就性格而言,我还是喜欢江知呈多一点。”

  “对对对,江知呈长得帅,人也阳光,一点儿都没有帅哥的架子。我之前找他帮忙,他还对我笑呢,笑起来可好看了。喜欢死我了。”

  “那可不,又帅又暖,谁会不爱?”

  听见江知呈的名字,洛慈下意识多了点注意力,哪知接着就听见自己的名字。

  “洛慈也还可以,清冷美少年,就是距离感太强了,感觉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接近的。”

  “大概只能远观了,养养眼还行,找男朋友还是得要江知呈那种的。”

  “你就做梦吧,这俩个,无论哪个都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沾染的。人江知呈只是性格好,不代表眼光就低。”

  “切切切,去你的,我做做梦不行啊。”

  说着女生们笑开了。

  洛慈从桌子上抬起头,寻到江知呈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他被人围在中间,不知谁说了什么,引得他露出笑容来。的确是阳光又好看。

  盯着他脸侧的酒窝片刻,不知为何,洛慈心里愈发难受。

  教室里的空气让人沉闷,洛慈从座位上起身,安静地离开教室。

  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

  洛慈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的路上,许久后,他找到一个长椅,对着湖面坐下。

  他在发呆,寂静间,身后传来猫咪细弱的嗓音。

  洛慈转头,与长椅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

  一只花猫,正歪着脑袋打量他,然后它绕到长椅前,隔些距离继续盯着洛慈。

  洛慈随着它的移动变换视线,接着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着贴近它的头顶。

  花猫侧身一避,躲开了。

  洛慈的眼神骤然暗下,一抹微不可见的失落自他眼中划过。他长睫垂下,声音很低,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黯然:“连你也不愿意亲近我吗?”

  “我真的这么不招人喜欢?”他细长的手指微蜷,欲要收回,而后指腹突然触到一片柔软。

  “喵——”花猫软软地叫了声,安慰似的,将脑袋贴在他的掌心蹭了又蹭,好像在说:

  别难过,给你摸。

  洛慈一怔,接着弯了眼睛,像春日里柳树抽出的柔嫩的枝芽,暖风吹过,转眼便开出四季的花。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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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这把稳了吧。”廖乐嚼着苹果,含糊地说道:“就明天一天,就算黑马应该也杀不起来。”

  “什么?”谭志用莫名。

  “校草校花大赛啊,那么热闹,最近到处都在讨论。这都不晓得,谭志用你丫外星来的?”

  谭志用没理会他的嘲讽,扫了眼洛慈的方向:“洛慈呢?”

  “好像是前三。”廖乐咬下一大块果肉:“与江知呈票数错点儿,不过也甩了后面的人一大截。”

  “不愧是我们金融专业的两大帅哥,想我和别人说校草排名前三两个是我室友,那些姑娘看我的眼神……啧啧,哎哎?!”廖乐划着手机,不知看到什么,而后抬眸,神色诡异地看着洛慈。

  “哎什么?”江知呈推门进来,听见廖乐见了鬼的声音,随口问。

  “来来来,你们看,这是不是……”廖乐伸出手,将屏幕怼到江知呈和谭志用面前,并抬起下巴指向正背对他们而坐的洛慈。

  江知呈走近,看向手机屏幕,而后也抬眸看了洛慈的背影几眼。

  “这个投票在哪看?发链接给我。”江知呈道。

  点开链接,确认过后,三人互看一眼,都没忍住笑了。

  察觉到异样,洛慈终于转眸。对上江知呈忍笑的表情,不禁目露询问。

  “哈哈哈哈哈哈洛慈。”江知呈还没说话,廖乐就已经大笑起来。

  谭志用倒没有笑,不过洛慈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时不时抽搐几下,看着忍得也挺辛苦。

  被他们弄得愈发疑惑,洛慈起身走向江知呈,想要看他手机。

  江知呈手指一抬,便将手机屏幕挡住。他半坐在桌子上,与站着的洛慈平视。

  洛慈看见他脸侧的酒窝溢出,薄唇一张,调笑:“校花——”

  “?”洛慈很轻地蹙了下眉,上前一步,想要看他的手机。

  这次江知呈没躲,大方地递到他面前,笑意盎然地打量洛慈的表情。

  入目是个投票界面,最顶部有张照片——

  黄昏光线晕染出暖意,打在男生冷白的侧颜上。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放在花猫的头顶,花猫保持着蹭他手心的动作。男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微弯的眼尾融进暖阳里,映着眼下的那颗泪痣,显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恍惚是二次元中温柔清冷的美少年撕破虚空,走进尘世的光影里。

  这张图下的评论爆了,点赞与投票还在不断增加。一会儿功夫,排名又上升一位,眼看要冲进前五。

  可这投票的内容,洛慈看了眼顶部——A大校花大选。

  他不由抿紧双唇,觉得A大的同学已经疯了,忘了他是男生吗?

  “还没看你笑过,没想到笑起来是这样的。”江知呈收回手机,看着屏幕,边笑边道:“校花……嗯,没人比你更合适。”

  说完他手指点了点,贡献了一票。

  洛慈盯着他的动作,双唇不自觉松开,忽然就不在意了。

  *

  最后投票结果公布,江知呈的票数甩了第二名几百票,校草之名算是众望所归。相比之下,校花的投票便有些戏剧化。

  女生中漂亮的不少,初时遥遥领先的是外国语学院的一位姑娘。眼看着投票临近尾声,前夜不知是谁匿名投稿了一张照片,没说被投稿者姓名,只将此图命名为《少年与猫》。

  开始还有人指出,这张投错了区域,最后发现这位是隔壁的校草前三,显然是被人故意将照片投到此区的。

  投稿后的一小时后,局势突然失了控。这张照片的评论和投票数猛增,横空出世后以破竹之势直冲首页。

  若非投票的大数据经由学生会的IT人才严格监管,险些以为是雇了水军。

  一直到结束的前一秒,票数还再涨,最后荣登首位,压得第二名毫无反抗之力。

  *

  成为校花的洛慈除了外出时被人盯得更多,其余影响倒是不大。不过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也的确让人不大舒服,若非有江知呈陪着,吃饭时间,洛慈宁愿在宿舍将就一下。

  “江知呈,”因为这个星期洛慈都是与江知呈一起去的食堂,所以到晚饭时间,他便习惯性地问:“去吃饭吗?”

  江知呈看着手机,不知在和谁发消息。听到他的问话后,微愣,然后扭头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今晚联社有个聚餐。你问下廖乐和谭志用吃了没,待会儿和他们一起去吧。”

  “嗯。”洛慈淡淡点头,看不出异样:“好,我待会儿问问。”

  江知呈笑了笑,又转回头去发消息。

  洛慈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沉默地坐了一回儿。侧眼见江知呈还在聊天,他站起身来,悄无声地出去掩上门。

  出宿舍后,一路上被人参观到食堂。洛慈眼未抬,草草吃完饭,在出食堂门的那刻,脚步微顿,接着径直走进超市。

  他找到放牛奶的架子,选了江知呈之前给他买的那款。

  结完账,走在路上,握着牛奶盒,却迟迟没有喝。

  进宿舍的那一刻,洛慈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牛奶盒许久,而后推开门,走向坐在凳子上的谭志用,将牛奶放在他面前。

  谭志用怔了下,然后拿起牛奶盒看向洛慈,憨憨一笑:“谢了啊。”

  洛慈轻点头。

  第二日,吃饭时江知呈没回来。

  洛慈依旧独自去了食堂。

  这次,他没买牛奶。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江知呈近日越来越忙,白日里几乎不待在宿舍,更别说同洛慈一起去食堂。

  渐渐地,洛慈去食堂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要不是很饿,他就随便吃点。

  除了江知呈,廖乐和谭志用也忙着各自的事。社团活动、上课、兼职,交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各自的圈子。

  唯独洛慈,像是被人遗忘,独来独往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又过两周。

  一日傍晚,洛慈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弯腰喂花猫吃火腿时,他接到一个电话。

  几句话过后,手上的火腿掉落在地,花猫焦急地围着洛慈打转儿。

  洛慈却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望着平静的湖面,缓缓红了眼眶。

  *

  “洛慈呢,没在宿舍?”江知呈回来见宿舍只有两个人,不禁疑惑。

  “不知道。”廖乐和谭志用对视一眼,摇头:“我们回来就没看到他人,发消息问问没人回。估计忙着吧,他们舞蹈队事也不少。”

  “哦。”江知呈点头,放下东西,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洗完,眼看着要到关宿舍门的时间。

  “他回消息了吗?”江知呈问。

  “没有。”谭志用摇头。

  “你们……算了,”江知呈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拿过手机:“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片刻后,他将手机放下,对着看着他的两人道:“没打通。”

  沉默一瞬后,他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这样,我去找下辅导员。期间洛慈有什么消息,电话联系。”

  “好。”

  “没问题。”

  两人应声。

  *

  “怎么样?”江知呈回来后,廖乐和谭志用就凑上前问道。

  江知呈将他俩推开,声音有点低:“他请假回了江城。”

  “啊?为什么?”廖乐疑惑。

  “因为……”江知呈向阳台的走去,拳头在身侧攥了攥:“他奶奶去世了。”

  廖乐与谭志用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那……洛慈还好吗?”廖乐也走到阳台上,问。

  江知呈摇摇头:“不知道。”

  耳边浮现导员对他说的话:

  “洛慈啊,下午请假说是要赶回江城。他奶奶过世了。”辅导员叹口气,而后看着他:“哎,他没和你们说吗?”

  江知呈:“也许是没顾得上吧。”

  “谢谢辅导员,我先回去了。”

  “好。”

  走出门的那一刻,不知怎的,脑中无意识地浮现前几天看见的景象。

  那天他回来,听见阳台有动静,靠近发现是洛慈在打电话。

  男生后颈微垂,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奶奶。”

  说话时,男生的语调是江知呈从未听过的柔软,他漆黑的瞳孔映着城市灯火,像是缀满无数的星光,静谧而温柔。

  江知呈猜测,洛慈与奶奶的关系一定很好。

  奶奶走了,他应该很难过吧。江知呈不禁叹口气,拿出手机,找到洛慈的界面,打开输入栏。

  你还好吗……删除。

  别难过……删除。

  江知呈手指顿住,觉得任何安慰的语言在真正的伤痛面前都过于苍白。

  最终,他只留了一句——

  “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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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城市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居民楼的灯光已经暗下,五彩的商业灯依旧明亮,亮得城市无法安眠,也刺得洛慈干涩的眼睛发疼。

  ——他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却没有任何归属感,有的只是压抑的恐慌。

  这种恐慌伴随了洛慈一路,直到进入住宅后,他站在灯光通明的客厅里,在看着满室衣冠楚楚的洛家人时攀升到顶峰。

  所有人都看着他。明明是他们通知他回来的,此刻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外来者。

  可惜这种眼神无法让洛慈感到难受,因为没有什么比他接下来要问的话,更让他觉得刺痛。

  嗓子眼里好似塞了一大团棉花,堵得声音几乎像是从喉咙管里挤出的:“…奶奶的身体…放在哪个殡仪馆?”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意识忽地朦胧起来,身体在动,灵魂却似飘在空中,洛慈半梦半醒地看着自己换上黑色西装,站在门口,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来客,又看着他们潮水般离去。

  最后一室寂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洛慈一人,以及抬眸可见的灵堂上照片里笑得亲切和蔼的奶奶。

  他将攥得通红的手指垂放在身侧,松开后又开始不受控地轻微颤动,只能用力握住。

  明明正值秋季,温度下降,吹来的风泛着凉意,然而洛慈额前柔软的黑发,还是被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沾湿,几缕贴在额上。

  黑发凌乱地贴在眉骨上,显得他的脸愈发小。冷白的肌肤在黑色西服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出一种冷感的脆弱,好似一碰就碎。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服的少年,走到洛慈面前,开口时声音很低,不复以往的恶劣嚣张。

  “哥……”洛一行打量着洛慈的神情,想要安慰,嘴唇动了动又停下,不知道怎么说。

  随即注意到洛慈攥红的指骨,洛一行伸出手,试探地将他的手握住。

  洛慈一动不动,宛如无知无觉。

  “哥……”某种莫名的恐慌,促使洛一行表现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弱势:“不管怎样,我们都有血缘关系,你是洛家人,你的家在江城,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洛慈终于有了反应,他看着被握住的手,而后缓缓挣脱,退后一步,开口声音很轻:“你们不是,唯一是的那个人在那儿。”

  说完抬眸凝视灵堂,那个巨大的“奠”字如一把刀扎在洛慈心上。他没忍住闭上眼,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许久之后,洛慈终于直起身子,没再看洛一行,自顾自转身、挺着脊背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身后的洛一行看着他——

  十七岁的少年背影清瘦,脊背挺得很直,是洛一行从小看到大的模样。

  以前他总想知道洛慈的脊背弯下是什么模样,可无论如何被打击伤害,他从没弯下过。

  直到方才他弯腰了,那一弯让洛一行莫名觉得眼热。

  他忍不住想,洛家真正念着洛慈的只有奶奶,而洛家能让洛慈在意的又何尝不是只有奶奶?

  现在奶奶走了,他还会想回来吗?

  *

  洛慈没有和洛家人告别,他把衣服换完,直接坐上去机场的车。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许多消息弹了出来。洛慈草草扫过,最后定在江知呈的那条消息上。

  【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视线渐渐模糊,洛慈的指尖抚过江知呈头像上波斯猫的眼睛,直到再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他才隐忍压抑地呜咽一声,轻地连坐在前方的司机也没能听见。

  【嗯,谢谢。】

  洛慈将手臂覆上眼睛,很快止住失态。

  *

  回到学校立刻得到导员和室友的关心,洛慈挨个道了声谢,并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室友们观察几日,发现他除了面色苍白些,与以前并无不同,于是都放下心来。只有江知呈发现,洛慈没有好好吃饭

  江知呈叫他去食堂,洛慈总是拒绝,说现在不饿,待会儿会去,结果被他撞见对方偷偷在宿舍啃面包,还不只一次。

  实在看不下去,江知呈就给他把饭带回宿舍。

  洛慈盯着桌上的饭盒和牛奶片刻,没说什么,只轻声问:“多少钱,我转你。”

  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知道洛慈泾渭分明,不喜欢欠人情,但此刻江知呈还是想要皱眉。

  他忍住,无奈道:“没多少钱,你吃你的吧。”

  洛慈抬眸看他一眼,冷淡清幽,眸色黑白分明,让江知呈不禁想到家里那只波斯猫。

  ——初时到家,带着打量与衡量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洛慈最后还是吃了,吃完给江知呈转了笔钱。

  江知呈没收,洛慈也没再提。

  好在他终于愿意去食堂好好吃饭了。

  一晃又是一段时间过去,洛慈在宿舍、舞蹈室,教学楼与食堂四处往返。

  江知呈监督了他一周,见他好好吃饭、睡觉,上课,没有异常,猜测应该是从失去奶奶的伤痛中走出来,便放下了心,而后把注意力从洛慈身上移开,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某日在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时,看到洛慈在舞蹈室跳舞的视频,想来又是被人给偷拍了。

  他点进去欣赏完,暗笑不愧是A大校花,然后随手转给颜女士。

  颜女士,单名若,是江知呈的母亲,艺术学院的舞蹈老师,曾担任过不少舞蹈大赛的评卫。

  江知呈觉得颜女士如果见到洛慈,说不定会喜欢他。

  【橙汁儿:[视频]】

  【橙汁儿:颜女士,看看。我室友,跳得不必你那几个学生差吧。】

  那边一时没消息,猜测她正忙着,江知收回手机,转头忙别的去了。

  手机震动时,江知呈已经把随手发的那两条消息抛到脑后。因此见到他爸发来的消息,不由发怔。

  【爸:你给你妈发啥了?怎么她看完眼睛都红了??】

  【橙汁儿:?】

  江知呈缓缓打出个问号,接着拿着手机走到安静的地方,拨通颜女士的电话。

  刚响那边就接通了。

  “喂,妈,怎么了?爸跟我说你哭了?”

  “呈呈。”颜妈妈的声音温温柔柔,此刻语气微微沉重:“你刚说视频里的那个男生是你室友?”

  “昂。”江知呈听出点问题,奇怪道:“哪里不对?”

  “那他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颜妈妈继续道:“他的舞蹈让我觉得难过,还有些压抑……”

  江知呈举着手机,愣住。

  挂了电话,江知呈点开那个视频,从头到尾仔细又看了一遍。

  结尾时洛慈一手撑地,做了个半蹲的动作。

  画面凝滞几秒,洛慈低着头没动。

  刹那间,江知呈忽地看见一滴汗珠,快速砸到地板上。

  不对!江知呈拉退进度条,把这幕再看一遍。

  视频结束,自动跳到了下一个视频,江知呈没管,他的脑中反复播放着最后水珠落下的那一刻。

  他在想,那是汗水,还是……

  *

  人有时候挺奇怪的,最该哭的时候都能忍住,最后落泪却因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在得到奶奶的死讯时,洛慈仅红了眼眶,在殡仪馆里该哭的时候也能压住眼泪。

  反倒来了学校,晃神间就有种想哭的冲动。打开手机无意看到奶奶的联系方式,看到她的微信账号,掌心的手机便像烙铁一样灼得人发疼。

  明明心里难受,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人的悲喜不想通,很少人能真正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洛慈不想让别人担心,也不想被人同情。

  可是直到此刻,在跳舞时他无意看到窗外温暖的阳光穿过细小的微尘,又透过窗外常青树碧绿的枝丫,最后洒入空荡的舞蹈室中。

  ——阳光被融入他眼里,晕染出光亮,像是晨曦中枝头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洛慈没忍住伸出手。他看着指尖上的微尘同光影跳跃,后在手指垂落的那一刻随之坠落,带着身体前行一步,使得射入的阳光被刷地一下砸到墙上。

  光线曲折成两道分开的影子,留下些许扭曲着想要爬上他清瘦的脊背,却误将他本挺直的脊背压得塌陷下来。像被狂风压弯的竹子,苦苦挣扎仍免不了被折断的命运。

  寂静的无人之处是所有苦痛的宣泄口,阳光轻抚着洛慈的脊背,好似记忆里逝者温暖的手,慈爱而温柔。

  他单膝跪在地上,后颈低垂,额前的碎发擦过眼睑,带出一滴滚烫的泪。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哭泣,洛慈极低的呜咽一声很快收住声音。

  ——怕被人发现,他还是不敢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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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最近可能比较闲,留在宿舍的时间比以前多,同洛慈去食堂吃饭的次数也多了。

  如果他能不问一些让洛慈为难的问题就更好了,比如:

  平时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

  有没有参加社团的聚会?

  有没有好好喝完他给的牛奶?

  洛慈都说有。

  说完感觉被人摸了下脑袋,抬眸撞进江知呈弯弯的笑眼,他夸赞:“真乖。”

  洛慈不好意思地微侧头,于是没看见江知呈随后盯着他,略带异样的眼神。

  昨日江知呈遇见舞蹈社社长,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对方当方可回答的是:“不啊,我们倒想让他来,可校花太高冷了。从不参加任何聚会,除了必要的接触,也不与团内成员有多余的交流。”

  “你不知道,团内其实不少姑娘都想接近校花,可约莫二次元和三次元真的是有壁的吧。他的距离感太强了。”

  还真的是个小骗子。

  那以前一副没事的模样,大概率也是装的了。江知呈心想。

  *

  上午一二节没课,洛慈醒晚了些。

  平常这个点起来,宿舍已经没人了,可他轻揉下眼睛,不经意间便和对床凳子上,转过身来看他的江知呈,视线撞上。

  “睡醒了?”江知呈弯弯眼睛。

  “嗯。”洛慈避开他的注视,翻身从床上爬下。

  “快去洗漱吧,刚顺便给你买了早餐。”身后传来江知呈清朗的声音。

  洛慈侧眸看他一眼,随即快步走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接过江知呈递来的早餐。

  手中的豆浆温热,入口香甜,水晶汤包放在包装盒里,一筷子下去,汤汁便溢出来。

  洛慈本来不觉得饿,却还是一连吃了好几个,只是江知呈打包的有些多,最后还剩下四个,洛慈实在吃不下了。

  正暗自犯难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饱了?”接着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洛慈手中的筷子接过,并自然地弯下腰笑道:“看你吃挺香,好像又有点饿了。”

  说完,他夹起一个放到嘴边。

  江知呈没注意,被他无意从后半环住的洛慈整个人完全僵住。

  虽说江知呈的胸口与洛慈的背部还隔着距离,并没有贴上,但被他的气息环绕,再想到他现在用的筷子是自己用过的,除不自在外,更多的是种古怪的满足,还有难以抑制的心跳。

  这种心跳声,上次出现还是在东苑澡堂。

  此后,两人虽住一个宿,接触却并没有很多,所以突然被江知呈亲近,洛慈一时无措。

  心跳没来得及慢下,嘴边措不及防被人塞了个水晶包。

  洛慈半咬着包子,瞪着眼睛的茫然模样,像是收了惊吓瞪圆眼睛的的白猫。

  江知呈扑哧一笑,退开身,顺手拿走打包盒丢进垃圾桶,道:“吃饱了,走,上课去。”说这话时,声音还带着残存的笑意。

  不小心咬漏汤汁,洛慈连忙抽纸擦擦下巴,听到江知呈的声音,含糊地嗯了声,接着拿起书包,紧跟在他身后。

  *

  这是节一百人的公共课,距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许多同学已经到了。

  教室的空位稀稀散散,没有多少相邻的位置。

  因为以前宿舍几人都是哪里有位置坐哪儿,不一定非要坐在一起,因此洛慈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不自觉将目光放到江知呈身上,想看他坐在了何处,距离自己多远,上课时是否可以一眼看见。

  谁知抬眸就见江知呈修长高大的身影立在前方,正好将自己罩住。

  “两位美女,可以往旁边挪挪吗?”江知呈弯眸,露出牙齿,笑问。

  洛慈的旁边坐着两个女生,再过去就有个空位。

  两个女生在看见江知呈脸的那一刻,便认出他是A大新选的校草,转眸一看,发现旁边坐着的是校花。

  这是什么运气?!

  她们对视一眼,而后在江知呈的笑容中狂点头:“可以!”

  江知呈道了声谢,这才垂眸看向洛慈:“你也挪挪?”

  洛慈沉默照做。

  一番换动,江知呈紧挨着坐到洛慈身边,这是以前不曾出现的情况,因为以前无论什么课,等洛慈到的时候,江知呈身边的座位已经满了。

  江知呈坐下后,两只手臂撑在桌上,手指多动似的轻敲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而后他转眸,缓挑眉梢,开口说了两人同桌后的第一句话:“只你坐,不管我?”

  洛慈心下一跳,听他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没?”

  嗖一声,洛慈某个诡点被戳中,心在跳,面上若无其事:“嗯。”

  江知呈像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

  而洛慈身旁的两个女生,互相握写对方胳膊,疯狂对视着传递信息。

  校草跟校花!你看出什么没?

  看出什么?看出我俩搁这儿有点多余?!

  于是这一排座位,除了江知呈神色如常,其余三人都只是在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

  公共课没多少人听,学生都低头做各自的事情。

  以前对着江知呈的背影发呆要隔着距离,现在坐得近了,大教室座位间距离狭小,一抬手便能碰上对方的身体,洛慈反而连看都不敢看。

  手也乖乖放在身前,不越过分毫。

  相比洛慈,江知呈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行事毫无顾忌。

  他胳膊一抬,搭上洛慈的椅背,从前面看,像是把洛慈半拥在怀里。

  洛慈感觉到,身体又僵硬起来。

  “下午有安排没?”估计是考虑到还在上课,江知呈没扭头,视线朝前盯着黑板的方向。

  得到回复,他的身子微侧,还是没转眸,却离洛慈近了些:“要去练舞吗?”

  洛慈向女生那边很轻地斜了下,距离没能拉开,像是得到心理的安慰,意识清明些,他答:“要。”

  “哦。”江知呈将身子侧回去,一时没有后文。

  再然后,他又出声:“你练完了要不要来看我打球?”

  他终于扭头看向洛慈:“傍晚的时候,北苑篮球场,来不?”

  “啊……”没反应过来,洛慈轻张了下唇,接着攥紧拳头,下定决心点头,转眸回视他:“来。”

  四目相对,江知呈看见洛慈郑重其事的认真模样,视线上移到他头顶一根翘起的黑发。

  指尖动了动,有点痒,他上手给洛慈把呆毛按了下去,顺便快速揉了把。

  “发质不错,挺软。”

  洛慈听江知呈赞道。

  洛慈:“……”抿唇点头:“谢谢。”

  两节课都在暗地关注着他们的两个女生,开始了她们不知道第多少次的眼神交流。

  啊啊啊天哪,这俩都是些什么绝世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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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傍晚要去看江知呈打球,洛慈下午练舞都有点不在状态,胸口像揣着只跑来跑去的兔子,折腾地他心神不定,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

  终于到太阳落山,洛慈从舞蹈室出来,径直去了北苑篮球场。

  去的早了,球赛还没开始,零散的几个人在打着球热身,部分人坐在台阶上。

  江知呈应才刚到不久,衣服还没换,内穿黑T,外搭件休闲款的连帽冲锋衣,下身运动鞋运动裤,宽松舒适,简简单单地因不简单的外在条件,看着也格外招睛。

  他侧身对着洛慈站着,一腿跨在台阶上,一腿放在下面,手中拿着喝空的水瓶,麻花似的将其拧来拧去。

  水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队里的成员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他长腿一迈,大步跨到那个队友面前,把水瓶搁队友面前拧了几下。

  队友拿拳头捶了下他的肩膀,似笑骂一句。

  他哈哈哈大笑着退开身。

  “哎?那男生长得好像校花。”洛慈走近时,隐约听见人道。

  “哪有说男生长得像校花的?”刚和江知呈打闹的队友奇怪道。

  说话人给那个队友解释,江知呈已经察觉到什么似的,飞快扭头。

  “洛慈,过来。”他朝洛慈招手,余辉中笑容阳光到晃眼。

  “你认识啊?”同江知呈的打闹的队友,名叫颜瑞,在听完洛慈成为校花的过程后,见到江知呈对洛慈的熟稔姿态,不禁问道。

  “认识。”江知呈没有多说,只专心看着洛慈走来。

  队里知道内情的人对颜瑞解释:“他俩都金融专业的,还一个宿舍。”

  “校花校草住一屋,你就说巧不巧。咱们学校独一份。”

  “可不是吗?”颜瑞看盯着洛慈精致的面容,慢慢道:“选个男生当校花,可不是独一份?”

  “你这话,咋听着不太对?”队友鲁子晋狐疑。

  说完又被洛慈吸引了目光。

  洛慈来到江知呈跟前,站在台阶下仰脸看他。

  江知呈一迈步跨下台阶,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他转向队友,笑道:“这我室友,洛慈。”

  只是室友吗?洛慈抿唇。

  “哦,原来是室友啊。”坐在看台上的颜瑞站起身,迈步下来,对着洛慈露出笑脸:“你好啊,我是呈儿的朋友,颜瑞。”说完伸出手。

  洛慈盯着他的手,一时没动。

  “握个什么劲?”趁气氛尴尬之前,江知呈拍掉颜瑞的手,摇头笑道:“你当领导会面呢?”

  “这不显得我有礼貌嘛。”颜瑞自然地收回手,瞥了眼洛慈后,转眸继续同江知呈互怼了几句。

  洛慈安静地站在江知呈身边,江知呈的胳膊还搭在他肩上,在和颜瑞说话的过程中,不自觉将半个身子都倚了过来。

  明明是如此亲密的接触,洛慈却意外地没有心跳加速,反而心里空空地。

  原来是跑了一下午的小兔子,不见了……

  洛慈有点想走,感受着江知呈的温度,又舍不得走。

  略微矛盾,最终他把江知呈轻推开,抬步上了看台,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蓦然被推开,江知呈的表情几分愕然,盯着洛慈的身影,瞬间忘了还和他聊天的颜瑞。他快步上去,紧挨着坐到洛慈身边。

  “怎么了?”

  洛慈看着前方,听见声音扭头看他一眼,而后摇摇头。察觉到江知呈还想探究,他错开眼,轻松地将话题岔开:“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江知呈下意识问。

  “打球。”洛慈补充。

  “哦,快了。”江知呈看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

  “对了,我去换个衣服。”说完,江知呈起身,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笑道:“坐这儿等我,别乱跑,结束了带你去吃饭。”

  洛慈很难拒绝江知呈,于是他点头:“好。”

  眼看着江知呈走下台阶,不知想到什么,他又返回来,随手脱了外套递给洛慈:“拿着。”

  洛慈没立刻接,抬眼看他。

  江知呈张嘴,似要解释,从他身后走来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衣服放更衣室就行,干嘛还麻烦你室友帮你拿着?”

  说完颜瑞看向洛慈,对他笑了笑,转眸对江知呈道:“实在不行我先帮你拿,正好今天我不上场。”

  “不是……”江知呈径直走向洛慈,见他不接,便把衣服塞到洛慈怀里,看着洛慈对颜瑞解释:“现在天凉,再晚点气温还要降低。今天最少要打一个半小时,我怕他坐久了会冷。”

  见洛慈把衣服抱住,江知呈这才直起腰,转身看向颜瑞:“既然你不下场,就帮我照顾下他,洛慈不喜欢人多,我怕他不习惯。”

  颜瑞微怔,而后笑了:“怎么感觉跟小孩似的?你室友多大人了,还要你管这么多。”

  颜瑞的声音不大,但够洛慈听见。洛慈捏了捏怀里的衣服,而后抬头对着不远处的江知呈道:“知道了,冷了我会穿的,你快去换衣服吧。”

  “行。”江知呈摆摆手,转身走了。

  江知呈离开后,颜瑞在原地站了会儿,终于抬脚走到洛慈身边坐下。

  洛慈朝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些地方。

  于是颜瑞顺势岔开腿坐下,扭头看向洛慈:“嗨,校花。”他的声音带着调笑。

  洛慈神情冷淡地看着前方,没理他。

  “这么冷漠的吗?”颜瑞轻轻咂舌,随后话音一转:“你是不是只对呈儿才有点温度?”

  洛慈不答。

  “不过呈儿对你还不错,大概因为你是他室友吧。”颜瑞看着台下,继续道:“呈儿朋友多,毕竟长得帅性格又好,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喜欢他的人还挺多的。”

  微顿后,似笑非笑:“我说的是那种喜欢,男的女的都有。”

  洛慈的手指轻轻缩了缩,嘈杂人声中,颜瑞的声音清晰入耳:“但他只交过女朋友,凡是对他表达过情意的男生,无一例外呈儿最后都跟人疏远了。”

  “哎,校花。”说着,颜瑞忽地转头,抛下一颗炸.弹:“你直吗?”

  洛慈心弦震动,眼波在篮球场上灯光的映射下颤了颤,可是他的面色和声音都很平静:“什么?”

  颜瑞定定看了他几眼,而后笑了,收回视线:“没什么。”

  接着注视着篮球场,笑道:“哦,呈儿来了,真白。”

  洛慈也看向篮球场,看见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明晒着同样的太阳,却比队友白出好几个度的江知呈。

  洛慈能感受到,颜瑞的目光一直落在江知呈身上。

  会问那种问题,颜瑞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可是又不确定,但洛慈无需求证,便已知道,颜瑞不是直男。

  可是很不幸,江知呈是,所以,洛慈和颜瑞,无论谁,都不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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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慈注视着场上熠熠生辉的那个大男生,耳边环绕着女生对江知呈名字的呼喊,以及不绝的加油声。

  此刻的江知呈受万众瞩目,平时的他亦有无数朋友,还有爱他的家人。

  他从不孤独,孤独的是洛慈。

  不需要颜瑞提醒,因为洛慈从没想过对江知呈表明心意。

  因为他知道,他与江知呈需要跨越的的并非只有性别,更是那十几年岁月孕育出的千差万别的灵魂。

  一个长在阳光里,积极向上;一个生在荒芜中,寂寞贫瘠。

  不仅因他是男生,即便洛慈是女生,两人也没结果,且若是女生的洛慈,失去室友这个身份,大概根本不可能和江知呈认识。

  洛慈在热闹中,冷静而清明地想着。

  *

  赛事接近尾声,洛慈注意到江知呈额角的汗,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来时,看到的那个被江知呈攥在手中的空水瓶。

  “麻烦让一下。”洛慈抱着衣服起身。

  “你干嘛去?”颜瑞没让,问道。

  “买水。”洛慈说完,没给颜瑞开口的机会,从他面前挤过身去,转眼消失在看台上。

  等洛慈拿着水回来,球赛已经结束了,观众散场,来往的人群瞬间将他淹没。

  洛慈看向球场,那里面已经找不到江知呈的身影。

  他有些着急,怕江知呈到看台上找不到他,更怕江知呈找不到他后直接走了,片刻才想起信息时代寻人,其实是很方便的。

  洛慈刚拿出手机要拨电话,突然被人撞到肩膀,一个踉跄后向侧边倒去,径直倒进一人怀里,准确说是那人及时伸手半搂住他。

  熟悉的气息,温暖中带着几分潮湿的汗意,洛慈的心瞬间安定,他抬起头,看向江知呈的脸。

  “不是说让你在看台等我吗?下来干嘛?”

  江知呈放开洛慈,然后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站定。

  “我……”洛慈正欲开口,便看见江知呈手中的喝过的半瓶水。他抱着衣服的那只手忽地又朝衣服里缩了缩,将手中的水瓶挡住。

  怎的忘了?洛慈垂下眼。江知呈的朋友不只有他,并且他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虽是这般想,也知道江知呈不需要,洛慈还是低头如实道:“买水。”

  买水?江知呈下意识问:“你渴了?”

  “不是。”洛慈抬眸,与他对视,漆黑的眸色看不出情绪:“给你买的。”他没水旜后面那句话——但你好像并不需要。

  江知呈拿着喝了半瓶的水瓶,手指顿了顿,很快领会到他的未尽之言。

  忽然有些愧疚,江知呈连忙伸出手,试图补救:“谢啦,给我吧。”

  洛慈没动,然后把手中的衣服给了他:“还你。”

  江知呈也没接,问:“你冷不冷,要冷就穿上。”

  “还好。”洛慈依旧实话实说,接着把衣服递给江知呈。

  “行吧。”江知呈接过:“那我去换衣服了,你……”“算了,跟我过去吧,别乱跑。”

  “嗯。”洛慈应声。

  洛慈站在门外,江知呈换完衣服出来,那半瓶水不知踪影,手中已经空了,而后他动作自然地将洛手中的矿泉水拿过,笑道:“那瓶喝完了。今天汗流得太多,总觉得渴,还好你给我买了,谢啦谢啦……”

  洛慈盯着他,眸色黑白分明,像能看进心里,也不知是信没信。

  江知呈神色如常,抬手轻拍下洛慈的肩膀,转了话题:“走,去吃饭。”

  前方——

  “江知呈,带你朋友走快点,还要不要去吃饭了。”江知呈的队友大喊道。

  原来不是他俩单独去。洛慈心想,又觉得这样才正常,于是那点异样很快就被压下去。

  一群人晃晃荡荡,打打闹闹地出了校门,向着街道走去,最终停到一家火锅店门前。

  “我跟你们说,这家的火锅是黎城味最正的,他们家……”

  “行了,甭介绍,饿死了,快进去吧。”队友打断鲁子晋的话语。

  进店后,因为人多,服务员带他们进了包间。

  在场洛慈就认识江知呈一个人,他下意识想坐江知呈身边,结果只慢了一秒,江知呈两边的座位都满了。

  洛慈怔住,而后扫视四周,衡量过后,沉默地走到颜瑞身边。

  刚要坐下时,胳膊倏然被人拉住,抬眸见江知呈不知何时起身到他面前,微拧眉道:“你怎么坐这儿?”而后似是不满:“又只顾你坐,不管我。”

  接着:“算了,算了。”他扫了扫洛慈座位的左右,抬脚踢了踢鲁子晋的椅子,点点下巴示意道:“去,你坐那儿。”接着:“我室友当然得挨着我。”

  江知呈的意思是洛慈是他室友,还是他带到这儿来的,在场洛慈只认识他,自然是要很他坐在一起。

  但这话从他嘴里水旜来,莫名变了味,好像洛慈只能和他坐在一起,透出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江知呈自己不觉得,其他人也没多想,洛慈却被自己的脑补整得心跳加速,攥起拳头,暗骂自己怕是疯了。

  “呵,别人带女朋友,你带室友,但洛慈是校花,本质上就一个词能表达你亲队友的心情。”鲁子晋对江知呈竖起中指:“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江知呈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大笑道:“坐过去吧你,话那么多,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还没吃吗?我饿着呢。”鲁子晋嘟囔。

  “行了,都坐好,点单吧。”队长干脆发话。

  洛慈被江知呈拉着坐下,安静地听他们点食材。江知呈也没参与,手肘撑在餐桌上,侧身同洛慈说话:“你是南方人,应该能吃辣吧。”

  “嗯。”

  江知呈点头:“那就好,不过不能吃也不要紧,还有清汤的。”

  “你们喝点什么?”队长问。

  “那还用问,肯定是啤酒啊。”

  “与火锅超配的。”

  ……

  “有牛奶吗?”江知呈忽然插话。

  “噗——不是吧,江知呈,牛奶?!”一个队友被水呛住:“看不出来,你这么乖宝宝的吗?”

  江知呈给了他个白眼,余光看见洛慈,话音转了转,最后道:“给女生喝的,把家属带来不知道替人想想。”

  在场有几个队友带了女朋友来,闻言笑了:“呈儿你少挑拨离间啊,我家的不喝牛奶,人就爱喝酒。”

  “我家的爱喝行了吧。”江知呈接口道。

  队友都当他在怼人,哈哈大笑。只有洛慈抬眸看想他,又很快收回视线。

  最后没上牛奶,因为店里没有,折中点了一瓶椰奶。

  椰奶放上后,不久火锅也备好了。

  男生们都喝着酒,当队友要给洛慈倒时,江知呈抬手拦住:“他不喝酒。你把那个递给我。”他指的是那瓶椰奶。

  当江知成要给洛慈倒椰奶时,洛慈小声道:“我不是女生。”声音大了些,微微困惑:“为什么不能喝酒?”

  江知呈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噙着笑,慢悠悠地道:“十七岁。”

  倒完放下瓶子,将杯子推到洛慈面前,看着他,勾唇:“未成年,所以算是……小孩儿?”

  “还要长个个子的呀,”江知呈接着故意调侃他:“小朋友。”

  洛慈嘴笨,被江知呈逗得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将脸垂下,遮掩住面上泛起的的热意。

  这么热,脸应该红了吧,他担心江知呈会看出异样,其实江知呈并没注意。

  他又和队友说起了话,面上带笑,随意自在,置身热闹之中,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

  洛慈眼里只有他,江知呈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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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的气氛热火朝天。

  洛慈捧着盛放椰奶的杯子,轻抿一口,而后放下。他看向对面三个女生,发现其中两个都喝的酒,只有一个面前同他一样放的是杯椰奶。

  思考片刻,他用指尖轻戳了戳江知呈的手背。

  江知呈扭头看他,目露询问:“怎么了?”

  洛慈欲言又止,最终指了指江知呈面前的酒瓶,轻声辩护:“我还有半个月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儿。”

  言下之意,可以喝了。

  江知呈微愣,而后一副想笑的表情:“你真是……”

  “行吧。”江知呈把酒瓶拿起,再拿了个新杯子,正要倒时,忽地顿住,扭头问:“以前喝过酒吗?”

  洛慈看他几秒,缓缓摇头。

  见状,江知呈又将手收回,把酒瓶放回原处。

  洛慈大眼微微瞪圆。

  江知呈笑着举起自己的杯子,放到洛慈面前:“你先抿一口,如果能接受,我再倒给你。”

  “好。”说完,洛慈拿过江知呈的杯子,低头去看,发现只有半杯,显然江知呈已经喝过几口。

  洛慈没急着喝,顺着本能看向江知呈的唇,微微湿润,薄红……

  “看我干嘛?”江知呈挑眉问。

  洛慈连忙收回视线,摇头,而后掩饰般将头低下,双唇印上杯沿。

  酒液入口,再入喉,辛辣中带着苦味。洛慈动作顿住,艰难吞咽,而后举起杯子,眉心微蹙地盯着里面的液体。

  他这一连串动作,成功把江知呈逗笑,随后从他手中把杯子拿回,放到桌上,再转头笑:“看吧,小朋友果然还是喝奶比较好。”

  “没喝过酒的人,开始肯定会不习惯,酒没你想的那么好。”说完他又拿起洛慈的杯子,放到他手心:“喝这个去去味。”

  洛慈乖乖依言照做。

  江知呈一手撑在桌上:“你要是想喝酒,下次带你去清吧,试试鸡尾酒,让人给你调个甜点的。哪天也可以尝尝果酒。”

  “好。”洛慈抿着杯口,对他点头。

  江知呈越看,越觉得他这个室友乖巧。跟沈远风那群二货相比,简直不要太招人喜欢。

  半晌后,见洛慈没怎么吃,江知呈一手搭在椅背上,侧身提醒道:“别光顾着喝,多吃点东西。”

  他话刚说完,边上的鲁子晋就插嘴道:“是呀,别客气。这都是些牲口,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人多吃火锅,你手不快点,一会儿准没了。”

  洛慈只管点头,却依旧没吃多少。

  江知呈最后看不下去,亲自动手用公筷给洛慈夹好,放到他面前:“吃吧,别我带你出来,结果让你饿着回去。”

  “不会的。”洛慈下意识反驳:“我会吃饱。”

  这样说后,还是接受了江知呈的投喂。

  “哎,对了……”江知呈将手从椅背上挪开,掌心撑在腿上,靠近他要说什么,接着笑出声:“哈哈哈你真的是……”

  他似无奈地摇摇头,伸长手从盒子里拿出张纸巾,递给洛慈:“吃那么慢,还能吃到脸上。”

  “啊?”洛慈口微张,接过纸按到嘴侧。

  “不是那儿。”江知呈看着他的脸,提醒:“上面一点儿。”

  洛慈的手上移,盯着他。

  “再上,多了,不对,往右一点儿,偏了……哎……”他叹口气。

  只觉眼前一晃,脸颊被什么轻轻蹭过。洛慈呆怔,见江知呈瞅眼手指,对他笑道:“好了。”

  洛慈下意识点头,没忍住又抬手用纸巾擦过方才被指腹碰过的地方。

  “给我也擦擦。”江知呈一手夹着筷子,从辣锅里捞吃的,一手伸到自然地伸手到洛慈面前。

  洛慈望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又看了看江知呈的侧脸,缓慢抬手,一点一点把他指腹微不可见的一抹油渍擦净。

  “干净了。”洛慈道。

  “哦。”江知呈往嘴里塞了口吃的,收回手,不料洛慈的手指还没离开,措不及防被他手指一勾,隔着纸巾,指尖顺势滑进他的指缝。

  两人俱是一怔,江知呈咀嚼的动作慢下,转眸。

  洛慈像是手指被烫到一样,飞快缩回来。

  “反应那么大干嘛。”江知呈笑一声,摇摇头,而后继续吃东西。

  洛慈将手缩在桌下,指尖相互捻了一下,感受着上面残存的温度,镇定地对他摇头:“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行吧。”江知呈没在意。

  *

  吃完后,已经吃不多快十点了。一群人又晃晃荡荡地回学校。

  因为校区不同,所见进校后,江知呈就和队友分道扬镳了。

  洛慈和他往宿舍楼走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喂,呈儿。”

  回头发现是颜瑞,他看着江知呈:“走那么快干嘛。”

  江知呈:“废话,回宿舍啊,再会儿阿姨要闭门,你还不快回去。”

  “我不急。”颜瑞径直走到江知呈左边:“我去你们苑有点事,要晚了回去就找阿姨给开门。”

  洛慈不善言辞,便只能听着颜瑞和江知呈说了一路,一副很愉快的样子。

  他插不上嘴,沉默走在江知呈右侧,直到颜瑞离开,他也没开口。

  “累了?”像是终于注意到洛慈的沉默,江知呈低头问。

  洛慈摇头,而后才开口,语气有些迟疑:“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谁?”接着反应过来,江知呈道:“你说颜瑞?”

  “嗯。”洛慈点头。

  “还好吧。”江知呈语气随意:“毕竟一个社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就是他姓颜你知道吧?”

  洛慈:“知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妈也姓颜。他家和我外公家有点关系,算是很远的那种亲戚,不怎么来往,好像就小时候见过一面,还是他告诉我的,不提我压根都想不起来。”说着江知呈笑了声。

  “是吗?”洛慈自语。

  “不是你问这个干嘛?”江知呈想起什么似的。

  洛慈正欲解释,江知呈已经开口:“难道你对他感兴趣?”

  洛慈心里咯噔一下,倏地抬头,以为他看出什么。

  还好江知呈接着又道:“你要想和他做朋友,尽管告诉我,我保证把他带到你面前来。”

  “来干嘛?”洛慈觉得江知呈有那么点霸道:“逼他和我做朋友吗?”

  “怎么是逼他?”江知呈疑惑:“和你做朋友,他还不愿意?”

  又是这样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

  洛慈静静看他,心里的感情越来越满。他真担心,和江知呈呆久了,有些不能说的情感会满溢出来。

  江知呈见洛慈只看着自己,但不说话,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问:“傻了?”

  洛慈摇头。

  “说吧,要不要和他做朋友。”看得出来,江知呈很支持洛慈多交些朋友,然而洛慈依旧摇头,辜负了他的好意,直白道:“不想。”

  “为什么?”江知呈不解。

  洛慈没答,反而谈起了另一件事:“你今天说我们是室友。”

  “嗯?不对?”

  “只是室友吗?”洛慈声音低下:“连…朋友都不是。”

  江知呈难得呆了一瞬,而后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洛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别说你今天一晚上都在纠结这个……”

  “哈哈哈不行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哈哈哈……”

  “别别……别笑了。”洛慈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却又很喜欢看江知呈大笑的模样。

  阳光爽朗,太阳一样,会发光。

  “好好好我不笑。”虽如此说,江知呈面上依旧笑意盎然。

  他靠近洛慈,拍宠物似的拍拍洛慈的脑袋,终于宽解他:“别多想了,室友怎么啦?可比朋友珍贵多了。不出意外,大学我就你们三个室友,但朋友还不是到处都是,只有想和谁都能成为朋友。”

  “你就不一样,可是我的三分之一啊。”

  洛慈的眸色一瞬亮起,又接着暗下,三分之一,可他想……

  “还有可不只是室友那么简单,你想怎么定义都行,说是朋友兄弟都没问题。”江知呈补充。

  “好。”洛慈重重点头,接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颜瑞成为朋友吗?”

  “嗯,为什么?”江知呈接口。

  “因为……”洛慈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很认真的模样:“我的朋友有你就行,我不需要别的朋友。”

  江知呈收了笑,轻松的模样消失,表情难得怔仲,眸色几分复杂:“你……”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抬手搭上洛慈的肩膀,勾唇笑道:“行,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是一辈子的朋友。”

  朋友…一辈子……

  洛慈的眼中划过几丝怅然,他默叹一声,神色和情绪都藏在夜色里,留在空气里的只有一句压抑的承诺:“好,那就做…”艰难吐出后面几个字:“一辈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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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躺在床上后,江知呈回想着洛慈说的话——“我的朋友有你就行,我不需要别的朋友。”

  无可否认,刚听到时江知呈是震惊的,那种感觉……如何形容?

  好比无意捡到一只流浪猫。那猫对谁都冷冰冰的不亲近,唯独对你不同,依赖你,信任你,让你摸它,吃你给它的食物,允许你饲养它,做它的主人。对你的亲近与偏爱毫无道理,想想还……挺窝心。

  无形中被赋予了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拒绝它也成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不由自主想要照顾好它,不辜负它对你的信任。

  江知呈现在就有这样一种感觉,只是他捡到的不是流浪猫,是洛慈。

  一个清冷安静、乖巧漂亮的男孩子。

  *

  这周五早上,洛慈醒来,刚打开手机,常年寂静的微信界面便弹出几条信息。

  他点开。第一条是洛慈为数不多的朋友张晏发来的。

  【张晏:祝贺我最好的兄弟洛慈童鞋,年满十八,总算是个成年人啦![烟花][烟花][鞭炮][鞭炮]】

  然后下面是一张表示生日快乐的表情包。

  看完,洛慈的神色软了些,给他回了个谢谢,然后专门找了个可爱的动图发过去。

  再下一条是洛一行发来的,同样是生日祝福。洛慈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犹豫一瞬,同样回了谢谢。

  而后他放下手机,对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十八了啊。洛慈感叹,接着转头看向窗外,神色怅然。可惜今年,甚至是以后……再也无法收到奶奶的祝福。

  这样一想,本就不被期待的生日更加索然无味。

  发完呆后,洛慈收拾完毕,临出门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手机,翻到洛娄那一栏。

  上几条消息还是半年前,临近高考的时候。

  【洛娄:想好了?】

  【各心(洛慈):嗯。】

  【洛娄:宁愿选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也要跑到黎城去。翅膀真的硬了是吧?】

  【各心:父亲,您答应我的。】

  【洛娄:你行,要去就去。不过要记得你是洛家继承人,给我学好金融,等你有能力,我会把洛家交到你手里。其它的随便你,不用再跟我说。】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洛娄对洛慈的冷淡。

  没有新信息,从来没有,一直没有。

  洛慈不明白那点突然冒出的期待源自哪里,好在现在已经完全熄灭,大概许久都不会再冒头。

  上课,吃饭,练舞,白日就这么过去,平平淡淡的不值一提。

  晚上时,心理卫员找到洛慈,递给他一张卡片,打开后发现上面写的是生日祝福。

  洛慈微愣,抬眸看她。

  心理卫员是个女生,被洛慈漆黑漂亮的眼睛盯得不好意思,解释道:“你们每个人的生日我都有记,每当那日都会给送一张贺卡。你是我送的第九张,这几个月过生日的同学还挺多的,只是你满十八岁,意义更重大些。”

  说着她抬起头,脸颊微红地与洛慈对视,声音加大,笑道:“十八岁生日快乐啊,洛慈同学。”

  洛慈的唇微不可见的一弯,他点了点头,郑重道:“谢谢你。”

  “不客气。”心理卫员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啊。”

  “好。”

  拿着贺卡回了卧室,推开门差点被人扑倒,抬眸见是廖乐。

  廖乐笑得一脸八卦:“有情况啊。”

  洛慈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刚都看见了。”廖乐冲他挤挤眼:“心理卫员和你,好像还给了你张什么东西。是啥?情书吗?”

  “不是。”洛慈绕过他,措不及防手一空,回头见廖乐拿着他的贺卡,满脸兴奋:“让我看看情书,我还没收到过……哎……这是什么?”

  “生日贺卡。”洛慈解释道,抬手从他手中将卡片拿过,转身朝床位走去。

  “生日?你今天生日啊?”廖乐满脸惊讶:“那你怎么不说,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洛慈张口,正要说什么,就被他打断,只见他仰起下巴,冲阳台上喊:“江知呈,江知呈,进来,快进来。”

  而后阳台的门被人拉开,江知呈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在和谁打电话,他一边打,也不忘问廖乐:“咋了?啥事?”

  “今天洛慈生日,我们都不知道。”

  洛慈注意到江知呈拿着手机的手顿住,而后他对电话那边的人道:“行了,今儿就先说到这儿,等都放假回燕城再好好聚聚。”

  说完他抬指挂了,径直来到洛慈面前,问:“你今天生日?”

  洛慈迟疑点头。

  “怎么不说?”他问了和廖乐一样的问题,洛慈不知该怎么答。

  说什么?怎么说?为什么要说?突然给他们提这个不是很奇怪吗?

  我快过生日了。

  今天我生日。

  洛慈说不出口,总感觉很刻意,在故意博别人关注一样。再说,生日于他本就可有可无,没有过的必要,也就更没有提的必要。

  若非今早张晏和洛一行的消息,大概率洛慈自己都想不起今天是他生日。

  江知呈这么一问,把洛慈难住,他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算了,没事,不重要。”江知呈笑着拍拍洛慈的肩膀:“好在还是知道了,也算及时。”

  “什么?”洛慈疑惑。

  “给你祝福。”江知呈弯唇,笑看着洛慈:“恭喜我们宿舍的小朋友长大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别人负责了。”

  洛慈定定看着他。

  江知呈的笑容愈发明显,他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未成年,也不再是小朋友……”顿了下:“该是大朋友啦。”

  “好了,口头上的祝贺说完了,至于实际的等我之后补给你。”

  “不用……”洛慈下意识拒绝,被江知呈及时打断:“千万别说不要,不是说只要我这一个朋友吗?那作为你唯一的朋友,不让我送你想让谁送?”

  洛慈一时无言,只好点头。

  入睡前,江知呈说道:“今天洛慈生日,但知道的晚了点。毕竟之前也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未成年小朋友,现在他成年,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人等他下文,听见江知呈提议道:“正好明天周末,如果你们都没什么事,我们就一起出去玩,算是给洛慈庆生,也趁这个机会出校放松放松,看你们平时都挺忙的,我们宿舍特没怎么出去聚过。”

  “行啊!”江知呈话音刚落,廖乐就从床上弹起来:“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出去玩?”谭志用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意见。

  “那我们的大朋友洛慈,”江知呈看着对床的人影:“怎么看啊?”

  洛慈攥起手指,对江知呈与其他两个室友对他的好,感到无所适从。他想说不用麻烦,随便过过就行,不用在意他。

  他不重要,他的生日更不重要。可他张了张嘴,怎么也吐不出拒绝的话。

  原来还是期待的,期待被人在意,有人重视。即便不习惯,也是期待的。

  想出去玩,想他们帮自己过生日,最终犹豫片刻,洛慈在黑暗中重重点头。

  点完头想起黑暗里他们看不见,洛慈又发声:“好。”

  最后补了句:“谢谢。”

  “真是,客气什么?”江知呈好笑道。

  决定后,他们开始计划去哪儿玩,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打算让洛慈拍板。

  他说去哪儿,想去哪儿,几人就去哪儿。

  谁叫洛慈是主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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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几人被闹钟喊醒,收拾完毕后,听到洛慈的回答,廖乐诧异:“你想去游乐场?以前没去过吗?”

  洛慈正在换鞋,闻言动作停顿,片刻后才答:“没有。”

  “为什么?”谭志用也震惊了:“那小时候呢,你爸妈没带你去?”

  “没有。”洛慈没抬头,似专心系鞋带:“他们太忙了。”

  宿舍内安静几秒。

  洛慈出声:“如果你们不喜欢,也可以……”

  “当然喜欢,都说了让你决定。”洛慈的肩膀被江知呈从后面扒住,把他的话及时打断:“这俩屁话一向就多,你又不是刚认识,在意他们干嘛?”

  洛慈终于将鞋带系好,抬眸。

  江知呈对他笑了笑,颊侧的酒窝可爱又阳光:“除了游乐场,还想去哪儿?”

  见洛慈不说话,江知呈鼓励道:“说吧,今天你是寿星,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不用客气。”

  洛慈这才开口,声音很轻透着踌躇:“电影院。”说完他盯着江知呈的脸,好像只要江知呈露出半分不虞的神色,他就会收回自己的话。

  好在江知呈没有表现出不愿意,依旧弯唇笑着:“好,没问题。”

  洛慈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转眸看向廖乐和谭志用。

  廖乐觉得去游乐场没啥,只是……四个大男人去看电影……他刚想说什么,无意间看见江知呈正笑盯着自己,只是眼里的眸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警告。

  他默默将要说的话咽回,道:“那我去订票,你们想看什么电影?”

  江知呈看向洛慈:“你想看什么?”

  洛慈缓缓摇头:“抱歉,我不是很了解最近出什么电影。你们随便买吧,我都行。”

  “那就交给你了。”江知呈对廖乐道。

  廖乐回了个OK的手势。

  *

  今日温度不冷不热,不是什么国家节假日,游乐场里的人也不算多,无需排长队,不必拥挤,倒还挺适合玩耍的。

  “先玩什么?”江询问洛慈意见。

  洛慈没答,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过山车,看着上面尖叫的人群,他的眸中溢出向往,以往沉静的黑眸此刻竟亮晶晶的。

  江知呈了然,侧身对廖乐和谭志用道:“先去玩过山车。”

  “行。”两人点头。

  洛慈同廖乐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回眸发现江知呈站在原地没动,他疑惑,走回到江知呈身边,目露询问。

  江知呈笑容不变,却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上去玩,我在这儿等着。”

  洛慈没应声,而后眼皮垂下,手指在身前捏了捏衣角,半晌才道:“好。”

  说完他转身朝廖乐和谭志用走去,走动时,脑袋微垂,头顶的黑发翘起几根,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被拒绝,明明背影乃至头发丝都透出失落,却什么都不说,不知怎的,江知呈生出不忍。

  他大步走到洛慈身后,抬手拉住他的胳膊,在他回眸后,妥协道:“我也去。”

  洛慈的眼睛瞪大,接着很轻地弯了下。很细微的表情,但江知呈还是注意到,他没忍住也勾起唇角,然后握着他的胳膊,快步带他赶上前方的两人。

  系好安全带后,洛慈紧紧握住身前的扶手。

  江知呈见状安抚道:“不要怕,放轻松。”

  “好。”洛慈点头,手还是紧握扶手。

  一震颤动,设施缓缓启动,而后速度忽然加快,惯性使人身子一歪,使得洛慈手臂和江知呈紧挨着。

  风拂过脸颊,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耳边是风声夹杂着尖叫声,刺激又畅快。

  被晃的头晕,江知呈几分钟就不行了,胸口溢出恶心感,有点想吐。他忍着难受,想到洛慈第一次玩,留出心神在他身上。

  身侧安安静静,洛慈没有尖叫,与周围人的大喊大叫,形态失控完全不同,像不存在似的。

  江知呈不禁有些担心,侧眸刚想说让洛慈不要害怕,可以和大家一样叫喊出来。

  转眸那一刻,目光触及到洛慈的脸,江知呈怔住了。

  他看见身边的男生在笑,是的,在笑!

  不是浅笑,雾里看花一般随时会散,而是真真切切的笑容,弯着唇,张开嘴,露出细白的牙齿,眼睛也弯弯的像月牙,灿烂温暖,干净纯粹,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这笑容……江知呈忽然觉得胸口的呕吐感减弱,他还能撑!

  结果下了过山车,江知呈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垃圾桶,弯腰吐了。

  洛慈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不由揪着:“江知呈,你还好吗?”

  江知呈忙着吐,没空说话,听出洛慈的担心,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摆完哇的一下吐得更厉害。

  洛慈更担心了。

  “水,水来了。”廖乐把水买来,洛慈连忙接过,然后拧开递给江知呈。

  江知呈拿着,第一口漱了漱口,然后才又喝了一大口。

  他弯腰缓了半晌,终于不吐了,而后直起身子,对正皱眉看着自己的洛慈笑了笑,表示他还好。

  洛慈盯着江知呈的脸,见他面色苍白,还坚持对自己笑,眼眶倏地一烫。

  “对不起。”洛慈很愧疚,江知呈开始明显没打算玩,大概最后是为了陪他才答应去的。

  他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道什么歉?”江知呈的声音有些哑:“又不是你的错,怪我高估了自己,毕竟我没说你又不知道我会晕。”

  洛慈低着头,没说话。

  江知呈抬手摸上他的头顶,顺势拍了拍,安慰他捡的小流浪猫:“别自责,这跟你没关系。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见洛慈依旧不吭声,他眉毛一抬,佯装生气道:“喂,洛慈大朋友,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要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啊。”

  “啊。”洛慈抬头,下意思道:“别……”

  “哈哈哈……”江知呈没绷住破功,满面笑容道:“好啦好啦,我就下来的时候有点难受,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别担心了。”

  看着江知呈面上的笑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恢复许多,洛慈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好。”

  “那接下来想去玩什么?”江知呈坐到长凳上,问。

  洛慈随他坐到凳子上,看向站着的廖乐和谭志用:“让他们俩去玩,我就在这儿坐坐,到时间一起去吃午饭。”

  江知呈见洛慈一副要守着自己的模样,像是看到一只因为主人生病而执意守着主人的猫咪,他既无奈又觉得暖心,隐隐还有点儿后悔。

  刚就不该心软答应洛慈去玩。

  江知呈当然不是因为他现在的难受才后悔,而是洛慈的自责让江知呈有点心疼。

  他不想让洛慈第一次来游乐场什么都没玩好,日后想起游乐场,没有一点儿美好的记忆,只有对江知呈的自责。

  这太遗憾了。

  于是江知呈强打起精神,让他看起神色如常:“你也去玩。”他继续道:“我没事,让廖乐陪在这儿就行,你和谭志用去玩玩其它的。”

  “我……”洛慈想要拒绝。

  江知呈已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听话,你先和谭志用去玩,我休息一下,待会儿陪你去玩几个不那么刺激的。”

  洛慈终于点头,跟着谭志用离开,还要一步三回头地看江知呈。

  江知呈笑着对他摆手,示意他快走。

  等人消失在视线里,廖乐才坐到江知呈身边,发出惊奇声:“洛慈怎么这么黏着你?”

  江知呈扬唇,似自语:“大概因为他属猫。”

  “属猫?”廖乐一头雾水:“还有这属相?”

  “谁知道呢?”江知呈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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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乐也就随便问问,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感觉洛慈和家里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江知呈放松的姿态收敛些,问:“怎么说?”

  廖乐看他:“你没发现吗?洛慈从没给他的父母打过电话,也没有接过他父母的电话。别说父母了,连他家人的电话都没接过。”

  “对了,你知道吧……”说着,廖乐像是想起什么:“之前有个姓洛的给他打电话,我看他不是很想接的样子。这样一说……”

  他摸着下巴:“我怀疑不仅是父母关系不好,可能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还有啊,”廖乐越说越起劲:“就是开学那日,我你谭志用,我们几个来学校时,哪个没人跟着,不是家人就是朋友,可洛慈呢?一个人来的吧。我们好歹还是黎城附近的,洛慈可是从南到北,上千里,难道他的家人就这么放心?”

  “送都不送,现在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来个电话,这不是关系不好是什么?”

  “还有啊今早他说他的父母很忙,没有……”

  “停!”见廖乐还要分析,江知呈连忙打断:“别想太多,怎么说都是洛慈自己家的事,我们不知道真实情况,千万别乱说,尤其不能再洛慈面前提,知道没?”

  “那肯定啊。”廖乐撇嘴:“我再怎么大嘴巴,也不至于八卦到正主面前。”

  “也不是没有打过电话。”江知呈忽然道。

  “什么?”

  “我见过洛慈和家里人通话,看着不像关系很差的样子,再说你又不和人天天呆在一起,怎么知道人没打过。”

  “行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廖乐连忙求饶。

  “行吧。”江知呈笑起来,然后又收了笑,看着远处的娱乐设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虽这样和廖乐说,但心里明白廖乐所说不无道理。

  只是到底是洛慈的家事,洛慈不提,江知呈也不好问,更怕的是问了让洛慈不高兴。

  “太无聊了,来几局游戏?”坐了片刻,廖乐提议。

  “可以。”反正无事,江知呈便应了。

  玩了一会儿,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江知呈点开,发现是洛慈发来的。

  【各心:我们玩好了,很快过来找你们。你们还在原地吗?】

  他回了句。

  【橙汁儿:对,就在开始你们走的地方。】

  “怎么停了?”见游戏里代表江知呈的小人定住,廖乐疑惑。

  “马上。”说完,江知呈回到游戏界面,快速放了几个大技能,把剩下的对手瞬妙了。

  “哎呦我去!”廖乐满脸震惊:“江知呈你还是人吗?”

  江知呈没跟他贫,随意道:“他们要回来了,去买几个冰淇淋。”

  “哦,要什么口味的。”廖乐问。

  想了会儿,江知呈站起身:“算了,你在这儿等着他们,我去买。”

  “没问题。”

  江知呈买完冰淇淋,洛慈和谭志用刚好迎面走来。

  等他们到了面前,江知呈递给一个给洛慈:“原味的,奶味比较重,感觉你会喜欢。”

  洛慈接过,说了谢谢后,盯着江知呈的脸看,问:“好些了吗?”

  江知呈一怔,没想到他还惦念着这事,不禁笑道:“好了啊。”他对着洛慈张口双臂,笑容灿烂:“你看我现在像还有事的样子吗?”

  “担心他干嘛?”廖乐从身后探头出来:“他刚还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呢,洛慈,安啦——”

  洛慈没立刻回应,他打量江知呈的脸色,见他面上已经恢复血色,嘴唇也没有刚才那般苍白。于是在玩耍过程中依旧提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点了点头。

  “现在还早,要不要再去玩点什么?”江知呈看着洛慈,提议:“鬼屋怎么样?你要想玩我们都可以陪你。”

  “什么什么什么??”廖乐听见,连忙跑到两人前面,一瞬间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么叫我们都可以陪你?我答应了吗?”

  “我先声明啊,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绝对不去,想都别想!”他抱着膀子,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三人被他逗笑,江知呈毫不顾忌嘲笑他:“没想到你竟然怕鬼。”

  “不过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你得问问寿星的安排。”江知呈看向洛慈:“你决定要不要他去。”

  洛慈盯了廖乐片刻,直把廖乐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求饶道:“洛慈,我相信你一定不想看到你室友被吓死在里面。”

  见洛慈不说话,他又开始威胁:“你要让我进去,我们就友尽,友尽了啊。”

  洛慈的长睫闪了闪,而后才缓缓道:“那你就呆在外面吧。”

  廖乐瞬间松了口气。

  “我也不去了。”谭志用道:“刚玩了大摆锤,现在脑子有点晕,我想缓一会儿。”

  “你也晕吗?”洛慈停下脚步,忧心道:“那坐那儿歇歇,喝点水压一下。”

  “好的。”

  最后就剩江知呈陪洛慈进去。

  “以前来过鬼屋吗?”江知呈问。

  洛慈摇头。

  江知呈便安抚道:“还是一样,不要怕,到时候跟在我身后,别走丢了。”

  “恩。”

  鬼屋里面黑漆漆地,耳边响着恐怖的配乐,不时传来几道奇怪的声音,惹得人心惊肉跳。

  江知呈胆子还行,所以走在前方护着洛慈。谁知道走到中途,身后没了脚步声,他回头发现洛慈不见了。

  “人呢?”说着他又往回走,终于在一个架子前看到洛慈的身影。

  江知呈拍了拍洛慈的肩膀:“你……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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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转过脸来,青面獠牙,面上带血,吓了江知呈一跳。

  “别怕,是我。”洛慈把面具拿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江知呈:“你没事吧?”

  江知呈目光幽幽地看他片刻,接着蜷起手指在洛慈额上轻敲了一下:“大朋友,成年了,所以胆子肥了是吧,都敢吓人了。”

  说完江知呈又笑出声,扶额摇头笑道:“我也是出息,竟然被你个破面具给吓到。”

  “不过,洛小慈,不错哦,胆挺大,面具哪儿拿的,干不干净就往脸上带。亏我还以为你会害怕,结果比我还会玩。”

  洛慈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挑了比较简单的问题回答:“这面具是我在刚才那个假人脸上取下的。”

  “行吧,我看看。”江知呈伸手。

  洛慈刚要给他,眸光无意间看到一道白影,他连忙拉住江知呈藏到墙的拐角处,然后那道白影飘过来,嘴中念叨着:“小狐狸……小狐狸……我的小狐狸……”

  江知呈了悟。看来是个npc。

  他转过头去看洛慈,想跟他解释,结果发现洛慈不知何时又把面具戴上了,并抬手对着江知呈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他转脸盯着npc。

  江知呈明白洛慈想干什么了,于是他静默地呆在洛慈身后,将自己完全藏起来。

  “小狐狸……小狐狸……我的小狐狸……”白影越来越近,终于靠近拐角。

  他扭动着脖子,似在寻找什么。

  这时,一道清冷缥缈的少年音传来,悠悠地,鬼魅一般传入耳中:“你是在找我吗?”

  同时一只手,指骨纤细,苍白如雪,搭在npc肩膀上,分不清是衣服白还是手白。

  Npc身体一僵,接着扭头——

  江知呈看见他打了个激灵,立那儿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实在没忍住,江知呈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听到活人的声音,Npc瞬间放松下来。

  洛慈将面具拿下,递给Npc,并道:“抱歉,吓到你了。”

  Npc应该不是第一次被反捉弄了,并没有生气,只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念着他的台词向别处飘去。

  洛慈盯着Npc的背影看了片刻,才对江知呈道:“我们去前方看看吧。”

  这次换江知呈走在洛慈身后。

  他注视着前方男生清瘦纤细的背影,再想到方才他那一系列顽皮的举动,明明才刚刚发生,此刻回忆起来,竟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感觉……就像是看到平时安静的雪人,有一天露出笑容,蹦蹦跳跳在阳光里,可爱的像个童话。

  又像是一只被黑暗困住的灵魂,有朝一日又在黑暗里现出骨子里的烂漫顽皮。

  不管怎样,这都是常日里无法见到的洛慈,在此刻实实在在地存在。

  江知呈开始胡思乱想,想是不是只有他窥见过这一隅。

  又思考,洛慈骨子里也是活泼爱玩闹的,为何长成现在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想着想着,便走到出口,对于一路发生了什么,基本没了印象,抬眸见洛慈站在天光下,眉目漆黑,肤白胜雪,浑身透出不可亲近的冷意。

  好像那个会恶作剧的男生,只存在于黑暗的角落里,长久地不为人知。

  *

  吃完饭后,几人四处逛逛,很快便到下午电影开场的时间。

  买了两盒爆米花,四杯果茶,几人拿着票入场。

  洛慈和江知呈的座位是第四排的七八,廖乐和谭志用是后一排的七八号。

  走进去后,电影还没开场,大灯依旧亮着,一眼望去,几乎都是情侣。

  一直被人行注目礼到座位上,四人心里都有些怪异。

  “咋的?男的不能一起来看电影了还?”廖乐在身后嘟囔。

  洛慈也被看得不大自在,转眸见江知呈神色如常,只当自己太敏感,随即将那些目光都过滤掉,同江知呈一起找到座位坐下。

  电影看到一半时,江知呈也察觉到不对,他侧眸,发现身边的情侣不知何时已经啃上了,很快大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相拥之后,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眼,接着也啃上了。

  他拿出手机,搜索完这部电影的相关信息,然后黑着脸转身问后排坐着的廖乐:“你选的是什么类型的片子?”

  “喜剧片……”廖乐抬眼看向还在啃的男女主角:“……吧…”

  “确定?”江知呈眉梢抬起,接着示意他看手机屏幕,上面赫然几个字——喜剧爱情片。

  廖乐恍然大悟,压低声音:“怪不得进来时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不大对,他们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江知呈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这也不像啊。”廖乐指了指谭志用:“我和身边这傻大个哪里像一对?不过……”他摸着下巴,怪异地扫了洛慈单薄的身形,再看向江知呈:“你和洛慈挺招人误会的。”

  “滚蛋!”江知呈压低声音笑骂一句:“乱想什么呢,我和洛慈也不像。”

  “开个玩笑嘛,那现在还要不要看下去?”廖乐问。

  “还看什么,当然是……”说到一半,江知呈停下,扭头看向洛慈,发现他还盯着屏幕,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模样。

  江知呈改口:“算了,票都买了,看完再走。”

  “这有什么……”廖乐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洛慈,顿悟,而后小声吐槽:“还说不像。”“同是室友,怎么不见你对我和谭志用那么体贴。”“哎,我真是命苦。”

  “你嘟嘟囔囔地在说什么?”一旁的谭志用奇怪。

  “没。”廖乐立刻闭嘴。

  江知呈继续看了会儿,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又将目光投向洛慈,看他依旧看得入神,不禁问:“好看吗?”

  “不好看。”洛慈缓缓回答。

  这就奇了,不好看还看那么认真。江知呈干脆直接侧过身,盯着洛慈,刚想问,就听他轻声道:“但有你们陪我看,就还好。”

  江知呈一怔,想到他说自己没去过游乐园,于是问:“以前来过电影院吗?”

  “嗯。”洛慈点头。

  “那……”

  “一个人来。”洛慈终于将目光从大屏幕上挪开,与江知呈对视:“久了就不来了。”

  “哦。”江知呈看着他黑暗里的大眼睛,心中一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安慰:“没事,以后想看电影就找我们。”

  “嗯。”洛慈点头,与他对视片刻,睫毛轻闪,复将目光落在大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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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江知呈买完早点回来,看到椅子上缩着圆滚滚的一团。他定睛一看,见是洛慈,不禁笑了:“你怎么裹得跟个小熊一样。”

  洛慈转过脸,很轻地吸下鼻子,鼻尖红红地,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看着脆弱可怜,连嗓音都是可怜的:“冷。”

  江知呈听出鼻音,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感冒了?”说着用手探上他的额头,片刻后道:“还好,没发烧,应该只是受凉,有点感冒。”“这几天降温降得突然,肯定是前两天穿少了。”

  洛慈点点头。

  “有药没?”江知呈拿过遥控器,将空调打开。

  “没有。”洛慈道。

  “那等会儿我去买。”江知呈把早餐递给他:“你先吃点东西。”

  洛慈乖乖点头。

  吃完药后,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江知呈又摸了摸洛慈的额头:“难不难受,要很难受,这节课就不去了,我帮你在辅导员那儿请个假。”

  “不用。”洛慈仰视他:“一个感冒而已,可以忍。”

  “行吧,如果实在不舒服,不要硬撑。”江知呈叮嘱。

  “那走,过去上课。”说完,他将给洛慈买的药收好,放到自己书包里,又提醒洛慈带个杯子。

  洛慈照做,然后跟着他走出宿舍。

  门外,刮着小风,江知呈没啥感觉,洛慈却冷得缩了缩身体。

  蓬松宽大的羽绒服穿在身上,遮挡住纤瘦的身形,本就裹得跟个企鹅似的,这么一缩,就更像了。

  圆滚滚、笨拙的样子,清冷美少年的气质消了大半,竟出人意料的可爱。

  “这么怕冷?”江知呈盯着他,好笑道。

  洛慈侧眸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对比他清爽帅气的打扮,这才垂眸看到自己臃肿的形态。

  啊,怎么……这么丑?

  早上起来时太冷,脑子昏昏沉沉,鼻子也不舒服,只想着保命,从衣柜随便取了件厚实的衣服穿,现在发现只顾着温度而风度全无。

  “我们那儿现在没这么冷。”洛慈解释:“而且我小时候生过病,比常人畏寒。”

  “那是该多穿点。”江知呈问:“衣服带够没有?没带过趁还不算太冷,记得赶紧买几件。”

  “嗯,好。”洛慈来时,因为路程比较远,所以没带多少东西,冬天衣服太重,就只带了两件,是得抽空去买几件新的。

  到教室后,上课时,不知是因感冒还是刚喝完药,药效发作,洛慈格外疲倦。

  老师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让人昏昏欲睡,渐渐洛慈撑不住,趴在桌上,脑袋埋到柔然蓬松的袖子上,软绵绵地睡过去。

  扭头见洛慈睡着了。这节是专业课,小班课,教室人少,睡觉的一眼就能被看见。

  老师走到洛慈身边,刚想敲桌子,就被江知呈拦住,他歉意一笑,解释:“不好意思老师,他生病了,刚喝完药,还不太舒服。”

  老师点点头,询问了下严不严重,然后表示理解,继续讲他的课。

  可是洛慈还是没能睡太久,趴了一会儿,就手脚冰凉,浑身发冷地醒来。

  “怎么了?”江知呈见洛慈醒来就皱着眉头。

  “好冷。”脑子晕乎乎地,洛慈凭借本能水旜他的感受。

  “教室里没有空调,按照惯例,暖气还要过几天才能开。”江知呈无奈,看见洛慈不舒服的模样,又替他难受。

  “等下课接杯热水放怀里暖暖。”江知呈瞥到桌上的杯子,提议。

  洛慈乖乖点头,然后抬头瞅着钟表,眼巴巴地等下课。

  抱杯热水在怀里,终于感觉没那么冷。熬到放学,回宿舍开完空调,洛慈感觉才又活过来。

  *

  幸好宿舍里有空调,不然洛慈晚上冷得觉都睡不好。

  然而不幸的是半夜洛慈还是被冻醒,他从没什么热气的被子里钻出来,打了个寒颤后,抬眸看向空调,发现不知何时停了。

  是被人关了还是……洛慈想到另一个可能——停电了。

  他的感冒还没好,鼻子堵得难受,手脚也冰冷,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

  男生的体温一般偏高,加之现在不是最冷的时候,江知呈他们其实也用不着开空调,空调是为了照顾洛慈才开的。

  现在停电,也就洛慈觉得冷,其他人还好。

  所以没人像洛慈一样被冻醒,宿舍里其他人都睡了,能听见谭志用的呼噜声,还有廖乐时而不时地磨牙声。

  交响乐一般,吵得洛慈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好难受,真是要命。洛慈想,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想让鼻孔通气。

  “洛慈?”突然对床传来江知呈懒懒的嗓音,他像是醒了,还注意到洛慈这边的动静。

  “怎么了?”那边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洛慈感觉他坐起来。

  “停电了啊。”显然江知成很快也看到空调停止运行,并瞬间猜到原因 。

  “你怎么样?很冷吗?”对面问道。

  洛慈习惯性点头,接着发声,怕吵到另外两人,放低声音:“冷。”

  接着强调:“很冷。”

  “那怎么办?”江知呈像是犯了难,思忱:“不知到盖厚点有没有用?”

  安静一瞬,他探出身子,提议:“实在不行,你就先跟我睡,我体温高。”

  没得到回应。

  洛慈被吓傻了。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大脑整个宕机,满屏只有一句话在回放——

  江知呈问要不要跟他睡。

  跟他睡

  睡……

  哔——

  好的,死机了。

  “喂?洛慈?睡着了?”江知呈疑惑。

  “没有。”终于回过神来,洛慈呐呐回答:“好……好的。”

  “那过来吧,把被子和枕头都拿上,一床被子不够两个人。”

  “啊,”洛慈大脑反应迟钝:“好。”

  他把被子和枕头递给江知呈,顺着扶梯爬上江知呈的床。

  他爬的是江知呈床。想到这句话,洛慈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僵硬地躺到江知呈的身边。被窝里暖暖的,与洛慈方才被窝里的温度完全不同,像是从冰水到了温泉。

  暖洋洋地,还带着江知呈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洛慈本就迟钝的大脑更迟钝,整个人晕乎乎地像喝了假酒。

  可这还没有完,接着,洛慈感受到他的手被人碰了下,江知呈的清朗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手这么冰?”

  然后洛慈的手隔着衣服触到一片温热,又软但又紧实,像是放松下来的肌肉——那是肚腹的位置。

  嗞啦——洛慈觉得他快要漏电了,所经历的却依旧不是终结。

  接着,洛慈感觉江知呈用脚趾碰了下他的的脚背。

  许发现亦是冰凉,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洛慈的两只脚夹在小腿之间压着。

  轰地一下,洛慈的脸烧起来,烧地整个人醺醺然,灵魂犹如飘在半空。

  “还是冷?”江知呈困惑道:“你怎么在抖?”

  不,他现在很热。洛慈强忍内心澎湃,竭力压制因为过于紧张而造成的颤动,哑着嗓子撒谎:“有一点儿。”

  怕江知呈再做出什么让他难以招架的举动,洛慈连忙补充:“不过就这样,应该很快就好了。”

  “行。”江知呈没有怀疑,打了个哈欠,困倦闭眼:“那睡吧,洛小慈,晚安。”

  “晚安。”洛慈回。

  很快,夜色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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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是被热醒的。

  一觉醒来怀里多了个美少年是种什么感觉?他垂眸看向将脑袋埋在自己颈窝,正睡得香甜的男生,用迟钝的大脑思考好一阵儿,才回忆起昨晚的事。

  哦,好像停电了。

  洛慈怕冷,江知呈让他跟自己凑合一晚,再然后……

  江知呈思考,他们是怎么睡成这种姿势的?洛慈几乎是半爬在他胸口,软而凌乱的黑发蹭在江知呈的脖子上,伴随着浅浅的呼吸,落在肌肤上,痒痒地。

  除此之外,江知呈看见洛慈浓黑的长睫,像是两排纤长的弧线,在眼下划出两道温柔的光影,而光影旁,冷白光滑的肌肤上点缀着一颗泪痣,向下是他小巧而高挺的鼻梁,鼻翼随呼吸轻轻起伏,最后见到的是他水润微红的双唇,似因鼻塞而微张着换气。

  渐渐江知呈脑子清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这样盯了洛慈许久。

  他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而后顿住,才察觉手正隔着衣物搭在洛慈腰上。

  这腰……

  江知呈想着形容词,最后得出:好细。

  洛慈的腰好细,一个男生的腰怎么能细成这样?

  他是不是没吃饭?

  东想西想半晌,怀里的人还是没醒,似引鼻子不通,还像猫儿一样打起了小呼噜。

  被这小呼噜声传染,江知呈打个哈欠,抬起另一只没有抱洛慈的手,擦去眼角的湿意,很快闭眼再次睡去。

  *

  洛慈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抬手掐了把胳膊。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接着狠狠皱了眉头,将脸埋在江知呈的肩膀上。

  糟糕,不是梦。

  更糟糕的是,他有反应了。洛慈恨不得当场离开这个世界,此刻他只庆幸江知呈还未醒来,自己还有救。

  他将脑袋从江知呈身上移开,而后动作很轻地将搭在江知呈腿上的脚挪开,最后他轻轻挨上江知呈的胳膊,想把它从自己腰上挪开。

  很好,江知呈没醒,只差最后一点儿,他就可以不被江知呈发现,避免这难言的尴尬。

  “洛慈?”慵懒微哑的嗓音响在耳边,那只快被挪开的手倏地一下,又回到洛慈腰上。

  “睡醒了?”江知呈问。

  “啊。”洛慈很轻地瑟缩一下,接着答非所问:“早上好。”

  江知呈把放在洛慈腰上的手收回,揉了下额头,笑回:“早上好。”

  腰上的重量消失,洛慈微不可见地轻舒口气,然后将手伸进被子里,拉拉衣角。

  他庆幸昨晚穿得多。

  “我,我先下去了。”洛慈紧张道。

  “好。”江知呈摆摆手。

  洛慈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正要背对着他下扶梯时,衣角忽地被江知呈的手拉住。

  他身体一僵,呼吸骤停,艰难出声:“怎…怎么了?”

  “你……”江知呈语气犹豫,似发现了什么在考虑要不要说。

  他知道了?

  洛慈木着脸,难堪地回过头,却见江知呈对着他半勾起唇角,已经恢复清亮的嗓音传入洛慈耳中。

  “你昨晚好像打呼了。”

  没被发现。心中的石头顷刻落到,接着,打呼?

  在喜欢的人面前打呼?洛慈眼睛瞪大,耳根不受控地红透。

  得到想要的反应,江知呈开心地大笑起来。不知怎的,刚在洛慈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想看到洛慈除冷漠淡然外的反应。

  哈哈哈果然,害羞地连耳根都红了的洛慈真是太可爱了。

  洛慈被他笑得无地自容,转身飞快爬下扶梯,冲进浴室。

  见状,江知呈笑得更厉害。

  等洛慈从浴室出来,江知呈正好下床。

  经过洛慈身边时,他停下戏谑地挑了下眉,眼里全是笑意:“五分钟啊,洛小慈。”

  洛慈没听明白,直到江知呈若有所指的将目光向他的身下扫去。

  这下,不仅是耳朵,洛慈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满脑子都在回荡着——

  他看到了,江知呈刚才一定是看到了。

  刚才不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洛慈呢。不过若他刚才说了,身体的反应还没消,洛慈说不定会尴尬。

  但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提起,都很让人难堪的好吗?

  见洛慈害臊的眼睛都快红了,江知呈强迫自己忍住笑意,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有什么,不都是男生嘛?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男生都会有的。”

  “那你有吗?”洛慈接口反问。

  “唔,”江知呈眯了下眼,走近一步,俯视洛慈:“洛小慈,你是在怀疑我的性别,还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洛慈被吓得忘记尴尬,后退一步,飞快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

  “江知…”门被推开,廖乐的声音响起,又顿住,带上惊讶:“你们……”

  洛慈和江知呈齐齐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用奇怪眼神盯着他们的廖乐和谭志用。

  “怪不得你说他俩有问题,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谭志用忽地转头对廖乐道。

  “我说什么了?”哪有当正主面八卦的,廖乐快被这货蠢死了,他提高声音,挽救道:“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洛慈和江知呈都不信谭志用听错了。江知呈转过身子,环住手臂,扬眉问:“说说呗,廖乐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俩之间有问题。”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坑廖乐,谭志用抢先道。

  “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江知呈对着廖乐,笑骂一句,没把这话当回事。

  洛慈却捏捏手指,心想,廖乐才没问题,对洛慈坦然自若地江知呈更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洛慈自己,谁叫他是一个喜欢上室友的gay呢?

  被戳破,廖乐索性有话直说:“你俩咋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昨晚停电了。”怕江知呈一开口,让正常的事情又变了味,洛慈连忙解释:“我冷,所以和江知呈挤一挤。暖和。”

  “哦。”廖乐刚要点头,江知呈忽然走上前,搭住洛慈肩膀,侧眸暧昧笑道:“是啊,我家洛宝儿本就感冒了,我这不是怕他又冻坏了么。”

  什么?洛慈傻眼,险些以为自己发了癔症。

  他以一种完蛋了要被误会的心情看向廖乐和谭志用,谁知这俩表情反而正常起来。

  “呕——”廖乐一脸嫌弃:“江知呈你恶不恶心,取暖就取暖,说那么腻歪干嘛?”

  江知呈松开洛慈,大笑起来,走到廖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恶心他:“廖宝儿。”

  又对谭志用抛了个媚眼:“谭宝儿——”

  廖乐继续呕吐状:“我们刚吃完早饭,你可放过我们吧。”

  说完,几人都笑起来。这事算是翻了篇。

  洛慈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点怪异。他想这就是普通朋友的相处方法吗?坦坦荡荡,没有避讳,什么玩笑都能开。

  似是而非的话,反而比遮遮掩掩效果好。

  那他……也可以和江知呈这样“正常”相处吗?

  洛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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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舞蹈队队长让人把洛慈扶到凳子上坐下,蹲下身子想要碰洛慈的脚踝,洛慈下意识避开。

  避开后,洛慈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大礼貌,努力将声音放得温和:“谢谢队长,我没事。”

  队长笑道:“那你先休息休息,要还是不舒服,就让人带去医务室看看。”

  “一定不要跟我客气啊。”说着,队长朝洛慈眨眨眼睛。

  洛慈点头,而后对围着他的人群道谢,直到他们散开,他才轻皱眉头,表露一点儿痛色。

  扭到脚踝了,当然是疼的,但只是一点儿小问题,可以忍过去,洛慈不想麻烦别人。

  可是现在脚踝疼着,没法练舞,洛慈想回宿舍,然而舞蹈室距离宿舍稍微有点远,他现在肯定没法自己走回去。

  那……要找人帮忙么?洛慈环视过正在练舞的队友,求助的话说不出口。

  他还是怕麻烦别人。

  就这样坐了十分钟,脚踝的疼痛减弱些,但依旧难受。

  洛慈坐不下去了,他好想回去,也好想见到……江知呈。

  江知呈……想到他,洛慈眸色忽然亮起。

  他和江知呈是朋友,找朋友帮忙应该是可以的吧。

  到底不好意思打电话,洛慈找到江知呈的头像,给他发消息。

  组织完语言,第一句话说的干巴巴地。

  【各心:我跳舞的时候崴到脚了】

  第二句话依旧干巴巴。

  【各心:我想回宿舍。江知呈,可以麻烦你过来,送我回去吗?】

  点出发送后,洛慈盯着对话框,不自觉攥紧手机。

  两分钟过去,那边没有消息。

  五分钟过去……

  洛慈终于退出对话框,垂下眼睛。心想:好像不太幸运,对方正忙着吧。

  那现在怎么办……洛慈抬起头,再次将目光扫向队友。也许还是得麻烦他们了。

  刚想张口,门口便传来一道清亮动听的男声:“洛慈在这儿吗?”

  “在。”有人回道。

  江知呈从门口向里外,一眼就看见坐在凳子上的男生。他向别人道了谢,抬脚向洛慈的方向走去。

  洛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其间隐约闪着光。

  “江知呈……”

  洛慈唤着江知呈的名字,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语气有多依恋,像是一只受了伤后看到主人的猫咪,第一反应,是要扑到主人怀里寻得安慰。

  可洛慈到底不是猫,不敢扑到江知呈怀里,只能定定看着他。

  “能站起来吗?”江知呈半蹲下身,抬手轻握住洛慈脚踝。

  洛慈没有躲,即使有点痒和不适,他依旧没躲。

  点头后,在江知呈的搀扶下站起,忍住疼痛艰难走到门外,当快要下楼梯时。

  江知呈扶着他的手一松,半蹲下身子,示意洛慈道:“这样不方便,我背你。”

  洛慈微怔,盯着江知呈宽阔的脊背,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到他的背上。

  鬼使神差地,爬到江知呈背上的那一刻,洛慈没有害羞,反而在想,直男间这样正常吗?

  接着想,朋友间这样应该是正常的,或者,他该表现的自然点。

  想着洛慈搂住江知呈的脖子,将脑袋放到肩膀上,脸颊挨着他的发鬓,隔着厚厚的衣物,胸口紧贴在他的背部。

  洛慈没有发现江知呈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他只是想

  ——幸好冬日穿的厚,对方听不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

  宿舍里,江知成把洛慈放到凳子上,随即撩开的裤脚,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

  “有点肿。”江知呈没忍住皱眉,随即抬眸:“怎么不早点叫我过去,肿了,不疼啊你?”

  洛慈与他对视,黑眸纯粹而无辜,让人不忍苛责。

  江知呈认命地叹口气,无奈道:“行吧,乖乖待着,我去给你买药儿,”

  回来后,他手里不仅拿着药,还有个冰袋,拖了个凳子坐到洛慈对面,将药放到了一旁:“先是感冒,再是扭脚,你这段时间还真是多灾多难。”

  洛慈没吭声。

  江知呈也没指望他接话,将冰袋拿到手上,示意洛慈把腿抬起来:“放我膝盖上,我先给你冰敷一下消肿。”

  “怎么不动?”江知呈看见洛慈呆呆的模样,不禁催促:“快点儿呀,待会儿别更肿了。”

  洛慈这只脚已经脱了鞋,露出的白袜子干干净净,还有洗衣液的清香。

  江知呈随意地瞥了眼,随即自然地握住他的脚,把他的袜口向下褪了些,方便冰敷。

  被握住脚,洛慈敏感的轻微瑟缩。紧张羞意之下,脚踝的痛意都快被他忽略。

  江知呈低着头,手拿着冰袋放上去:“有点冷,忍忍。”

  “啊。”洛慈盯着他的脸,神飞天外,其实并没有听见他再说什么,只下意识答:“好。”

  接着他便被突如其来地凉意拉回现实,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冰敷完后,江知呈把他的脚缓缓放下:“不要乱动,晚点儿还要冰敷几次,之后才能上药。”

  洛慈:“好。”

  几个小时后,江知呈又给他冰敷了一次,因为伤得不重,只有一点点肿意基本感觉不到疼。

  “这两天别乱动,注意休息,舞也暂时别跳了。”江知呈嘱咐,接着:“有什么事叫我。”

  说要看眼时间:“差不多该到饭点。食堂没啥吃的,受伤了补补,我给你叫个外卖。”

  没给洛慈拒绝的机会,他自顾自地看向手机。

  江知呈下去拿外卖时,洛慈手机响了,打开发现是张晏发来的消息。

  【张晏:慈宝儿,快下来接我,我来你们学校啦!!】

  洛慈:“!”他忍住惊讶,回复

  【各心:你现在在哪儿?】

  【张晏:在学校里面了,我混进来的。】

  【张晏:别说,A大不愧是百年名校,又大又气派。】

  【张晏:嘿嘿,妹子也多,都贼漂亮[鼻血]】

  洛慈跟他提了自己受伤的事儿,然后发了定为和宿舍门牌号,让张晏自己过来。

  而后很快想起敲门声,洛慈以为江知呈忘带钥匙,开门见到另一张熟悉的脸。

  洛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来人热情地抱住:“慈宝儿,好久不见,惊不惊喜?!”

  洛慈惊喜死了,尤其是转眸看到几米开外,一手提着外卖盒另一只手插兜的江知呈,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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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拐过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他们宿舍门口站着个麦色肌肤的高个儿男生,接着门开了,那男生一把将洛慈抱着,还喊了句,慈宝儿?

  慈宝儿,江知呈扬起眉梢,漫不经心地想,这人哪冒出来的?

  他走到门口,抬起指尖戳了戳张晏的背,目光却看着洛慈,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兄弟,麻烦让让,挡着门了。”

  张晏下意识说了句抱歉,侧身让路时,看到江知呈的脸,愣住,然后对洛慈道:“这哥们儿好帅啊。你室友?”

  洛慈点头:“江知呈。”而后想着又补了句:“A大校草。”说完等张晏反应。

  张晏不负所望,竖起大拇指,无声说了两个字:“牛逼。”

  说完他走向江知呈,伸手笑道:“你好啊帅哥,我是洛慈的朋友,张晏。”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晏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时,对方的眼睛轻眯了眯。

  “朋友?”江知呈弯唇吐出这两个字,瞥了眼洛慈,而后才将张晏的手握住:“你好,我也是洛慈的朋友,江知呈。”

  “哦哦,他刚跟我说过了,A大校草嘛。”张晏比了个赞的手势。

  江知呈回了他个微笑,这才给了洛慈一个正眼,笑问:“洛小慈,我怎么不知道,除了我,在A大你还有其他的朋友?”

  洛慈眼睫一抬,呆怔地看着江知呈,敏感得察觉到不对。

  他还没有回答,张晏已经开口:“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A大的。”

  接着他走到洛慈身边,动作豪迈地将洛慈的肩膀搂住,笑哈哈地解释:“我是慈宝儿在江城的朋友,高中一直都是一个班。”

  张晏笑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别看慈宝儿面上冷,跟我关系可好了。”说完还拍了拍洛慈的肩膀,问:“是吧?”

  他生得壮实,洛慈被他搂着,一下就显得小巧起来。

  江知呈环臂而立,盯着他俩:“哦?”点头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随即把目光移向洛慈,笑问:“是吗?”

  洛慈夹在两人中间,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答是还是否。

  最终他还是实话实说:“我和张晏高中同班,他对我很好,在江城只有他肯和我做朋友。”

  “什么叫只有我肯和你做朋友?”张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洛慈的肩膀:“明明是你永远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把想跟你做朋友都吓在门外进不去。还好我细心,识破了你的面具,成了你唯一的朋友。”

  “你不晓得,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学校里的人有多羡慕我,说我厉害,竟然把高岭之花都拿下了。”

  “啊?”洛慈惊讶,完全不知道:“真的?”

  “那还有假。”张晏晃着腿,得意洋洋。

  发现一直没有听到江知呈的声音,洛慈忍不住去看他。

  见他不知何时靠坐在凳子上,长腿伸在桌子底下,一只手伸直搭在桌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像在克制什么。

  洛慈盯他片刻,然后转身看向张晏,把他带到自己的凳子上坐下。

  敲桌子的声音忽地停住。

  江知呈偏头,食指点了点太阳穴,不知想了些什么,示意洛慈将已经放到洛慈桌上的外卖拿过来。

  不明他是何意,洛慈还是照做。

  “你还没吃饭啊?”见状,张晏随口问。

  “嗯。”洛慈应声,回头看他:“你吃过了吗?如果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张晏已经摆摆手:“我吃了,在A大附近找了个地方吃的。”

  “好。”洛慈放下心来,转身抬眸发现江知呈正看着自己,琥珀眸在阴影里暗下,表情不太对。

  他走到江知呈身边,把外卖放在他桌上,小声问:“怎么了?”

  江知呈撑着下巴,弯唇定看他:“如果他说没吃,你想怎样?”

  蓦然他将脸凑近洛慈,几乎是挨着他,笑问:“难道想把我给你点的外卖,让他吃?”

  洛慈无措地唇微张。

  见他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江知呈水旜刚才就想问的话:“他是你唯一的朋友,那我是什……”突然顿住,觉得这话怪怪地。

  江知呈皱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点问题,拈酸吃醋跟小姑娘一样,哪里像个大老爷们?

  朋友又不是情侣,不需要一对一,洛慈有其他朋友怎么就不行了?

  要怪就怪江知呈自视甚高,被洛慈的那句话麻痹——我的朋友有你就行,不需要别的朋友。听了这句话,就误以为洛慈只和自己关系好。

  哪成想,新冒出来的这个,看洛慈那态度,江知呈简直没法跟人比较,莫名其妙地心里失衡。

  吃人朋友的醋?你不能跟他比跟我好?这什么小学鸡思维?

  江知呈自己都觉得他脑子怕不是有点毛病。

  再计较下去,真成小学鸡了。江知呈轻咳一声,试图让洛慈忘掉刚才那句话:“我是说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人来这儿,咱怎么也不能亏待人家是吧?这外卖你也别吃了,今晚我请你朋友出去吃,毕竟人大老远跑来看你也不容易。”

  画风转变的太快,洛慈懵懵然点头。

  而后听出他话里的问题,不禁纠正道:“他不是我唯一的朋友。”

  “行行行,不是。”江知呈顺着他,没把这话当回事儿。

  洛慈抿唇,知道他没信,但嘴拙,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这场晚饭,与下午相比,江知呈像是变了个人,亲切热情,好像张晏不是洛慈的朋友,而是他的朋友。

  张晏下午还怀疑这帅哥对他有意见,哪知晚饭时开怀畅饮,谈天说地,互相搂着肩,要不是洛慈拦着,他俩下一刻就要对着月亮结拜。

  这哪里是对他有意见,这根本就是相见恨晚嘛!

  大晚上的,洛慈领着两个醉鬼回去。

  走在路上,两个人就跟有毛病一样。张晏拉着洛慈的一只手,塞到江知呈手上,打着酒嗝道:“好兄弟,我信你是个好人,从今天起,我就把慈宝儿交到你手上啦。”“嗝——等我走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不能辜负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洛慈哭笑不得。

  偏偏江知呈还搁那儿添乱,看着正常,没有醉态,说起话却够让人心惊肉跳。他捏捏洛慈的手指,懒洋洋地道:“放心吧,慈宝儿就我们两个朋友,他是我俩的。你走了,他就是我的,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越听越不对劲,洛慈一个伤患,还得一手牵一个,他走不快,只能慢吞吞地朝前走,边上的大爷都走得比他们快。

  身后两人走得比他还慢,被洛慈拉着,扭头一问一答聊嗨了。

  要疯!终于将张晏送到酒店安置好,剩下一个酒鬼,应付起来就轻松许多。

  然而……

  在被江知呈用两只爪子捧住脸时,洛慈神情木木。

  “你为什么骗我?”

  洛慈茫然地看着眼前帅气的酒鬼:“什么?”

  江知呈拉下脸,老大的不高兴,控诉他:“你说你的朋友有我就行,不需要其他朋友。可那个张晏晏是怎么回事?”

  张晏晏?洛慈纠正他:“他叫张晏。”

  “张晏晏!”江知呈重复,接着拿爪子捏洛慈的脸蛋:“洛慈慈!骗人是不对的!”

  得咧,跟醉鬼根本解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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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酒品还行,除了比平时幼稚,其它的倒还好。

  等次日酒醒,他像是把昨夜的说的话全忘了,刷牙时还哼着歌,见到洛慈很自然地打招呼,仿佛昨晚那个幼稚鬼不是他。

  洛慈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张晏明天回江城,今天洛慈打算陪他在黎城逛逛。张晏想买些东西回去,洛慈也顺便买几件衣服。

  他带来的衣服不够,从网上买的几件都不太合适,全都退了回去,还是决定去实体店看看。

  洛慈给张晏发消息。

  【各心:起了吗?头难不难受?】

  【张晏:起了起了。】

  【张晏:有什么难受的,那么点酒。】

  【各心:嗯,那你收拾一下,待会儿我去找你。】

  “你们要出去?”头顶忽然传来说话声,洛慈吓了一跳,抬头和正在刷牙的江知呈对视上。

  “啊,我们去买点东西。”洛慈回答。

  “哦。”江知呈看着手机屏幕,冷不丁地又道:“你怎么不问我难不难受,区别对待啊洛慈慈。”

  他在刷牙,嘴里含着泡沫,说话含糊,隐约能听见笑意,像是开玩笑一般。

  洛慈还是认真回答:“我以为你挺精神的。”

  江知呈:“……”

  洛慈这样认真的语气,江知呈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算了。江知呈决定揭过这岔,换个话题:“你们打算去哪儿?”

  洛慈思考:“还没想好,等过去了再看。”

  “这么随便?”江知呈挑眉,接着道:“我对黎城还算熟悉,大概知道哪里有什么,哪儿的地方东西比较好。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去给你们当向导?”

  “可以吗?”洛慈抬眸。

  “那有什么?”江知呈拿着牙杯,自顾自地转身走近浴室:“经过昨夜,想必我和张晏晏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他会欢迎我的。”

  吃顿饭,喝顿酒,就建立了革.命友情?洛慈不太能搞懂他们这些社交人。

  但洛慈也挺喜欢江知呈去的,立刻发消息和张晏说了这事。

  张晏听了,兴奋地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果然表示欢迎。

  看来江知呈这男的,还真是男女通杀。

  *

  洛慈和江知呈先陪张晏去百货商店还有几个知名的巷子打卡,买了小玩意以及黎城的特产。

  听说洛慈要买冬装,江知呈又带他们去了服装城。

  服装城的冬衣都是当季最新款,价格不低,但也是真的好看。

  一进去,江知呈就给洛慈推荐了件潮款羽绒服。洛慈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挑东西,加上江知呈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件上身不好看,故他毫不怀疑江知呈的眼光。看一眼后,觉得还可以便点点头。

  第一件衣服如此轻易便买了下来,洛慈觉得他们很快就可以买完了。

  谁知道在挑第二件衣服时,江知呈和张晏两人产生了分歧。

  江知呈看上一款棒球服,给洛慈推荐了蓝白拼接色,张晏却觉得黑白拼接色更好看。

  “黑色配起来多好看,又酷又帅气,还耐脏,你看你自己都喜欢穿黑色,怎么就不让洛慈穿了?”张晏陈述他的观点。

  江知呈一头问号:“我什么时候不让他穿黑色了?只是蓝色清新干净,洛慈冷白皮,穿起来会更好看。”

  张晏不服:“黑色也显白啊,慈宝儿穿起来也好看。”

  “行吧。”江知呈懒得跟这小子争,抬起下巴,示意洛慈:“洛小慈,衣服买来是给你穿的,你自己看喜欢哪个?”

  措不及防被拉入战场,洛慈不自觉后退一步。

  大概是觉得洛慈反应迟钝,江知呈上前直接拉住洛慈的手腕,把他带到两件衣服前,说:“你随便选,只要你喜欢,选哪个都行。”

  洛慈将两件衣服各扫一眼,感觉都差不多。

  “诺。”江知呈直接把衣服取下来:“你都试试,看喜欢哪个。”

  洛慈点头,刚想去接江知呈手上的衣服,另一件就被递了过来:“慈宝儿,我这件,先试我这件儿。”

  突然被截胡,江知呈不爽地看了张晏一眼,然后抬手卡住他的后颈,手肘压在他背上,威胁地笑道:“你行啊,张晏晏。”

  “唉唉哎,痛痛痛……”张晏缩起脖子,夸张地嚎:“杀猪呢你——”然后身子一扭,从江知呈手下挣脱,飞快跑开。

  “杀的就是你。”江知呈嘲笑,接着大步迈开,开追。

  之后逮住又是一通鬼哭狼嚎。

  选个衣服都能闹起来,还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哪怕你是革.命的友情都不顶用。

  洛慈站在那儿看着两个大男孩追打着玩闹,朝气蓬勃,幼稚顽皮的跟两个大龄儿童似的。

  他不禁很轻地弯了弯眉眼。

  教训完人,江知呈吹着口哨过来,问:试完了吗?选哪件?”

  “试完了。”洛慈点头。

  “哪件?”张晏从洛慈肩膀上探出脑袋,看他:“是不是黑白的更好看?”

  江知呈抬手把洛慈肩上的脑袋扒拉开:“我问慈宝儿呢,Loser一边玩儿去。”

  “你怎么也叫他慈宝儿,那是我叫的。”张晏重点歪掉。

  “你申请专利了?”江知呈昨天就听他这称呼不爽,现下逮着机会嘲他。

  “你……”吵不过,张晏开始叫救兵:“慈宝儿,你室友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什么室友?我是他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懂吗?”江知呈重点也歪掉,给了他个白眼:“你个Loser。”

  洛慈被两人眼神攻击,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道其他人一堆朋友是怎么应付的,怎么他就俩好友,撞上却跟引发了世界大战一样,什么事都能吵起来。

  不过,或许这就是正常男生间的相处方式,像洛慈这样和谁都吵不起,注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幼稚玩闹。

  最终他轻叹口气,劝阻道:“别闹了,很多人都在看我们。”

  “看就看呗,我们三个大帅哥,被看一眼还能少块肉。”张晏臭屁道。

  江知呈扒住洛慈的肩膀走开,不想跟这个智障待在一起。

  会变蠢。

  洛慈被他带着往前走,小声和他道:“江知呈,张晏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所以你们两个不要老吵架。”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操起心来跟个小老头似的,江知呈顺手捏捏他的耳垂,忍不住笑道:“别担心啦,洛小慈,我就逗他玩玩,知道他是你朋友,还能真和他吵起来。”

  接着:“放心吧,他也就表面和我闹闹,心里都明白的。”

  “嗯。”洛慈注意到江知呈的称呼又变回来,想来刚才是故意气张晏那样叫。

  最后那款棒球服,洛慈买了蓝白色。一是出于私心,他不想让江知呈觉得自己骗他,想让他明白,他没有比不上张晏。

  二是出于偏爱,他对自己心上人,独一无二、不可言说的,一点点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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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两件外套,又去买了两件内搭,临走时,洛慈无意瞥见一件仿兔毛外套,目光停顿一瞬,很快将目光收回。

  谁知道晚上回去后,江知呈神秘地递给他一个袋子。

  洛慈打开,是一件软乎乎的外套,正好是他下午看见的那件。

  “迟来的生日礼物。”江知呈半坐在桌上,单手支着下巴,笑看他。

  洛慈有点毛绒控,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连最爱他的奶奶在世时都不曾发现。

  因为与大多数毛绒控不同,洛慈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里,没有一只玩偶,没有人给他买,他自己也不会买。

  洛家都是男孩子,不需要这种女生才喜欢的玩具,更不能需要。

  父母知道了,会骂他的。所以洛慈从不敢表现出来,直到现在,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曾喜欢过这些东西。

  洛慈抬眸,神色怔仲地望向江知呈,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如果是,那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奇怪一个男生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幸运的是,江知呈并没发现,他道:“下午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怎样,喜欢么?”

  洛慈放下心来,将衣服抱住,郑重点头:“喜欢。”接着:“谢谢。”

  “瞎客气什么?”江知呈打个哈欠:“困了,洗澡去了。”

  说完趿拉着拖鞋,朝浴室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洛慈将视线放在衣服上,侧着脸,脸颊很轻地蹭过衣服的毛毛,软软的。

  *

  张晏是下午五点的飞机,上午他约江知呈出来见一面,说有事跟他说,让他不要告诉洛慈。

  于是洛慈的两个好朋友瞒着他见面了。

  “说吧,张晏晏,找你爸爸作甚。”

  “滚你丫的。”

  ……

  两人见面先打了一场嘴仗,而后才开始谈正事。

  “说真的。”张晏道:“我挺高兴慈宝儿能有你这么一朋友。”

  “哦?”江知呈靠在沙发椅上,身体半陷下去,慢悠悠地喝口咖啡:“怎么讲?”

  张晏:“你知道在你之前慈宝儿就我一个朋友。”

  “咋儿?搁这儿跟我炫耀。”江知呈从桌上拿了块茶点。

  “你能不能别打岔,我跟你说认真的。”

  “行吧,我闭嘴。”江知呈咽下茶点,又喝口咖啡。

  怕他再开口,张晏直接切入正题:“洛慈家是重组家庭,他的亲生父母是商业联姻,关系一直不和,而后在他七岁那年离婚,母亲再嫁,父亲另娶。”

  “离婚时,他母亲走得干干脆脆,像是丢包袱一样把洛慈留在洛家。洛父对前妻生的这个儿子也没有感情,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儿子,和他初恋生的,他初恋在他结婚后做了他的情妇,最后终于转正,成为洛家女主人。”

  张晏言简意赅地说完洛慈的家世,接着看向面色已然严肃的江知呈,轻嘲一声:“很老套的故事,对吧?我当时听也觉得老套,但这却是一个少年人的真实过往。”

  然后他叹口气:“你知道洛慈为什么性格孤僻,永远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微顿后他答:“因为他害怕,他不敢接近任何人。连父母都不爱他,又有谁会爱他?”

  “他总是怕给人添麻烦,能自己做绝不假手于人,做不下来就咬牙硬抗。他觉得自己多余,怕他再添麻烦,就更不惹人喜欢了。”

  “可是他添过什么麻烦?他比任何人都懂事,他懂事到多喘口气都怕打扰到别人。”

  张晏把自己给说怒了,没忍住拍下桌子:“我就不懂了,这么好的慈宝儿,他爸妈怎么忍心对他不闻不问。”

  抬头想要引得江知呈的共鸣,发现对方手指点着桌子,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喂,江知呈,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江知呈缓缓点头,抬眸示意他:“接着说。”

  “行。”张晏喝口咖啡,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其实不在高中,而是初二那年。”

  “那年我表妹参加了一个省里举办的舞蹈大赛,很隆重,去了很多人。在那场比赛上,我第一次见到慈宝儿。”

  “那时候他……”似想到什么,张晏笑了,他拿手比了比:“才这么高,一米七都没有,身材纤细,样貌精致,看着像个文静漂亮的小女孩。那时候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张晏思考一瞬:“哦哦哦小仙女,也可以说是小仙男,反正很好看就是了。所以他一上场,我就注意到。”

  “再然后发现这个小少年不仅长得好,舞跳得也好。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一直把他记到高中。”

  他的语气低落下来,回忆像搀着雾气,吐出口透出湿濡:“他是那场比赛的冠军。万众瞩目,百里挑一,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他看着台下,却像是谁也没看,整个人都显得沉默,游离在舞台上,却与属于他的热闹格格不入。”

  “我开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高兴,我以为这是错觉,直到……”

  张晏抬起头:“主持人叫他的家人上来。”

  “连唤三声,所有人都静下来,都发现事情不对,最后还是慈宝儿接过话筒,用平静的语气说——他们没来。”

  “主持人当时愣住,在场人都怔住。慈宝儿却只弯腰鞠了个躬,然后拿着奖杯平静离去。”

  他的背影,在那一刻,让张晏生出错觉,仿佛这个少年已得到无数这样的荣光,又无数次独自离去。

  他的荣光没人在意,也无法同任何人分享。

  *

  “江知呈,我看得出来,慈宝儿很信任你,与我不同,他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张晏语重心长。

  江知呈忍不住打断:“什么就跟你不同,难道洛慈不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你这话要让他听到,他不得难过死。”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虽然是洛慈的朋友,但我明白,在他心里我比你要差一点儿。”

  江知呈觉得这想法有点熟悉,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不也这么想过嘛。他刚想教育教育张晏,张晏又开口了:“能和洛慈做朋友,是因为我一直缠着他,最后把他打动,可你不一样……”

  张晏停下,深深看了江知呈一眼:“你不用缠,我和他这么久的朋友,也算是了解。我感觉他好像对你有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甚至,张晏没说,他觉得那是种比亲近信任更深的情感,是慈宝儿对江知呈产生信任的源头。

  ……

  最后,张晏嘱咐:“在大学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分点心力给他,稍微照顾下。至少不要他在大学里,还是一个人。”

  张晏走后,江知呈独自坐了很久。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没加糖,喝进嘴里又冷又苦,不知道和洛慈的少年经历相比,哪个更令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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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荡张晏的那些话。

  父母商业联姻,没有感情,没人爱这个孩子,他的出生只是为了应付上一辈。

  后来,父母离婚,终于各自解脱,只有这个孩子被迫留在原地,没人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没人关心他会否难过。

  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个真正疼爱的儿子。那个生活在自己家的孩子,反而成家里的外人。

  寄人篱下。

  江知呈不知道以往的十七年,洛慈是怎样度过的。他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话,男生曾说——他学舞是在七岁,而七岁那年,正是父母离异之年。

  小小少年在那时便没了家,或许,更早,又或许,从来没有……

  *

  洛慈怀疑江知呈上午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

  事情是这样,他正在宿舍写专业课作业,接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脸就和零食抱了个满怀。

  是的,零食,江知呈给洛慈买了一大包零食,然后摸着洛慈的脑袋,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想吃什么都跟我说。”

  洛慈抱着一大袋零食,表情茫然,感觉他在说:想吃什么都跟爸爸说。

  “你就我们俩朋友,既然张晏晏走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既然你妈走了,以后就由爸爸我来照顾……停!

  洛慈晃了晃脑袋,将脑中恐怖的想法驱赶出去。

  江知呈误会了他的意思,令人胆寒的慈爱神色终于从脸上消失,轻敲了敲洛慈的脑袋,不爽道:“哎,摇什么头,洛小慈,你还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洛慈解释:“只是你买太多了……”他看向怀里的零食,有点为难:“吃不完会很浪费。”

  “又没要你马上吃完,实在不行,不还有那两货么。”江知呈说的是廖乐和谭志用:“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会剩下。”

  那确实。洛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随即困惑道:“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零食?”

  江知呈拿指尖挠着额头:“今天心情好,就去逛了超市,然后……”

  洛慈替他补充:“然后就把它打劫空了?”

  “哎?洛小慈。”江知呈靠近他,弯腰与他对视,惊奇道:“你竟然学会开玩笑了?”

  这是开玩笑?洛慈轻抿唇,忽略他的话,继续问:“上午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当然没有,相反,听完张晏的话,江知呈的心情很不好。

  对自己的这个朋友,情感上生出的怜惜让他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然后,想来想去,最终只想到手机里的余额……

  洛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只是觉得江知呈开心起来有点费钱。

  *

  元旦快到了,按照惯例,每个院都要举办元旦晚会,并要求每个班必须出节目参选,至于能不能选上,凭实力决定。

  洛慈会跳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文艺卫员来找他的时候,洛慈却不得不说抱歉。

  因为他参加的舞蹈队要在校级晚会上表演,洛慈是参演人员之一。这次表演的舞蹈难度较高,体力消耗大,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再排练其它节目。

  被拒绝,文艺卫员虽然失望,但也笑着表示理解。

  好在班里这方面能力强的也是有的,只是有洛慈参加会更好,不行也只能表示遗憾。

  校级晚会自是比院级盛大,演出也更加精彩,所以很多人都想去看校级的晚会,但奈何有人数限制,每个院根据人数分派名额,最后分配到班,也就几个人有机会去看。

  当时在班级群抢名额时,614宿舍的四人都忙着,没人注意群消息,等他们回过神,名额早没了,因此都没法去现场看洛慈表演。

  意识到这个事实,洛慈眼里闪过一抹黯然。他低下头,有点失落。

  江知呈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忽然抬脚过来,问:“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刚想说没事,就见江知呈伸出手指,警告:“别跟我说没有。”

  洛慈将话咽回去,清黑的眼眸静盯着他,与他对视片刻,而后移开视线,很小声的回答:“你们没抢到名额。”

  “啥?”江知呈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洛慈复将视线移回来,看着他,却不开口。

  江知呈不再逗弄他,无所谓地道:“没抢到就没抢到呗,那有什么……”说完顿住,在洛慈渐暗淡的眸色下,他终于反应过来,而后沉默片刻,抬手揉揉洛慈的头发,安慰他:“没事,不要紧,你好好跳,到时候我领着廖乐他们一起看直播,也算是陪着你了。”

  洛慈的心情没有好转,但还是点点头,努力轻弯起眼睛,道:“好。”

  *

  校级晚会开始的那日,洛慈和队友们换好服装,化完妆,然后在后台候场。

  观众席上的座位已经陆陆续续地坐满,明知道江知呈来不,洛慈还是忍不住向观众席扫了又扫,意料之中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人。

  将要忘却的失落,再次袭上心头。

  没关系,看直播也是一样的。洛慈努力调整自己,让自己不要被情绪所扰,影响了待会儿的演出效果。

  终于,他重新投入对稍表演的准备之中,前方与后方布置也一切到位。

  工作人员对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音乐响起,好像是男女主持人上场。

  在后台等待的洛慈,突然听到从观众席上爆出一阵惊呼,然后便是喧嚣的讨论声,隐约夹杂几道起哄的叫喊。

  发生了什么?他疑惑。

  恍惚好像听到熟悉的名字,洛慈心中一跳,不自觉从后台走出,靠近舞台。

  他的目光向观众席看去,依旧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也没再听见那个名姓。

  约莫是听错了,洛慈想。

  舞台上,女主持人已经说完初步开场词,正在做自我介绍。正式表演即将开始。

  洛慈他们是第二个节目。他转身要去候场,谁知方抬步,耳边便响起轻拍话筒的声音,接着,一道清朗动听、带着笑意的男生,在音响的作用下传遍整个场地——

  “大家晚上好,我是本次文艺晚会的主持人,江知呈。”

  倏地一下,像被飞逝的流星砸中。晕眩中,洛慈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朝舞台看去。

  他看见舞台上站着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生——

  灯光打在男生身上,将他衬得明亮耀眼,落入眼中都像是发着光。

  其实,从洛慈的这个方向,并不能完全看清男生的面容,却能看见他被笔直西裤包裹的长腿,以及向上被纯白衬衫掩盖的劲腰。

  再然后是他精致的侧颜。流畅精巧似是一笔勾勒出、恰到好处的下颚线,微红并上扬的薄唇,最后是那双明亮温暖,笑时轻弯的琥珀色的眼。

  浅淡的眸色,却能敛入世间所有的光。

  洛慈的心砰砰跳着,耳边无数小人在打着节拍唱起歌,转着圈对他道:“你看,你想见的人,他来了。”

  ——以最瞩目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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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否是错觉,洛慈总觉得江知呈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看了几眼。

  他下意识退后,接着顿住,感觉不对,又抬步上前,从阴影中走出,走到一个能被舞台上的人看见的位置。

  接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人。终于,江知呈说话间,再次将目光移来,随即一顿,显然他注意到了洛慈。

  舞台上帅气的大男孩轻勾起唇角,而后对着洛慈所在的方向眨眼给了一个wink。

  “啊啊啊,江知呈刚才是不是Wink了?我没看错吧?!”

  观众席上注意到这个动作的女生,瞬间沸腾起来,叽叽喳喳地和同伴讨论。也有不少人顺着江知呈wink的方向,投来好奇的视线。

  洛慈连忙退回到阴影处,不敢再看,恰好身后传来队友的呼唤声,应答完,他转身飞快跑离。

  *

  “让我们掌声欢迎第二组上场,为我们带来粗狂与优雅并存,热情与张扬齐飞的蒙古舞表演——《白马》!”

  几乎是这个节目报幕一出来,观众就炸开。

  “这是那个,你知道吗,我之前给你看过视频!”

  “妈呀,这舞超帅的!”

  ……

  大多数观众都对此表示期待,但也有不少怀疑道:“这舞这么难,跳得好吗?”

  很快观众的话音消失在乐声的前奏中。

  宽阔的舞台上光线明亮,巨大投影屏上放映着一副草原的动态图。

  十几个身穿蒙古服,头戴皮绳发带的舞者有序排开。即便还没开始表演,只这声势就让人震撼,

  吉他伴着古筝,马儿的嘶鸣,以及蒙古特有的呼麦声,整个音乐激情澎湃,飞扬洒脱。

  而更帅气的是舞者的舞蹈,刚柔并济,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收放自如,把观众带到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似周边有马儿在奔跑,原野的风在呼啸。

  与此同时,校园直播间里的人数也在蹭蹭上涨,方才还冷清的直播间,弹幕疯狂刷屏。

  【帅帅帅!!】

  【看完第一个节目,本来打算撤了,听到这个节目,我本来只想多带一会儿。现在我宣布,我在这个直播间住下了。】

  【好帅好帅,这才是男生该跳的舞,等我细扒动作,我一定要把它学会!】

  【疯狂舔屏[口水]】

  【啊啊啊啊我看到校花了。】

  【我也看到了,拍摄的,快,给校花近景,我要录屏,回家跪舔!!】

  【这舞太飒了,音乐也太炸了吧,带感,这才是阳间的舞蹈。】

  【yyds,冲啊——】

  【还好咱们学校舞台够大,不然这舞没个大场地还施展不开,一蹦就是二里地哈哈哈哈。】

  【呜呜呜好帅,好久没看到这么帅的舞了。】

  【全是帅哥[吸溜]】

  【我突然get到民族舞的魅力了,看得我头皮发麻。】

  ……

  舞蹈结束后,观众依旧意犹未尽,直播间里还在反复谈论这个节目。

  大冬天的,洛慈跳舞出了一身汗,发带都被汗湿,然而酣畅是真的,这舞跳得人心潮澎湃。

  洛慈与队友击了掌,接着回后台先喝了一大瓶水,换完衣服,坐着儿缓了会儿,才向观众席走去,找到参演人员的特定区域坐下。

  下一个节目由女主持人报幕,江知呈站在舞台左侧的角落,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话筒和词稿,微侧目光看向观众席。

  洛慈连忙移开视线。

  接下来的节目也都挺精彩,全部看完,只让人觉得今晚这趟来得值。

  江知呈和女主持人说完结束词,人群陆陆续续地开始起身。

  洛慈离开座位,去后台找江知呈。

  找到时,江知呈身边正围着几个人,他的手中拿着一捧鲜艳的玫瑰花。

  洛慈靠近时,听见女主持人打趣的声音:“不愧是校草啊,长得帅就是不一样。人表演节目的都没人送,你个主持人竟然还收到这么大捧玫瑰。”

  江知呈哈哈哈笑几声:“你喜欢?把这花给你怎么样?”

  “可别,人送你的,我哪能要?”女主持人笑道。

  “是啊,”周边男生起哄:“要送也得送束新的,你亲自买来送她,她绝对收。”

  女主持人拿手肘怼向说话的男生,没说话。

  江知呈慢吞吞地、半开玩笑似的回:“那可不行,我的花只能送给喜欢的人。”

  女主持人听出他的意思,笑起来:“谁稀罕。”

  气氛安静一瞬。

  “哎,是洛慈。”有人注意到洛慈,出声道。

  江知呈立刻抬眸,隔着人群看到洛慈的身影。他眼睛一弯,对周围的人道:“以后再聊,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把校花喊过来一起聊几句啊。”身后人喊。

  江知呈背对他们,抬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他来到洛慈跟前,随手从花束中抽出一朵,递给洛慈:“今个儿真帅,我还专门给你拍了个视频,等会儿去给你看看自己跳得多棒。”

  洛慈略微不好意思,避过他的视线,接了那朵花,又给他插回去。

  江知呈微怔,误会了他的意思,抱歉道:“不好意思,忘记买花了,这是别人给的,你要不喜欢,等会儿我去买给你。”

  洛慈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想到什么,他看向江知呈问:“你怎么成了……”

  江知呈听出他的未尽之言,露齿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见不得洛慈失望,既然他想在现场看到自己,隔着观众席多没意思,江知呈干脆决定给他来个大的。

  他找到做了主持人的那兄弟,凭借强大的交际能力,用一天时间和对方混成铁哥们,随后事情便容易许多。

  听说江知呈此举是为给心上人一个惊喜。那兄弟能力也强,早已当过多次主持人,自然不缺这一次,于是爽快答应帮他这个忙。

  两人去学生会说了这事。江知呈的知名度高,人长得帅,管理人员试完他的能力,发现控场能力和这方面的气场不输专业人员,便欣然同意。

  至于之后排练时还是原来的男主持人,因为,江知呈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要让你看到不就知道了?”

  “怎么样?”江知呈扬起眉目,得意:“有没有被惊喜到?”

  洛慈看着他因喷了发胶,额发被撩上去,因露出额头显得五人更加俊朗了的一张脸,沉默片刻,换了个说法回答:“嗯,有被帅到。”

  而后:“你说,”洛慈犹豫道:“给心上人惊喜……”

  “哦,这个啊。”江知呈未察觉洛慈的情绪,他用指尖挠挠额头,有点尴尬:“不是…这么说对方答应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还好期待不大,倒不怎么失望。洛慈平静点头。

  *

  元旦过后,很快迎来考试周。往日热闹的校园稍稍沉寂,学生们忙碌起来,图书馆里几乎找不到空位。

  洛慈他们宿舍也都投入到复习之中,社团的事情暂时结束,约莫到下学期才会再开始忙碌。现在一切以考试为主。

  终于考试临近尾声,最后一场结束后,几人长舒口气,之后出校疯玩几日,便准备着买樊斕的票。

  除了洛慈,其他三人都是黎城附近的,高铁樊斕最多三个小时。江知呈甚至一个半小时就能到,洛慈坐飞机却得四个小时。

  四人买的同一天离校的票。

  廖乐和谭志用上午先后出发,宿舍里顿时只剩江知呈和洛慈两人。

  江知呈本想买洛慈之后的票,让洛慈先离校,谁知那个时间的高铁票已售空,需要抢,最终还是买了早时间的票。

  江知呈没多少东西要带,冬天的衣服家里都有。于是收拾个小行李箱,装上笔记本和几件物品,算是大功告成。

  出发前,他和洛慈说了最后走时的注意事项,让他锁好门窗,记得到宿管那儿登记,最后放下箱子,自然地伸手笑道:“来,抱一个。”

  洛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住肩膀拍了拍:“下学期见啊,洛小慈,有事微信联系,假期愉快。”

  洛慈僵着身体,回他:“你也是,假期愉快。”

  “嗯。”江知呈松开他,拉着箱子转身,摆摆手:“走了。”随后传来关门声。

  三人陆续离开,衣物收拾整齐,桌子收拾干净,凳子挪到桌下,寂静中,不大的宿舍看着瞬间空旷许多。

  洛慈在原地站了片刻,回过神来,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和江知呈一样,洛慈也没带几样物品,很快便收拾完。而后无事,只能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

  几乎所有人回家前,都是开心的。

  人对家总有种归属感,洛慈却没有。他不觉期待,亦无快乐,只觉某处空落。

  离登机的时间越近,那种空落感越强。

  *

  总算熬到登机的时间,飞机起飞前,洛慈看了眼手机,发现江知呈半小时发来条消息。

  【橙汁儿:我到家了。你到家后,跟我说一声。】

  【各心:好。】

  他退出对话框,拉开好友列表,想提前告知谁他将回江城。

  手指划过父亲洛娄,而后洛一行,还有其他沾亲带故的洛家人,通通掠过。

  最后,他谁也没发,开启飞行模式把手机黑屏。

  到江城时,天已近黑。等再到家,夜色渐深。

  按响门铃时,开门的是家里的阿姨。

  见到洛慈,阿姨有一瞬的错愕:“小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洛慈只是点头示意。他走到鞋架前,准备换鞋,发现他以前穿的那双不见。

  洛慈微侧眸,目露询问。

  阿姨微愣,接着略微尴尬地解释:“是太太,她说你那双旧了,等回来再买新的,留着也是占地方,就让我扔了。”

  洛慈站直身子,双唇微微抿紧。那拖鞋是刚换的,洛慈只穿过一次。

  最终洛慈一言未发,他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没对阿姨发泄半分,只让她找来待客的一次性拖鞋换上,接着朝二楼卧室走去。

  不知是否因樊斕疲惫,洛慈现在不是很有精神,他只想洗个澡,倒头睡下。

  可是当他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唇线越抿越紧,整个人处在一种紧绷且压抑的状态。

  这是他的房间,但也不是,因为里面多了许多不属于洛慈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都是洛一行的。

  洛一行的抱枕,洛一行的滑板,洛一行最爱的手办、书本、以及散落在床上的……洛一行的衣物。

  看了半晌,洛慈抬脚进去,他打开衣柜。

  果然衣柜里也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倒都还在,只是被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可怜,

  “小慈……”阿姨跟上来,注意到他的反应,再看向他时,目光带了点同情:“这房间现在是小少爷在住。”

  “为什么?”洛慈终于开口。

  “小慈你……”

  “因为一行觉得你这屋向阳。”洛一行的生母许如念,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

  她笑道:“你也知道,一行怕冷,喜欢阳光,尤其喜欢坐在飘窗上学习。以前你在家,该是怎样就怎样,他肯定不跟你抢,只是你如今上了大学,这房间空着浪费,所以先让一行住着。”

  “毕竟一行现在上高三了,学习压力大。这点小事,我们作为他的家人,总不好不答应。”

  许如念靠近洛慈,语气亲和,像是带着长辈的慈善:“小慈你别生气,这事你要觉得不妥,等一行周末回来,我让他搬出去。只是今晚,房间来不及收拾,你回来肯定也累了,就先在客房将就一下,好吗?”

  洛慈未立刻回答。他很累,从坐上飞机的那刻就很累,到现在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累得似乎下一刻便能倒下去。

  他好想洗澡后好好睡一下,可是不行,他的房间被人占了,继母还在身旁絮絮叨叨,看似温柔地对他劝解。

  说着说着,她又说到洛一行身上。

  “后天周日,一行就回来了,学习一周很累,到时候他需要休息,醒来还得做作业。所以麻烦小慈那两天安静一点,经过一行房间时声音放轻,别吵到他,最好不要在二楼走动。”

  “可以吗?”每次都是这样,许如念对洛慈永远这幅模样,放低姿态,总要询问,好像在跟洛慈商量,可水旜的话却比辱骂命令更让人难受。

  洛慈真的很累,累得没有精力同她争辩。他沉默点头。

  “好,谢谢小慈。”许如念笑得很高兴:“那快去睡觉吧,我让赵阿姨把客房给你稍微收拾一下。”

  洛慈目视前方,未语。

  等许如念和赵阿姨走出房间,他才抬手揉揉眼睛,松开时眼眶通红。

  像是被揉红的,并没有泪。

  洛慈从他的房间退出去,走到客房,抬脚进去。

  客房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冰冷的不像在家,像在酒店。

  洛慈想回宿舍了,他想黎城,想A大,更想江知呈。

  对了,江知呈。想到他,洛慈想起到家要说一声,他拿出手机,打开便看到江知呈的消息。

  【橙汁儿:到没儿?】

  【橙汁儿:喂,还没到?吱个声啊。】

  【橙汁儿:吱个声啊。洛小慈。】

  初此之外,还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江知呈打的。

  洛慈连忙回复。

  【各心:到了。】

  而后他看着冰冷的客房,垂下头,抿紧唇继续发消息——

  【各心:江知呈,燕城漂亮吗?】

  两分钟过去,那边没回。再然后,电话铃声响了。

  洛慈按下接通建,手机那头传来江知呈的声音:“很漂亮。”

  “洛小慈,”他像是猜到什么,沉默一瞬,接着问:“想来看看吗?”

  洛慈仰起头,压抑着卫屈与难过,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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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到达江城不过一个小时,洛慈复登上去燕城的飞机。

  夜色晚,不放心他一个人,江知呈让他把航班信息发来,并勒令他到燕城一定一定记得给自己发消息。

  洛慈答应,并如言照做。

  飞机落地已值凌晨,夜晚城市喧嚣暂退,比白日安静不少。

  洛慈下飞机时没有多少人。

  他继续朝前走,陡然怔住,因他见到接机室间靠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棒球服,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双手插兜,一身打扮明明不容辨认,但洛慈的知觉告诉自己,那人就是江知呈。

  隔着距离,他情不自禁唤出声:“江知呈。”

  周边不是很吵,偶有几个人影穿过。那人闻声抬头,露出的脸熟悉却格外让人心动,

  洛慈看他站起身,迈着长腿过来,同时自然地伸手解下围巾。

  他来到洛慈面前,把围巾围在洛慈脖子上,动作算不上温柔,神色却很认真:“就穿这么点儿。”

  洛慈没吭声,抬眼盯着他。

  江知呈与他对视,而后视线从上到下把他全身扫了一遍,不自觉皱起眉头。洛慈穿得还是下午那套衣服,本该清黑漂亮的眼睛,此时也有了红血丝。

  沉默的样子,看起来精神恹恹。

  “怎么了?”江知呈问。明明走前还好好的,回江城不过一会儿,整个人的精神萎靡一大截。

  江城,洛家。想起洛慈的身世,江知呈隐隐猜到什么。

  “受欺负了?”他问。

  洛慈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晕出阴影。

  “说话。”江知呈的语气微微加重,催促道:“洛小慈,问你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不能问的,江知呈真的不该问。受了卫屈没人在意,倒还可以忍,可被这么一问……

  洛慈的鼻尖一酸,他不喜欢在人前哭,别过头去忍住泪意,忍得眼眶通红,睫毛还是湿了。

  “你……”江知呈怔住,放弃追问,轻叹口气,将他的脸扳回来,用指尖轻擦了擦他的眼角:“好了,洛小慈,我不问了,你别哭。”

  洛慈点点头,用手揉揉眼睛,勉强止住泪意。

  “去我家吧,明天带你出去玩。”江知呈拿过洛慈的行李箱,见还是下午的那个,大概他回去都没来得及打开,就遇到了什么事。

  好好的小猫开开心心地送回去,结果卫屈巴巴地哭着回来。

  肯定被欺负了。

  早知道不让他回去,还不如直接跟自己回燕城。

  这算什么事,弄得江知呈的心情也开始不爽。

  江知呈开车来的,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然后为洛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并随手给他系上安全带。

  “你会开车?”洛慈微微惊讶。

  江知呈坐到驾驶座上,拧钥匙打火,回答:“嗯,暑假考得证。”接着瞥洛慈一眼,勾唇:“放心,我技术还行,不用担心我把你带沟里去。”

  洛慈别过眼:“没担心。”

  *

  半路,洛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知呈要带他回家。

  江知呈的家…洛慈瞬间僵住,下意识抬手碰上江知呈的衣角:“你,我……”

  江知呈微侧眸,偏头示意他说。

  “你把我放在你……”

  “洛小慈。”江知呈开口打断,他将头偏回去,语气不善:“别跟我说,你现在想让我把你送到酒店去。”

  ‘酒店’两个字立刻被洛慈吞了回去,他瞬间坐正,看着前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脑子里在打着算盘,思考之后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安,大冬天的紧张到手心冒汗。

  等到达江知呈的家,洛慈脑子浑浑噩噩,直到被人拍了下脑袋,才回过神来。

  “瞎害怕什么,我又不是别人,我爸妈也不吃人,难道还能把你卖了?”看出洛慈的不安,江知呈先是给他个白眼,然后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犹豫:“走,进来,睡觉。”

  进去后发现只有客厅的灯亮着,江知呈领着洛慈,从螺旋楼梯往三楼去。

  “他们睡了。”江知呈指着二楼漆黑的房间:“那间,我爸妈住的,我们动静小点。”

  “好。”洛慈点头,将脚步放得很轻。

  “这间,你先住着。”江知呈打开房门,开了灯,将洛慈的行李立在墙角放好,示意他进来。

  洛慈站在门外朝里看了一眼,只见其间装潢典雅,简约欧式风格,墙角还立着一个花架,放着蝴蝶兰。

  “你先住着,床单是新换的,以前沈疯子他们……”江知呈顿一下,解释:“就是开学陪我来的那俩男生,他们来我家比较多,有时候晚了直接睡这儿。”

  洛慈点头,接着看向他,欲言又止,还是道:“那他们还来吗?”

  “来啊,这不放假嘛。”说完,江知呈注意到洛慈的神色,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禁笑道:“你管他们干啥,那俩糙爷们,在哪儿不是睡。”

  “好。”

  “那好,不早了,没啥问题快睡。明天叫你起床。”江知呈刚要走,又转回身:“对了,房里有浴室,花洒向右扭就行。冬天水温不高,得等会儿才能出热水。”

  “嗯。”洛慈表示知晓。

  “行,晚安。”江知呈说完,就真的走了。

  洛慈等他离开后,转身去了浴室,走进去后,突然想起他走得匆忙,箱子还是从宿舍整理的那一个,根本没带几件衣服,更别说是睡衣。

  于是,洛慈不得不去敲江知呈的门,没几分钟,两人又见面。

  江知呈疑惑:“咋?”

  洛慈真的困倦,不再害羞,直接道:“你有多余的睡衣吗?我没带。”

  显然没料到这一茬,江知呈目露错愕,随即:“稍等,我看看。”

  他去了衣帽间,洛慈等在门外,很快见他出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这是我高中穿过的,当时个子窜太快,没怎么穿就小了。正好知道我要回来,家里的阿姨就把我衣柜里冬天的衣服洗过了,干净的。你先将就着穿,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洛慈接过:“好的,谢谢。”

  “又瞎客气。”江知呈敲敲他的脑袋。

  洛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飞快道了晚安,转身回了房间。

  洗完澡,换上江知呈给的睡衣,穿在身上,长度刚好,还挺合适。

  穿着江知呈高中时的衣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单新换的,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还有阳光干净的气息,闭上眼,睡梦里都染上阳光的味道。

  次日清晨,没等江知呈喊,洛慈自然醒来。他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室内,看向窗外陌生的风景。

  奇怪的是,身处陌生的坏境,他并无不适,反而觉得轻松。昨日内心的空洞与身体的疲乏,一夜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似都被眼前的阳光驱散。

  江知呈进来时,看见穿着深蓝色睡衣的男生站在窗前。

  这件衣服他穿着正好,阳光下,显得皮肤愈发白得像雪一样,尤其是穿着江知呈的睡衣,站在江知呈家中,清冷干净,没有半分昨夜的阴霾。

  忽地,江知呈不想带他买新睡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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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衣服还是得买,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消失。江知呈轻咳一声,提醒洛慈房里多个人。

  洛慈转过身来,就见穿着家居服,踩着棉拖的江知呈抱臂靠在门上,琥珀眸迎着窗外的阳光,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暖明亮。

  “早上好,洛小慈。”

  江知呈总是不好好叫洛慈的名字,洛小慈,洛慈慈,慈宝儿,但无论哪一个洛慈都喜欢。

  他觉得这是两人特有的相处方式,即便是以朋友的形式存在,但带给人心里的亲近感却是无可置疑。如果可以,洛慈也想给江知呈一个别称,只是他想不到什么好的称呼,更主要是他叫不出口。

  他不如江知呈内心坦荡,他对江知呈每一声称呼,即便只是简单地唤名字,都藏着不为外人道的私心。

  “早上好,江知呈。”最终,洛慈轻弯唇。

  洛慈换好衣服,江知呈带他下楼吃早饭。

  “妈,这我朋友,就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江知呈从楼梯上下来,边走边和坐在餐桌上穿着连衣裙颜若解释。

  妈?洛慈瞬间紧张起来,他紧张地朝餐桌走去,张口唤道:“阿姨好。”

  颜若看向他,微笑点头:“你好。”接着温柔道:“别紧张,把这儿当家一样,不必拘束。”

  洛慈点头,坐到凳子上,心跳还是没能降下来。

  江知呈看了眼空着的座位: “爸呢?”

  “今早事务所有事,他一早儿就过去了,早饭都没没来得及吃。”说到这儿,颜妈妈不满道:“都说了再忙都得吃早饭,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老是造作。”

  江知呈笑了,安抚道:“安啦,颜女士,他过去吃也是一样的。你不是嘱咐过刘助理嘛。”

  颜若没再说什么。

  江知呈从盘子里拿了片切片面包,涂上黄油,递给洛慈。

  洛慈接过。

  而后江知呈又倒了杯牛奶,还顺手剥了个鸡蛋,放到洛慈面前。

  一连串的动作看得颜若咋舌,没忍住调侃道:“这要你姐看见,铁定得吃醋。”

  “她吃什么醋?”江知呈喝了口牛奶。

  “你给你姐做过这些?只知道和她斗嘴。”

  “她又不是没长手,而且她不有男朋友吗,哪儿轮得到上我?”说完想起什么,江知呈问:“她人呢?还有……”

  江知呈扫向四周,没看到那道喵喵叫的身影,不禁又问:“糯糯白呢?她是不是又把糯糯白带她公寓去了?”

  “是啊。”颜若随口道:“你姐非要出去住,说什么离公司近,没办法,怕她一个人不习惯,我就让糯糯白陪着她了。”

  江知呈坐正,把最后一点儿黄油凃到面包上,动作自然地递给洛慈。

  洛慈想说他吃饱了,但没来得及说,江知呈挑着眉开口:“颜女士,你搞清楚,糯糯白是我的猫。”他强调:“我的,你就这么让她带走了,你不怕你儿子回来看不到猫会不习惯啊?”

  颜若看他说这话,眼里有笑意,便知道这小子又在开玩笑,于是不以为然:“过几天让她放假会回家,正好把糯糯白带来。”

  “这还差不多。”江知呈说完,转眸发现他刚才给洛慈涂的面包,洛慈只咬了一口,不禁问:“怎么了?不好吃?”

  洛慈摇头,小声道:“吃不下了。”说完暼了眼颜若,怕她听见。

  颜若没注意。

  “那不早说。”江知呈把他手上的面包接过来,随手放到嘴边刁住。

  洛慈阻止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对面江知呈妈妈的表情。

  颜若不知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没在意。她没提这茬,抽了张餐巾纸擦嘴,而后站起身:“我去学校了。你好好照顾……小慈?”

  “是叫洛慈吧?”颜若确认。

  洛慈点头。

  颜若笑道:“那小慈好好玩,有什么事跟呈儿说,等阿姨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可别。”江知呈连忙阻止,想到这些年收到的迫害,笑道:“颜女士,让阿姨做就好,您老还是好好休息。”

  “你这小子。”颜若失笑,转眸和洛慈说了再见。

  洛慈点头。等颜若离开,他才偏头对江知呈轻声道:“你妈妈真好。长得好看,人也温柔。”

  还有她对自己孩子也很好,温暖亲近。

  这是洛慈从未感受过的爱。

  不仅如此,就算是方才那般日常的谈话,也让洛慈觉得温馨。

  注意到洛慈的表情,江知呈手上的动作顿住。他放下刀叉,用纸巾擦净手,揉了揉洛慈的发顶,弯唇道:“洛小慈,不要羡慕别人,总有一天,你也会有的。”

  洛慈缓缓抬眼,纯黑的眸色亮起一点儿光,似是期待:“会吗?”

  “会的。因为……”江知呈笑道:“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娶妻生子。”

  “我这么好的洛慈慈,怎么会没有人来爱?”

  江知呈似想要逗洛慈开心,但洛慈并不开心。

  因为他不会娶妻生子,不会有自己的爱情,不会有人来爱他。

  相反,他还要看着喜欢的人娶妻生子,去爱别人。

  想到这一点,洛慈心情更差了。他咬了口鸡蛋,望着餐桌问:“你呢?”

  “什么?”江知呈没听明白。

  洛慈解释:“也会娶妻生子,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不适合说做一辈子的朋友,干嘛,你想反悔?”江知呈给了洛慈一个眼神。

  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儿来,洛慈难受地吃完一个鸡蛋,又喝了一杯牛奶,然后让江知呈给他涂了一片黄油面包,大口尽数吃完。

  看得江知呈哑然。

  不是说饱了吗?

  *

  洛慈早上因太难过把自己吃撑了。江知呈带他出去买衣服顺便消食。

  洛父虽然对洛慈这个儿子不亲近,但洛慈到底是洛家长子,物质上不曾有过亏待。

  衣服没带够,洛慈不得不又买了几件冬衣,全是江知呈给他挑的。

  最后去买睡衣,在里面转了半晌,没挑中合适的,直到江知呈忽然走过来,拍了拍洛慈的肩膀,而后举起手中的购物袋,晃了晃:“买好了。”

  “哎?”洛慈惊讶:“睡衣吗?”

  江知呈点头,将洛慈手中的购物袋通通接过,神态自若:“走吧,回去。”

  “好。”洛慈跟上,目光频频瞄向购物袋,有些好奇。

  开车回到家,江知呈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

  他还没得及错愕,转眸看见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姿态随意放松,看着他家电视,吃着他家阿姨切的水果。

  “呈儿回来了,你家哈密瓜真甜,快过来。”就跟自己家似的,沈远风一边吃东西,一边招着手。

  江知呈的表情恢复如常,他拿了两双拖鞋,一双递给洛慈,边换边道:“沈疯子,你们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杜皓接口道:“我们都什么关系,一起长大的兄弟,那比亲兄弟还亲。”他咬着水果,声音含糊:“拿自己当外人,那不是寒掺你嘛。”

  江知呈没跟他俩贫,换完鞋对洛慈道:“这俩我发小。”

  他走到沙发背后,指着其中一个丹凤眼的男生道:“这是沈远风。俗称人来疯,你可以叫他沈疯子。”

  “去你的。”沈远风回手要掐他,被江知呈避开。

  “这个叫杜皓,烂好人一个。”

  杜皓没理他,抬手对洛慈打了个招呼:“哈喽。我认得你,呈儿的美人室友,开学那天见过的。”

  “什么美人室友。”江知呈顺手拍了拍杜皓的脑袋:“他叫洛慈,仁慈的慈。”

  说完他把洛慈带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动作放到茶几上,而后回头问身后两人:“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啊。”沈远风道:“这不想你了嘛,一回来就来找你。够兄弟吧。”

  “对了。”似想到什么,沈远风放下手中的水果,冲江知呈挤眼睛:“予舒回国了,好几天了已经,昨天和我们联系,听说我们要来找你,说她也要来。估计这会儿正在路上。”

  江知呈拉着洛慈坐在身边,情绪毫无波澜:“到我家来干嘛,你们还真是都不客气。”

  “你说来干嘛?”沈远风开玩笑似的道:“听说她在国外三年都没男朋友,一回来就找你,你这儿还看不出来?”

  洛慈听出话里的不对,他轻敛眉心,看向江知呈。

  江知呈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长指慢悠悠地剥着皮,仿佛听不出沈远风的话外音。

  寂静中,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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