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这个罪臣之女受点惩罚是应该的。”我替樱红把后面的话说了下去。倒是没什么怨言,如果不是与瑞王的婚约,我可能早如父亲那般身首异处。现在虽不能走路,可是命还在,我的夫君也愿意与我举案齐眉,这一生不算太悲凉。
腿伤养了三四个月,已经没有痛感,樱红趁着天气好推我去王府花园看新海棠,朱红粉白,簇满枝头。将将转过长廊时碰到衣袂飘飘的孟王妃,她有些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一眼我的腿,微微福礼,没多停留就走了。留我在原地愣怔良久。
因为孟王妃的敬而远之,我再未去过花园,专心地在秋水斋养起了金丝雀,那是瑞王被一个小贩纠缠得心烦,索性买来给我当做生辰礼物,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的生辰。知道无法拒绝,就只能小心饲养着。小家伙通身雪白,只有嘴巴和爪子肉粉肉粉的,叫声婉转十分可爱,又很喜欢给自己梳洗羽毛,所以我只得整日坐在笼子旁给它换水。
小的时候在山里,师父常年闭关,我总觉得很孤单。直到有一年来了个拜师的孩子,有他陪着的那段日子,我过得倒是挺开心。就像现在这只小雀儿陪着一样。不禁又想起我五岁那年,母亲死于难产,奶娘说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婴,如果能平安降生,一定会像我和小雀儿这般玩耍。
九月中旬,秋阳刺目,天高气爽。我和孟王妃同时被诊出喜脉,太医说两个孩子说不准会同一天降生,瑞王欢喜地将我从椅子中抱起来,笑得像个孩子模样。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本来还心有不忍,不过既然老天想帮我,那就再没顾忌了。瑞王仍将我紧抱在怀中,满是笑意的眼睛仿佛一个深潭,将我吸进去,终此一生,我都无法走出那片波光粼粼。
刚入冬就下了几场大雪,天寒地冻的,而我自幼畏寒,樱红燃了十几个火盆放在屋子里,瑞王每次来看我,都要嚷嚷热得受不了,却又不肯让下人撤掉几个,那时我一直嗜睡,懒得理会他。整个王府都在为两位王妃的安胎忙前忙后,连丞相夫人也三不五时地来王府送安胎汤。这几天听说孟王妃孕吐很严重,以前不曾来往,但现在总该去看看人家。樱红问我要不要带些补品过去,我摇摇头,这时节送东西会给小人留下可趁之机,两手空空不好看却省去很多麻烦。孟王妃的饮绿轩离瑞王寝宫很近,估计我这边刚到瑞王那里就已经听说了。樱红推我进到孟王妃休憩的小厅,见她正微蹙着眉斜靠在暖榻上发呆,听见响动回转眸子看清是我时,微微地笑了下。相比于我穿着厚厚的锦丝袄又围着毛茸茸的兔毛披风,她仅穿一身红缎棉裙,袖边领口一圈白貂绒,趁得小脸白皙透亮,虽然已有身孕却很瘦削,温柔秀气得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难怪瑞王一直视若珍宝。
我们还没说上几句话,瑞王就来了,厚厚的毡帘被下人挑开,孟王妃起身迎了上去,我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到瑞王一只手臂环住孟王妃在怀里,另一只手还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汁。瞥见我端坐在椅子里,也没有意外的神情,看来早有人告诉他这边的动静,两人低语一番,孟王妃脸颊微红地转身对我表示歉疚,我给瑞王问了好就让樱红推我回秋水斋。晚上的时候瑞王来找我下棋,问我白天那么有闲情为什么不去书房看他,我懒得回答他,低头认真地研究棋局。黑子已经显出颓势,不禁有些苦恼这局又要输了,白棋却迟迟没有落子,抬头看了一眼瑞王,竟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一脸深情,出声提醒他时,执子的右手被一只大手包裹住,干燥炙热,仿佛不小心将手伸进碳炉里,我试着抽回来但没有得逞,便不再挣扎。他握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我没认真听,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一手收拾棋盘一边推说困了,他站起身盯着我似乎看了很久,我像鸵鸟一样低着头数棋子,这情景直到他离开,才像是将一盘死棋局推散。
隔了几天下人传报,丞相夫人来看孟王妃时给秋水斋送来一些燕窝,大概是因为我去探望过孟王妃。樱红说丞相夫人念我没有娘亲,慈爱病发作。小丫头从我回将军府起就伺候着,说话没轻没重的习惯了。我怕被外人听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教导她要学会丞相府的礼尚往来,遂命她将燕窝分一半给孟王妃送去,这样好过我准备的礼物被人做手脚。当时一再叮嘱樱红不要让燕窝过其他人的手,务必亲自送到,结果还是出了纰漏。
当天傍晚樱红正在为煮焦燕窝而懊恼,我在一旁劝她,瑞王突然推门而入,连通传都没来得及。我迷茫地看着浑身戾气的他,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有大事发生了。我等着他发作,他却转眼看到了焦糊在碗底的燕窝,扬起衣袖将碗挥落到地上,看到他的手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絮絮地对我说人生不该只有沉重的回忆,前路漫漫两个人可以一起走,才不会觉得孤单,还说要与我白首。此刻看着他黑沉的眼底,我有些瑟缩,又有些犹疑地问: 2/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