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那天,天空蔚蓝,几抹白云在天边漫游,几只飞鸟越飞越淡。
发令枪响过之后,架在体育场东北角那棵老槐树上的高音喇叭,就开始播放激昂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
声音时高时低,还有点跑调,但不多久就恢复了常态。
跑道外边站满了观众,观众大都是学校的师生,师生外边是附近的群众。
观礼台上有迎风招展的红旗,有满头白发、脸如贝字的老校长,还有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郭老师带着他的得意门生站在观众席的前排。
早在上个星期五他就给学生出好了作文题:《记一次马拉松比赛》。
此刻,荣妍就站在他的左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运动员,主要是盯着我的哥哥。

哥不要弄了妈快回来了 哥哥用长长的东西顶我
在此之前,也就是上一学期,我哥哥参加过8000米长跑比赛,并在比赛中夺得冠军。
但我哥哥从没参加过马拉松长跑比赛,连听都没有听过什么叫马拉松长跑。
马拉松长跑的全程是42公里零195米,这是个什么概念,哥哥也模糊不清,他只知道跑,跑,总会跑到终点。
开始几圈,大家跑得都很轻松,就像跑着玩似的。
哥哥在心里笑道:比赛前一刻,荣妍把他送到起跑线上,悲壮得如同送他去前线,眼里尽是担忧,甚至还说,“在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中,你是年龄最小的一个,现在退出比赛还来得及,实在不行了,中途也可停下来的。反正,我从你报名的时候起,就同意把楚河擦去啦。”
“你这是激将法吧!你笑话谁呢?年龄小怎么啦?年龄小也照拿第一!”
想到这些,哥哥不由地把目光向东南方望去,荣妍就站在东南角观众席的前排,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仿佛记者似的。
跑到荣妍跟前时,哥哥却把目光从荣妍身上移开,瞟着高高的蓝天。
天上有一只飞鸟像直升机似的停在空中,有几片白云像手绢似的把蓝天擦得一尘不染。
哥哥看见风吹动观礼台上的红旗,看到风吹动老校长的白发,看到风吹动自己额上的黑发,黑发像欲落不落的叶片上下摇摆,像燕尾一样合拢又分开。
哥哥还看到了自己前后挥动的手臂,赤裸的手臂;看到自己左右闪现的膝头,被汗水打湿的膝头。
哥哥看见跑道边站立着的观众,听见观众清脆的掌声,他甚至在一阵一阵的掌声中,听见了荣妍的掌声,荣妍的掌声和大家一样脆响,但在哥哥听来仿佛与众不同。
哥哥听到前前后后向他逼近的脚步声,前边的仿佛在不停地召唤,后边的仿佛在不停地追赶。
哥哥微微地闻到了柳叶的清香,闻到了洋槐花甜甜的气味。
哥哥知道这香甜的气味从观众后边溢来,从体育场正南的汪塘边溢来,从汪塘边的垂柳和槐树上溢来。
闻到这香甜的气味,哥哥的面孔也就挂着香甜的微笑了。
一圈,一圈,又一圈(每个运动员跑的圈数都有专门裁判计数),渐渐地,渐渐地,哥哥再听不到什么杂音,再闻不到什么气味。
体育场像秋水一般单纯,运动员进行曲的节奏和音律,已被心脏隆隆的搏动所替代,呼吸仿佛扩大了十几倍、几十倍。
这单纯而雄浑的声音,这生命的脉息,是哥哥的,也是跑在哥哥前面的人的,也是跑在哥哥后边的人的。
十圈,二十圈,三十圈,哥哥跑到五十圈时,他看到跑道变成了发光的路,路面上还镀了一层亮色,像清水一样闪亮,像白银一样闪亮,像一面闪亮的墙壁树立起来。
哥哥感到他的胸腔,他的腿脚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冲压,仿佛有面墙壁向他倒压下来。
哥哥的胸骨一张一收地在喘息,哥哥的双手像器具似的,轮番地向前刨,向前抓,向前砍杀,仿佛要刨出什么,仿佛要抓住什么,仿佛要砍杀什么。
哥哥的每一个血球,都向前滚滚地飞驰,仿佛冒着火焰飞驰。
这时,哥哥第一次感觉到空气是透明的实体,是一层层网,是一道道墙,是一道道炽热的火墙。
哥哥一步一步地穿透了沉重的空气,把直立的、闪光的跑道踏倒在脚下。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