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去巡山狩猎,二话不对,就把枪口对着她。“去把那只鸟给我提回来。”
灌木没身,大雾逼人,她找不到他打下的那只鸟在哪里,颤颤兢兢,抹着眼泪,听见身后响起的枪声,知道他在催促。回去又是一顿好打。
“哪有不打婆娘的男人。”他给她嚷嚷。
打也打了,吃也吃了,儿子还得照生。
高山上像他们这样的散户多得是,谁死了,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十天半月才发现尸体,匆匆竖个树枝,算是结了。可是活着就不想死的事,得求饱暖。大雪压垮房屋,她得走十几里山路去寻人帮忙,她想过跑掉,但是儿子还在雪屋里,孩子爹才不会管他。
史家大院的新出生的6只小狗叫了整整一天,寻着声音,终于在二楼的隔断里找到它们。白桂把小崽子们弄到柴火房,给他们弄了一个窝,母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些小崽子们还没断奶呢。她颤颤地想。
冬至说来就来,得喝狗肉汤,这是习俗,唯有这一天要破例。
小狗在叫唤,已经能到处跑跑跳跳了。家丁们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狗回来,那一碗汤肉白桂看着心惊,白花花的,让人想起天井。她没让儿子喝。6只小崽子依然在大院里跑跑跳跳。
枪声是下午4点突然响起来的。白桂正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砰的一下,她放下了手中的板栗。这一晚是打算板栗烧鸡的。就这一声,她已经知道是枪响了。那声音就跟柴火爆板栗的声音差不多。后来连发了几枪,她拔腿就冲出厨房。
“儿子——”她刚吼了一声,就被枪林弹雨吓缩回去。有一颗差点打到她的腿上,她惊魂未定,揣测儿子更不安全。厨房里的女人们尖叫着抱成一团。
“闹革.命了,打起来了——”一颗子弹,话就落了音。

下厨房昂扬滑入她体内 在厨房边做饭边和儿子互动
史家大院虽围成个四方形,但并不是密不透风,躲在房间里稍微好点,在回廊、楼梯上的,多数中枪。
白桂贴着功德训小心翼翼地行走,每经过一个房间,就迅速侧身而进,“儿子在不在?”她脑子里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念头。史家大院修得夯实,青砖房还没有被刺穿。
“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嗔……”她悬着心,喃喃地念着墙上的口训,“不抢不盗,不伤不损。”
天井里落下几颗子弹,树叶乱摇晃,水缸突然活了,肚脐眼撒尿一般,漏了一地水。枪声毫无章法,近远莫测。
外面的堂屋搜了一圈都没有儿子的影子。白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往院子后面走,那里都住着东家,上次儿子指给她看的那间房,纱帐飞扬,难道在那里?
没有掩护的地方都可能吃枪子儿。白桂贴着墙,几乎哭了出来,她不敢叫,怕儿子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挨了枪子儿。
“白桂嫂——”有人在墙角冲她招手。那人扶着她儿子,把孩子的嘴紧紧捂上。白桂一个健步冲过去,感觉自己像是被追赶的伤鸟,扑棱扑棱,连滚带爬冲到墙角。
到晚上8点,所有的枪声才全部告停。除了几个哨兵在坚守,所有人都聚集在堂屋,说要宣布重要的事情。
香烟缭绕,史家各个祖先的牌位安然无恙,像无数个清晨,那只六瓣形的铜碗肃穆地立在每个人头顶上。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饮,不妄语,不绮语,不两舌,不恶口,不贪,不嗔,不痴。”老太太低声平静地说,“史家不是没开过血腥,日行一善,日省一过。”
老太太示意让长子取下功德碗,看看,再递给二儿子……再给每一个史家后人、家眷,大家轮流看了一遍,然后碗传到管家手中。
“我供奉功德碗30年,不说重话,不做害人事。你们都长大了,太平盛世求不来。这些年,军阀混战,你史家太爷有过有功,杀人偿命,谨开血腥,听我一句话,人没了,功德还在,碗没了,戒律还在。福薄惜福,福厚养福。”
几个女眷轻轻抽泣。史家儿子们兀立不语,一脸严厉。十余个牌位的阴影包抄下来,横七竖八地斜挂在每个人脸上、身上。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