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对话被妈妈听到了,她靠着床沿沉默着,但我听得见她心底的世界在垮塌,她听到爸爸对她长久的厌恶,对她所作所为的责怪,对她一心付出的否定。她成了他眼里的罪人,成了他后半生的噩梦。他用最冷漠的话回击了她在争吵中口不择言的伤害,终于彼此打成平手,终于两败俱伤。
妈妈终于哭了出来,她向来比我隐忍,泪流进心里也不似我一般歇斯底里。她说她失望透顶,一个女人最骄傲的一切她都奢求不到。她怪自己为什么要守着无数个夜晚等他回家,为什么等不到他的电话就心神不宁,为什么总要听到喇叭声进了院儿心才落地,为什么要忍受他丢三落四的坏习惯,为什么屋里屋外事无巨细都装在心里,为什么他从来不哄哄她抱抱她说几句情话,为什么她需要忍受别的女人的存在。我的背突然僵住,缓慢抬起头,心快要被抽干。她哭的很厉害,像个受伤的女孩,我递给她纸巾,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的爱情呢?我不信!
我的爸爸怎么会这样,他那么爱我们,他那么辛苦,他脾气那么好,一定是我听错了!他在妈妈车祸卧床时照顾了她半年之久,他在我屡屡失败时总是鼓励我别灰心,他舍不得吃穿却对家人慷慨大方,他待人接物宽厚和气,他起早贪黑挣钱养家,他连去酒席上发的糖果都要给我拿回来,他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在家时看到的一切和睦都是假象?
妈妈和盘托出一切,那个女人的名字,家住在哪里,他们怎么认识,她怎样逮个正着,她怎样哭闹。她捧着一颗碎掉的心躺在床上听到爸爸亲口承认,她说爸爸给了她一个愧疚的拥抱,他从来都不会这么温柔的哄她,她的心被击得粉碎。我的泪啪嗒一声掉在地垫上,一把刀子划过心口,疼的快要死去。
怎么了呢?他们的爱情呢?含羞草死掉了,早就死掉了,什么时候死掉了?
我抱着双腿坐在变了样子的出租屋里,妈妈拉开的窗帘放进白昼惨白的光,我在晃眼的光里无处遁形。爸爸在前一晚打电话给妈妈,妈妈没接。他示弱了,我接着电话,听着他缓慢疲惫的声音,他说闹够了就回来,如果实在憋屈,随妈妈去找工作也好,或者待在我这里散几天心。他应该又在抽烟,好像烟味从电话里呛到了我的喉咙。
窗台的玻璃上有条旧痕,我盯着窗户望向爬满夜色的天空,那条痕迹不会消失了,我心里的海裂开了,声响好大。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