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苦短,母亲觉得刚吃过午饭没几下一一太阳就衔西了,纺车的麻经还只有半腚;母亲无奈地起身,解下围裙拍了拍,重又系上腰间,搓了搓手起身做饭,母亲那破旧纺车咯吱,咯吱刺耳声音一停下来,一旁撕扯洛麻的大姐二姐那颗烦燥的心,便安顿下来,大姐那紧锁眉心,慢慢舒展开来,二姐抬起那圆圆的脸眯眼浅浅一笑,这边静下来,那厢房祖母纺棉纱的声音就出来了,但祖母毕竟离远些,没那么刺耳,里屋灶间又响起母亲驱赶了小双生的声音:出去,出去!脏死啦……脏死啦!
小双生灰土灰脸从门里钻了出来,后面老四那对油亮浅绿的鼻涕,多快要流到嘴里,大姐向他白了一眼,伸手一扬,他赶急将头一缩,从她的腋下钻过,跑了几步,回首朝大姐一伸舌头,然后猛吸一口,那对鼻涕乖乖地缩回老巢,二姐笑了笑说:怎么样一一拿他没办法吧!
唉!这老四一天不知吃多少鼻涕。大姐爱怜而无奈地说。
母亲点着稻杆,浓烟四起,薄薄板壁缝浓烟冒出,俩位姐姐直扬手掌挥烟,天渐渐黑了,二姐点上油灯,那灯光被笼罩在烟雾中像一颗晕黄的豆豆那么渺小……两位姐姐在半明半暗中撕扯着洛麻……!
小双生在外面溜达一圈,实在憋屈的慌,那寒冷北风劈头盖脸地朝他们幼小的身子压了过来,兄弟俩瑟瑟发抖,风从他们脖子底直冲下去,胸口冰冷,冰冷,那单裤更是挡不住风的入侵,天又那么黑,路上少有人走动,他们立马蹙回家中,他们很怕大姐的责骂,便躲在屏峰后听声响,听姐姐们低头撕洛麻,便蹑手蹑脚猫着腰钻到里屋去,母亲兄弟俩是从来不怕的!他们俩又在母亲身旁围着,老三木子瞅了一眼灶肚间城堡是否安然无恙,他庆幸他们的先见之明,将它营造在里侧,他微笑着贴耳告诉老四:它还好的!老四点点头作答。
老四依偎过去,母亲在火光中见他那一对鼻涕像小偷似又溜了出来,母亲将他搂在怀中,用她的拇指与食指捏着老四的鼻子,那对鼻涕乖乖地落入草灰中,老四从母亲的怀中挣脱出来,挤到里面观察兄弟俩苦心营造的城堡……!母亲在火光中瞧见老四那满是鼻涕干的左半脸……!
父亲从外面提一捆油冬菜踏进中堂,姐妹俩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一声不吭地走进里屋,将一捆菜放在灶台上,疲惫地坐在那唯一圆凳上,右手从腰间抽出烟斗,从打了补丁黛青粗布上衣的兜里掏出磨的光亮的烟丝合,麻利地打开,采了一小撮烟丝,用双指一捏,塞进那短短油黄的竹烟斗里,然后从口袋摸出一合扁扁破壳的火柴盒,使劲地推出内盒,抽出一根火柴,重又推上内合,朝火柴盒的边点一划,便点着火柴,双生仔望着摇曳的火苗,在父亲的指间闪烁,父亲将手掌合拢,将火花凑近烟斗,轻轻一吸,烟斗上发着燃烧的火苗,指间火柴瞬间变小一一只剩下一点不灭的火光,父亲随手将它丢进灶灰里,父亲巴嗒巴嗒的抽了起来……等它还末熄火前,父亲又朝烟斗加了烟丝,继续抽着……!
母亲有点烦燥地抬起头对父亲说:这稻杆没法烧一一多老半天了,这一锅水还未开一一这饭什么时候能熟呢……?
父亲低头听着母亲的的唠叨,而后慢慢地抬起那紧锁眉脸说:这山里哪还有柴呀一一连大上岗的柴多砍光了,偷也得有地方呀……?
见父母如此回答,母亲哑言了;过了一会儿,母亲又将萦绕在心间话又回味一下(没柴烧,这年怎么过呢,总得想办法呀)她很快想到二姨家,她可是岙底人,山里有得是柴,她便细声细语地提点道:
他大一一你不妨去岙底他二姨家借几担柴来过年吧!
好一会儿,父亲才勉强嗯了一声……。母亲知道他脸皮薄抹不开口,便笑着鼓励道:虽说我们前几年也向他们借过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光(姨夫)他不是小气的人,他不在乎的,你尽管去……!
父亲勉强笑了笑说:我没说不去一一只是不好意思一再开口向人家借柴……!
这柴对山边人来说不算什么!"母亲高兴地笑对父亲说。见父亲答应了,这柴就有着落了!她仿佛一下子就大气起来,她抓了一把稻杆,随手对折塞进灶炉里,父亲笑了笑,仿佛说我的柴禾还在远山梁里吃露水呢一一你怎么就大方起来了!母亲抬头一望,见他在笑自己便说:这样省也不是事,一一这饭不熟呀!"父亲傻笑着点点头,这三下两下一一锅里的水就开了,大大木锅盖被热气推动着,发出喷喷的声音,锅沿边满是冒泡的热汽,母亲又烧两三分钟,见汽泡全没了,饭香腾腾的,便息了火! 2/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