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大户人家比较珍贵的陶瓷碗、盘、瓶等器皿有了裂痕或破碎成了几瓣,都会请来易福根修复。
他一番细心的工序过后总能使破裂之物完好如初,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他修复好的东西,无论你怎么查看都找不出一丝曾破裂过的痕迹,可谓巧夺天工,天衣无缝。
做这一行时间长了,易福根对古陶瓷器的辨识竟也有了极深的造诣,往往只是瞟上一眼,就能水旜所辨之物的年代、产地、特色等要素。
有人开玩笑说,易福根你还修那些破瓷片干嘛,依你的本事,开个古玩店都吃不了亏。
其实,易福根真正的绝活还不是陶瓷器的修复,那只是可以使他扬名的谋生手段中障人耳目的一小部分。
他的大部分收入靠的是另一手祖传绝技,修配及仿制古陶瓷器。
这门手艺是专为古玩店造假服务的。
比如,交给易福根一个少了一只足的残瓷盆,转手他就能重烧制出少了的那只足,不露痕迹地镶上去,那古瓷盆就成了完品,价格跟着就翻几番。
给他一个古陶瓷样品,他能仿制得惟妙惟肖,令资深专家都难辨真假。
有时候假的当真的卖出去了好几个,而真的还在古玩店老板手里稳稳攥着。
这样隐蔽的交易,有它极严的行当规矩。
首先,每次与易福根交易接触的必须是古玩店老板本人,送货、取货都不允许有其他人跟随。
其次,易福根必须对事件始终保守秘密,并对所造物品不得多造自留,也不得暗使调包,然后自己变卖。
城隍庙里“聚宝斋”的老板金保常就是易福根的老主顾之一。
“聚宝斋”算得上是家百年老店,由金家世代经营。
它店大货多,在老上海的古玩界有一定的名气。
金保常二十八岁当上老板,他独具慧眼,把眼光聚集在了肯花大价钱的洋人身上。
他手腕灵活,八面玲珑,竟渐渐固定了很大一部分洋人客户,洋人都称赞他货真价实。
如今,金保常已四十有余,十多年过去,他可真是发足了洋财。
但“聚宝斋”的名声却在上海古玩界一天不如一天,人们都戳金保常的脊梁骨,骂他“数典忘祖,见利忘义”,把老祖宗的好东西都卖给了外国人。
金保常倒不介意,他依然我行我素,大赚洋钱。
数十天前的一个雨夜,金保常怀揣着一个大布包袱,匆匆走进了易福根的家。
易福根忙看座倒茶,金保常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来看货。
打开布包袱,一个流光溢彩的唐三彩瓷器映入了易福根的眼帘。
这是个比较多见的唐三彩马,但马上却端坐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瓷俑,这就比较罕见了。
易福根来了兴趣,他凑上前去,仔细地研看那瓷俑。
这一看,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那瓷俑竟然是个女人。
还有更奇的,从那女人的衣着打扮上不难分辨出她却是个西域胡人!
这胡人女俑婀娜多姿,衣着华丽,体态丰腴,飒爽英姿。
“金老板,你这件东西可真是个宝贝呀!我要断得不错的话,它不是咱们老祖宗烧制的。定是当时的西域胡人学了我们的技艺特意烧制,进贡给宫里,表示一种敬意的。”易福根由衷地赞叹。
“易大师果然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来历。我想让你依样为我再仿制一个,工钱随你要就是。”金保常道明了今晚的来意。
两人商定工钱,易福根答应三月之后交货。
金保常走后,易福根实在是对那尊唐三彩瓷器稀罕备至,于是就继续拿在手中把玩。
他一手拿一专用高倍放大镜,一手持那瓷器,翻来覆去的赏看。
不经意间他却在那马蹄下发现一行微雕小字:聚宝斋镇店之宝。
这七个字,全加起来不过半粒米大小,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易福根想,这肯定是金保常为防他行偷梁换柱之事而请技艺高超的微雕大师刻上去的。
他不禁恼怒异常,这分明是不相信他,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易福根倾注毕生之所能,三月后将连他自己看了都异常满意的复制品造了出来。
次日一早,“聚宝斋”刚开门不久,易福根就踱步进了店堂。 2/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