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扮演着这种故事里的主角的他,终于在被种这泡沫惊醒后,回到了他半生故事的起始点,那是他真正的家。不必在半夜拖着疲惫入睡,清晨带着困意出门的地方。那儿有茫茫的戈壁和草原,天地间吹着肆无忌惮的风,风声那样野性和恣意,奔放在纯净的天空下,歌唱着迷失的鸟儿历尽千帆,徘徊经年,终于找回了他的方向,他的家。草地上白茫茫的羊群,追随着马兰花缓缓挪动。
这里的辽阔天地,足以让人忘记丢失的岁月,厮杀的伤痕。物欲横流的城市吸引他们蜂拥而至,在那里拼搏,然而那个战场并非人人可以取胜,败下阵来的,知道回一回头,也还能看到战场之外,还有故土。
不知他此刻在那里,是否已经丢弃了所有的回忆,在安宁的岁月里沉睡着。此刻,耳边重复放着一首古老的蒙古族民谣————《四岁的海骝马》。也是个悠长的故事,听起来那么古老、悲凉!令人叹息!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做媒的男人。通俗一点就是月老,文绉一点称媒妁。但我们这里称为媒汉,大约是为了区别于媒婆吧。
不知道阿猫的真名是什么,反正阿猫一词在我们这里是傻傻的,也就是说二百五的意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真名。但媒汉阿媒不但不傻,而且着实有点鬼气,否则也当不了媒汉。至于为什么人们都叫他阿猫,我就不清楚了。
偶尔为别人牵线搭桥,做一、二次媒人是断然不能称为媒汉的。媒汉虽然不一定要专职,但至少是一种兼职。阿猫就是兼职媒汉,他大部分时间与其他人一样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阿猫一有空余时间就会往有待婚娶的人家跑。当然主要是往男方家跑,因为在农村往往有很多长得有模有样的小伙子娶不了媳妇,而女儿总是不用愁嫁的。
阿猫虽然热衷于做媒,也十分敬业,但业绩实在不敢恭维。这么说吧,村里嫁娶的男女几乎没有一个不是他做过媒的,但极少是他做成功的。如果做媒成功,男方会给媒汉酬劳。按约定成俗的规定,酬劳是一坛三十五斤的黄酒,称为媒谢酒。此外,牵线成功的男女结婚,媒汉会被请坐在上位,从女方吃到男方,这一天从早到晚嘴巴就根本不用停。阿猫不喝酒,大家都会折合人民币给他一个红包。当时黄酒三角一斤,一坛酒是十元五角,有人会凑个整数,给他一个十元的红包。阿猫会当场拆开看,并会直截了当地说,还少五角。可惜阿猫做媒成功几率少,能获得酬劳的几会也很少。但这不等于他白白忙碌,没其它收获了。其实他的最大收入还是说媒时,跑到人家那里,别人就该请他吃饭。饭一般是平时家里很少能吃上的炒粉干。那年头,在青黄不接之时,很多人家会断粮,而他由于经常有人请吃,家里总是有余量。这样他家也明显比别人家相对富裕了。本村有户人家,七个儿子,最大的四十四岁,最小的二十二岁,个个到了该娶媳妇成家的年龄,可是依然个个庙门口插旗杆--光棍一条。阿猫三天两头往这户人家跑,自然少不了蹭吃。据说一年到头被阿猫吃了几十斤粉干,结果是一个媒都没水斏。
阿猫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会做媒,而且会踩媒。所谓踩媒就是与做媒相反,把一对原本已有意愿的男女,相办法拆散他们。凡是别人做的媒,他都会去踩媒,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行业竞争吧。树里最漂亮的姑娘妙花,她第一次处的对象,就是让阿猫给踩掉的。妙花的对象是军人,已升为排长。在70年代军人在姑娘心目中的地位,就像现在的大腕明星。军人回家探亲顺便解决婚姻问题,时间只有三天。军人见了妙花第一眼就被其美貌所打动。当即就对媒人说:行,就她了。第二天军人就回部队去了。留下订婚、送定等事谊就交给父母代办了。
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一个月后,军人家里突然悔婚,并且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后来才知道是阿猫搞得鬼。阿猫跑去踩媒,说妙花根不正苗不红。这一点是当时军人择偶的大忌。阿猫说,妙花的父亲是个不法牙医,是劳力外流分子。(这是那个年代给一切离乡寻求生计的农民扣的一顶冒子。)说如果娶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影响军人的升人。如果排长升不上去,就意味着回家种田,这可不是儿戏,军人家当然要悔婚了。
奇怪的是阿猫常常是自己做媒,又自己踩媒。究竟是什么原因,出于什么心理,人们不得而知。最合理的猜测是相关人不小心得罪他了。因为他踩媒的一般是本村与外村人谈对像的,他跑到外村去,说本村的那个人如何如何不行,这样的人嫁不得或娶不得,以前是我瞎了眼,没发现。什么胡编乱造的事情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