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等着听信儿吧,说还没醒过来呢,大劲儿了的话备不住都得开颅。那脑袋开瓢了,不傻也得捏(呆)。"陈三儿故作高深地冲郭婶儿说。
"也没准啊,现在这医道高了,还行能治好呢,再说春山的舅家有钱,春山也有钱。"
两个人东扯西拉地唠着,陈三儿从郭婶儿家出去后又串到别人家去。村里这三四十户人家很快就都知道了。
村里人见面就是这句话,"那春山不是好没好呢?不是还能不能种地了?"
似乎春节过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大家伙麻将不打了,扑克也不摸了。把心都挂在春山的身上。
5
重症监护室外,挤着一堆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亲朋好友,大家焦急地等待着春山能够快点儿醒来。
大凤子更是不住地抹着眼泪,她心想,这春山会不会像自己那个叔伯哥那样,扔下一大家子人说走就走了呢。
这都十几个小时了,咋还没醒过来呢。叔伯哥才走六年,走的时候刚刚四十四岁。
这春山今年才四十六啊,他如果走了,这一家子老弱病残的,以后可怎么过啊!
大凤正想着心事呢,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喊了声,"家属在吗?!脱离危险了!"
这些在门外守候很久的人像接到圣旨一样一窝蜂似的往里闯,春山的眼睛睁开了,却不能开口说话,半个身子动弹不得。
大凤子喜极而泣,攥着春山的手不停地说,"活着就行,活着就好,我只要你活着!"
春山看着远道而来的亲人朋友们,眼睛里像小溪一样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淌。
春山之后又转到哈尔滨的康复中心进行康复治疗,他的半个身子还是没有一点知觉,跟他的父亲一样,只不过他是左半边的身子不好使,他父亲是右半边的身子不好使。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春节隆重的来,黯然的去。又过了两个月,村里的人都开始准备着春播了。
籽种化肥,这些都是春耕必不可少的。往年都是春山去买,回来自己拌种子。今年这些活儿都得大凤子一个人去做,做不了的就回娘家找她的大哥和二哥。
春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悲哀地看着大凤子在他的眼前忙来忙去。却帮不上一点儿忙。
他的那辆金黄的四轮车也跟着他一起消沉下来,那台新买的小轿车,在长春那里住院的时候就卖掉了。
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稍一不顺心就开口骂大凤子,大凤要伺候三个病人,瘫的半瘫的,还要做农活儿,时间长了,也憋着一肚子怨气。
时不时的跟春山对骂几句:"还骂我呢,你他妈喝酒喝成这样,你往死里喝,啥活儿也不能干,还得我伺候你,嫁给你我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一家瘫了三个……"
"别说了,不愿意过就他妈走!"春山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大凤子也不示弱,气得把围裙一摘,脚一抬就回娘家去了。回到娘家就跟自己的妈大倒苦水,嘴里不住地唱着哭腔,"我这是啥命啊,这一家三个瘫的,累也累死我了!"
春播已经结束了,就等着过些日子铲头遍地了,这天,陈三儿又来郭婶儿家串门,一进屋就哈哈地笑,"我刚才看见春山了,一点一点在杨树趟里蹭步呢,就像王八扒沙似的。"
"大凤子也回娘家了,这家人家我看要散灶儿,这春山是彻底废了,连上厕所都得别人帮着解裤腰带。"
还没等郭婶儿接话,陈三儿又连珠炮地接着说,"这家伙挣点钱,买个破车,嘚瑟的这个圆,跑长春去嘚瑟了,几辈子没喝过好酒咋地,把自己喝残了,活该!"
"哎,这春山挺聪明的人咋就干这糊涂事儿呢!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郭婶儿顺着陈三儿的话往下说。
6
春山每天像圆锥一样画着不规则的弧线蹀躞着,不是在走,是在一点点的往前蹭,像蜗牛一样,费了好大的劲儿,也蹭不出去多远。
看着白杨树都发芽了,一望无垠的黑土地也蠢蠢欲动了,阳光明媚地洒在春山的脸上,他想像着自己在每个春天来临时的英姿飒爽,开着金黄色的四轮车在黑土地上肆意驰骋着。
那时他强壮的身体有力地在庄稼院里穿梭着,他喜欢这黝黑的土地能长出成熟甘美的粮食。当炊烟升起的时候,他愿意闻着那股柴草的香气,独自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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