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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摊主拾起挂在工具架子上的漏勺，把面条从清水锅中盛出来，倒进宽大的碗里。他又切下几片牛肉，洗净一把青菜，将它们整齐地码放在面条上方，随即拾起汤勺，将一大勺温热而醇厚的浓汤浇到面条上。
“吃吧。”
摊主端起汤碗，把汤碗和一次性筷子一同摆放到男孩面前。
“葱、蒜、醋、酱油、辣椒，都在旁边。想要就自己加。”
男孩按捺不住，伸出手，抓起筷子，大口吃起面条来。几次转眼之间，他便将半碗面条吞到肚子里。
“你为什么大半夜一个人出来啊？”
摊主重新坐到自己的凳子上，露出笑脸，仔细打量一脸狼狈的男孩。
男孩停下自己的动作，愣在原地。他慢慢地把头埋得更低，一声不吭。
“你的东西掉出来啦。”
摊主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夹起两片稿纸的碎片。这两张碎片都是从男孩的掌心里掉出来的，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漆黑的涂改痕迹。
男孩突然开始抽泣。他趴倒在铁案板上，把脑袋埋到双臂里。
摊主没有急于追问，只是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男孩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多数摊位前方的客人纷纷离开。有几位摊主已经开始收摊，准备回家睡觉。
男孩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尽。他缓慢地抬起头来，用手在被眼泪沾湿的衣袖上乱抹两把，才发现，摊主一直在盯着他。
“我……我爸……把我写的小说……全都撕了……”
“你还用纸笔写小说吗？”
摊主没有直接问男孩，而是盯住自己捡起来的稿纸碎片。
“我……没有电脑……我爸不给我买……”男孩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喜欢文学，想当作家……我的小说，是在学校里……偷偷写的……”
摊主把两片稿纸碎片平放到案板上，轻轻地把它们分开。即使是在灯光下，稿纸上的字迹也仍然显得模糊不清。
“我的老师在学校里骂我……”男孩再次哭起来，“我爸也骂我、打我……还撕光我的小说……”
摊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捏住自己的袖口。
“我要跑……我要逃走……逃到能让我写作的地方……”男孩止不住地抽泣。
“唰！”
摊主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他双手同时发力，一把挽起自己的衣袖。
男孩大吃一惊，呆呆地瞪住展露在自己面前的两条手臂。
原本略显白皙的两条手臂上，有着好几处显而易见的疤痕。有的疤痕是圆圈状的，有的则是长条状。几乎所有的疤痕都是发青的长久性疤痕，除非专门去医治，很难彻底消除。
“这些疤，”摊主重重地停顿一下，“有的是我爸打的，有的是教我做拉面的师父打的。”
男孩吃惊地瞪大眼睛。
“这还只是胳膊上的，”摊主再次加重语气，“身上的，更多。”
男孩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我小时候，也不爱学习，只爱玩。”
摊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十指紧扣，用力拉伸自己的双臂。
“我爸从小没少揍我。他越揍我，我越和他对着干。最后，我没考上大学。我爸只好送我去学做拉面。直到我真正出师，能够自己在这里摆摊，我师父才对我露出过笑脸。”
男孩若有所思地慢慢摇头。等他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已经落到摆放在案板边缘的一本书，那是一本书页已经有些发黄的小说。
“哥哥，你……你也喜欢看小说吗？”
“对啊，”摊主摊开双手，“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喜欢看小说。当时，我只爱看小说，不爱学习。只不过，我现在基本已经没有精力看。” 2/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