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能想见雪寒脱了铁路信号员,换上镇上大姑娘穿着秋装的样子。她的长衣超过腿的膝盖,发一定卷起成髻,上面插着银毡子,走起路来缓慢而文雅,她在拥挤的戏院门口等自己。
戏院内敲响了震天的锣鼓,眼看大戏就要开场,子轩想:会不会两人擦肩错过?等拿着票到戏院内,子轩才发现平日冷清的戏院又有多拥挤。人一多,文静的戏曲空间有些烟乌烟瘴气,人多变得焦躁不安和失态。争抢座位吵闹的,站着的人挡住有坐人视线,相互骂娘的都有。镇上看戏女子的背影不断在子轩面前,有时转身过来,有时侧身离去,但子轩并没有看见雪寒。
天空很蓝。演员一出场,戏院立刻安静下来。戏台里层幽暗的空间,忽然点亮了灯盏,一下整个舞台空间变得透明而光亮。皮影动画投射到背景幕布上,仿佛与场外空间融为一体。如同京剧花旦装束的女主角,听到穷书生中状元后做了驸马。此时,女主角在现实世界中正被豪门逼婚,虚实两种情感汇聚,让她悲痛欲绝,也极大感染了戏台下观众,女人们哭声一片。
报信的马匹像从背景后台广阔的空间,奔驰到舞台前。白布挂在小姐闺房的房梁。小姐悲苦地再一次看看大家,真的踢倒脚下的小凳子,来了一次假戏真做。台下顿时乱一团,如同大戏开幕的前夕。
在混乱如同幻境的场面中,一切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空无一人。戏院看门的老头,跛着瘸腿走到子轩身边,道:“主演没了,后面也没戏了,没有戏了!”
老人见子轩被迫蹒跚脚步,竟与自己走路姿势一样,出了大门,便摇摇头,“砰”关上了戏院大门。
展现子轩眼前的,是戏大院外绿色的草坪、白色的高墙,还有沿着高墙外,一蜿蜒碧绿的溪水,它像从远方山顶倾泻到身边似的。在离朱红色院墙大门不远处的柳树阴下,子轩发现一个熟悉的俪影,就是他想象的样子:过膝的粉色长衣,一根银毡很亮,穿过卷起的发髻。她淡淡的发梢,随着微风飘起,轻轻拂在她那白净的脖颈上。
就这小镇姑娘最普通的装束,到了雪寒身上,却显得这样纯美。
雪寒站在微风中,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仅往远方青色山峦间的薄雾,安静眺望。她眼睛的侧视,感觉到一个人影过来。雪寒知道她是谁。其实,在大戏没开场时她就发现了子轩,却没看见圆圆。如果子轩带着圆圆来看戏,雪寒会很愉快迎上去。而看不到圆圆,这让雪寒很失望。
“雪寒,雪寒……”子轩很兴奋地喊。
“圆圆呢?”雪寒问。
子轩一下显得很尴尬,道:“她一个人在家里,安全的,门是反锁的。”
雪寒站在那,浑身打起冷颤。她一下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得了伤寒,病逝的早,做小生意的父亲,就是这样,经常把自已单独锁在房中。房间光限黯淡,特别是黎明,或像眼前的傍晚时分,她总感觉冷不丁,会从床底或门后钻出一个黑色的幻影。雪寒的表情一下冷冷的,没有一丝血色了。
那在晚霞中冷艳的表情,又一次让子轩心动。他望着雪寒,并在幻想:两人挽着手臂,在小镇吵杂的街上漫步,抚慰前一个婚姻不幸,给自己心里带来的创伤。
“她既然没有失约,并能与自己在看同一场戏,还是有希望存在,至少她对自己是有考虑的。”子轩这样想着。忽然,子轩把眼光放到远方晚霞极目的天空,淡青色的云边镶着耀眼的金边,无数桔黄色的光带,从云间金色裂缝中倾泻山恋之间。
子轩所在的镇上小学,教员不多,如那家有花边新闻,都会被人们做为街谈巷议的材料,小学校教员当然也不例外。雪寒注意到子轩看自己时,眼睛闪烁着异样情绪。她回头,理了理思绪,想起曾经听过的小镇八卦新闻,她能肯定一些东西,她问子轩:“离了吗?”
子轩开始有些吃惊,转念一想,临镇的教员在当时,也算小个人物吧。而且,像雪寒姑娘这样在小镇出了名的冷艳美女,街上回头率也高,她能注意自己,多半也是有想法的。
“休妻声明已经登上小镇晚报了,现在女人……”子轩想说的事,一下感觉当着雪寒的面,会把包括雪寒在内的小镇妇女界都得罪的。子轩无奈地转换谴责对象道:“怎么……都像戴笠,见了别人的老婆都要!”
“不觉得,难道你一点问题也没有?”雪寒忽然想起自己的舅舅,她喜欢做学究的舅舅说过,无法改变周围,就追查自己的魂灵,于是雪寒就这样说。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