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外面的世界,它就像一阵黑色的小旋风,各处穿梭,那移动速度跟它肥胖的身躯极不相配。可无论它怎么瞎跑,从未离开过何烨十米以上。隔三差五还过来蹭蹭他的鞋跟。在这同小黑一起漫步的闲暇时光里,他总能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灵魂在他周围欢快地跃动、旋转,不会离他而去,并和他的生命有种无须理由、不可言状的依赖和相互陪伴。很开心,很平淡而纯粹的快乐。
没法在人多的地方散步,只能挑人少的地方随便走走。正好,只有他们两个,免得被打扰。人遛猫遛狗,我遛的啥?他想想,笑了。
一晚,他同学生日,一直疯到凌晨一点。他才想起,自己下午出门之后一直没回家,没给小黑弄晚饭。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弄了一块生日蛋糕。对,得好好补偿补偿小黑。回家途中,他收到一条短信,老妈发的:回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心一沉,身体像被一阵寒流袭过,纳闷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站在家门前,他拿着钥匙的手举在半空,微微颤抖,钥匙正对着钥匙孔,可他不敢插进去。最终他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客厅只开着昏黄的白炽灯。穿着睡衣的爸妈并坐在沙发上,爸爸右手肘撑着沙发护手,脑袋被右手托着,半睡半醒,妈妈则一脸怒气盯着茶几,但脸上的倦容无法掩饰。
门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清脆又刺耳,像这个小小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慢慢走进来的儿子。他们眼里的责备深深刺进了他的骨髓里,让他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他默默看向地板,也因此发现了扔在地上的仓鼠笼。笼门半开着,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他似乎听到胸膛里发出一声清脆可闻的破碎声,正想关门的手在半途约莫凝滞了几秒钟,才机械地把门关上。关门的声音好像在客厅里回荡了好几个世纪。
“烨烨,你……你是不是疯了,在家里养那种东西?”平时妈妈说话总是很温柔,但此刻她柔声细气的话语里透着盛怒,和恶心。
“我看他是太无聊了!有这等闲情养那种怪物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儿!”爸爸几乎咆哮了起来。
爸妈的责骂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只感觉他们的话在自己脑子里如同一片闹哄哄的蜂鸣。他一直盯着那只空荡荡的笼子。
“我可以知道您们怎么发现它的,以及对它做了什么吗?”他突然打断他们的话,问道。
片刻的愕然,妈妈抿了抿嘴,说:“我刚刚起来到厨房倒水喝,突然听见你房间里有怪声,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你床底下有老鼠叫声,可把我吓坏了,赶紧把你爸叫醒。哪知道他从床底下提出个笼子,那老鼠就在笼子里乱窜。我的天,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近距离瞧过一只老鼠。我跟你爸都吓蒙了,他心一横打算拿着笼子直接冲到楼下把它扔进垃圾桶,谁知道刚把家门打开,那东西把笼门子都给撞开了,嗖一声飞了出去……”
小黑饿得吱吱乱叫,被妈听见了。他攥了攥拳头。“这他妈都是我的错……”他想。后面爸妈对他的旬斺又成了一阵阵黄蜂叫唤。
“你们就不能等我回来商量商量再说吗?都知道是我养的了,养了这么久咱家损失什么东西了吗?它都被关在笼子里了你们怕啥?要不是你们吓它它能撞开笼门跑了?”他心里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可最后他只是说了句:“对不起,爸爸妈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这客厅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把手上装着蛋糕的袋子随手一甩,他没脱鞋就跳上了床,四仰八叉地躺着。没开灯,他觉得现在被黑暗包裹着似乎更好受一些。他大口喘着气,不是累,只是很郁闷,很愤怒,悲伤。
早该想到有今天。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他似乎忘记了现实。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无论隐藏得多高明。人和鼠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千百年,没有人会接受小黑。除了他这种奇葩,谁看见老鼠都会觉得恐惧、恶心。那些不怕的,不是因为接受了老鼠,纯粹是胆子大。一旦胆子大起来,他们就会以各种手段驱赶、消灭老鼠,以显示自己的胆儿大。这种敌意已经深入灵魂,即使知道它们已经变成了宠物,不会到处啃咬、偷东西吃,那种恐惧和反感也永远挥之不去。
老虎看见人就想把人给吞了,人们却想方设法保护它们,因为它们珍稀。老鼠当然不会吃人,只会偶尔偷东西打打牙祭,全人类都把它们赶尽杀绝。也许是因为它们会传播疾病吧。哪天老鼠快要灭绝的时候(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人类会不会改变想法?难道人类保护动物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数量上的平衡以免破坏生态系统,威胁到自己的生存?人类对其他物种做的任何事好像都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可这又有什么错呢,无可指责。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