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楚墨青衣
周江渠上老丈人家,帮他扛一个大木头上楼,再陪小心跟他唠几句磕,谁知话不投机眼看就有点火星末子出来了,还是丈母娘看势头不对,过来给他俩浇了一盆冷水,就净瞎扯什么呀,都没事是吧,没事帮我干活去。
这样就把自家老头子给支使去摘菜了,末了回过头来跟姑爷说,你打个电话给小藕,叫她晚上回来吃,就说妈这里做了她最爱吃的菜,省得下班回去再去整吃喝,浪费时间不说,还把肠胃喂晚了,喂出毛病来。
周江渠表面上虽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暗地里却不大乐意。不乐意的原因,倒不是不喜欢丈母娘的留饭,而是嫌这人嘴碎,话多还自大,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每每在他面前,就想以过来人的身份,训他几句,搞得每次他再怎么赔小心,最后还是把自己赔进他挖下的坑里。
虽然这种坑不带伤害性,但坑久了必生厌烦,所以每次过来,周江渠一般都是有事做事,没事略打个照面,说几句暖人心却不用掏钱,还没有思想负担的话,以表表对他们的孝心,之后再来一句等忙完这一阵,我再跟小藕过来好好陪陪俩老。
俩老当然没意见,年轻人嘛,拼事业要紧。
但最要紧的还是想给他们年轻人一个放松身心的空间,好赶紧给他们造一个宝贝萌娃出来,特别是丈母娘,每次看见昔日老姐妹,大都比她多了一层身份,不是当上奶奶就是当上姥姥,彼此见了面,尽是那些小家伙的话题,听得她心痒难忍,好像女儿女婿不给她造出一个,她的生活必将黯然失色,生命的质感也因缺失这一块而大打折扣。
于是,丈母娘就在给这小两口放松身心的同时,也时不时地把他们叫来一起吃个饭,明面上是说给他俩补充营养,怕他们小年轻为图方便省事,老是下单外面的东西。
实际上却是想给他俩施加压力,让他俩抓紧生,别为了玩而把正经事给耽误了。
于是,像这种借题发挥的扛木头活,就时不时出现在周江渠的日常生活中,其实一开始倒没有叫干活,只是说菜做多了,叫他俩下班时顺路过来。
一次两次,这样的次数一多,周江渠就不乐意了,说我俩又不是不会赚钱,用得着这样天天上你家蹭饭,搞得你邻居们看我好像看一个软饭男似的,你说我赚的钱还少吗,不是全给了你吗,难道那些还不够我俩的开销吗。
这一连串的问号问下来,就把小藕给整出去了,她没想到上娘家去吃饭,会吃出周江渠这一嘴牢骚,不过想想也是,哪个男人喜欢整天跟在老婆屁股后面上娘家蹭饭吃,特别是像她这种从小生活在大院里头的女孩,每次人还没进大门,远远就有打招呼的叔叔阿姨,全都是父母的同事,这个嘘寒一句那个问暖一声,再一抬头看见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就顺便画龙点睛几句,说年轻人运气好啊,找了我们大院里头的姑娘,你不知这姑娘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好性子软,关键还是老罗俩口子的家教好,才能调教出这样一个啥样都掐尖儿的好姑娘。
说完,往往还会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周江渠一眼,再呵呵一笑,最后来一句结束语,说不过我们相信小藕的眼光,这么机灵的一个女孩子,找的男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之后,好像才恍悟过来,回到正题,问回娘家吃饭啊。
哦哦,小藕记得她每次都是这样一路哦哦过来的。一直哦到家门口,才作罢,才有了歇口气的功夫,而回头一看周江渠,也是一脸的僵笑,但看得出是一脸的无奈与不耐烦,及至关门可以拉下面具,谁知她这边可以找父母吐槽撒娇找安慰,那边的他却还得继续在老丈人跟前陪小心。
所以为了这一顿饭,周江渠不仅耗时耗力耗心神,还内耗不少脑细胞,要是一次两次,估计他还可忍下来,但次数一多,他就有点不大情愿了,虽不至于把不高兴贴在脸上,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有情绪了。
本来罗小藕回娘家吃饭就是为了图方便省事,没想到现在由于她身份的转变,吃一顿饭竟然搞出这么多旁枝末节,累不说,还影响夫妻感情,所以她也不喜欢去了,以致后来,她宁肯自己洗手作羹汤也不大愿意去了。
如此一来,最先受不了的当然就是丈母娘,她发现打电话给自家闺女,闺女往往一口就回绝,说她正忙着呢,还叫她别有事没事就给她打电话,这样会降低她的工作效率的,搞不好她还得加班。
闺女这一说,做母亲的当然就心疼得不敢再去叨扰了,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试着给姑爷打。
所以丈母娘的第一个电话,不敢直接叫他俩一起过来,只能以需要帮忙做借口,把姑爷借过来一用。
既然是丈母娘开口了,周江渠当然无话可说,而且也觉得能让俩老开口叫帮忙的事,肯定是大事,于是二话不说,就提前请个假过去帮忙。
其实本来扛木头这种活儿,根本不用叫周江渠,只要花几个小钱,雇一个搬运工,说不定干的活儿都比他漂亮,只不过老丈人说,他这木头可不比一般木头,怕找的那些小工不上心,万一磕着碰着,那就得不偿失。
周江渠心想,一块木头而已,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不过想是这样想,到嘴的话却成了那是,老爸看中的东西,哪一块不是非一般的东西。
说完,知道跟老丈人待一起久了,等会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想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东西刚一着地,人还没完全直起腰来,老丈人的话已到耳边,说就这一块东西,你都不知我花了多少心神,才把它给弄到手的。
周江渠嘴巴没忍住,立刻接嘴过去,说难道这东西,还得耍手段,还有套路?
当然,现在啥东西没有套路,没有套路的东西就不算好东西了,因为不吸引人了,人都懒得用心计了,说明这东西缺少市场竞争力,不被看好。
但只要自己看好不就行了吗?
所以说你做人还没到那个程度,缺少格局观,关键还是缺少锻炼,嫩着呢。
这样一说,就把周江渠心里的那股不服气给激发出来了,他想不就一块木头吗,怎么还跟我扯上做人的深广度,难道不懂买卖一块木头,就说明我做人不行,还有待提高生而为人的门槛。既然你行,你厉害,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别有事没事就找我这个不合格做人的人搭下手,因心里积了这层怨,做起事来就不顾首尾,立马直起腰来,也不管老丈人此时手头还在干什么,转身就想走。
谁知就被老丈人叫住了,说你别走呀,帮我把这东西再挪一挪,挪到那边那个有光的角落,我要先给它拍照,发发朋友圈,馋一馋我那帮木友。
说完,自己先弯下腰来,看周江渠还没动静,心里就蓄着点火,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的,撇下他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在等着他弯腰,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于是就加重了语气,说你倒是快点呀。
再快也得让人喘口气吧,我这人缺少锻炼,没爸您的套路深,做不来随机应变,脑频道切换自如。
你这是对我有意见,讽我吗?
没没,我这是向你学习,但我是稚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行行,我这就弯腰,不过我该从哪个方向下手好呢。
手按下去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要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万一手滑了,砸到我事小,砸坏你的宝贝,那就大件事了。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行行,你先找找看,我看我这老腰可快不行了,我得先直起腰了,活动活动筋骨,这人老了,就哪哪都不行了,哪哪都不能撑太久,估计我以后会断送在这截老腰上。
说完,就想直起身来,谁知因起得急,好像扯到哪根筋骨,突然哎呀一声。吓得周江渠赶紧跑过去扶着他,嘴里一个劲地说爸您没事吧,来,我扶着您,慢点来,咱不着急,一边搀着老丈人走,一边审时度势想着哪个地方适合他躺着舒服些。
此时正在厨房忙乎着的丈母娘,一听到老伴那一声哎呀,心想这两人真的不能凑一起,凑一起准有事,这会估计是老头子又在逞能闯祸了,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收敛,想跟年轻人争强好胜,也不问那一把老骨头扛不扛得住。
一边在内心腹诽一边忙着操碎步出来,一看,还真的扭到了,不过还好有姑爷在旁边托一把,再看他那走路的姿势,想必不会太严重。
如此一来,心就放了一半,另一半就怕老头子一坐下来,话多嘴碎,让姑爷受不了,于是心一横,就用半嗔怒的口气,说你看你,整天没事找事干,这下好了,扭到了吧,叫你还逞能,还好是在自家孩子面前,要是在外面,我看你这,该往哪搁。
谁说我扭到了,这不就没事了,说着,老爷子还真的就站了起来,结果感觉还行,不至于太痛,赶紧甩开姑爷的手,猛走几步,真的就好了。心想,估计是刚才弯腰太久,猛一站起来,腰椎不受力,一下支撑不住,所以才略感麻痛,想想,都是这岁月惹的祸,以后还真的得少干这种年轻人干的活,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所以面对老伴的呵责,突然就噤言不语了。丈母娘看他这情形,估摸着应该没事了,于是就把他指使到自己身边,令他没事搬个小板凳帮她摘菜去,回头吩咐姑爷,烦他给自家闺女去个电话,毕竟现在这那小妮子的眼里只有恩爱,还顾不着父母这一头。
周江渠一听丈母娘都发话了,自是不敢怠慢,于是就发了个语音给小藕,说我在你爸妈这边,晚上妈说要做你喜欢的菜,我就不接你了,你下了班就直接过来吧。
手一松,语音立马就传送过去,自己也赶紧要到厨房帮忙,被丈母娘给赶了出来,说你不熟,不懂弄,你先玩你的,待会等小藕来了,很快就能开饭。
那天晚上,老丈人突然心血来潮,拿出一瓶他珍藏很久的老酒,说今天难得高兴,想跟姑爷来两杯。
于是,翁婿你来我往,边喝边就着酒说事,真是一杯看剑气,二杯生分别,三杯上马去,这三杯下肚之后,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两人又开始在饭桌上,杯弓蛇影,你来我往。
最后,只听老丈人一激动,猛地站起来,突然来一声呸,啥玩意儿啊。
之后,哎哟一声,一只手赶紧撑住腰,这下因起得急,还真的被扭到了,直不起身了,得赶紧送医院。
没想到这老头倔强,硬撑着不愿去,想着刚才不是也因起得猛,痛过一回,后来不是扛过来了吗,遂说没事,他自己活动活动,说不定就好了。
但闺女不让,说你是医生吗,你说没事就没事,万一要是伤到筋骨,这东西藏在皮肉里,谁都看不见,所以还是上医院找医生看一看,让机器扫一扫,要没事就好,有事也不会延误病情。
老头子被闺女这一抢白,自是不敢做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好好,听你的,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医生都下班了,去了也得找急诊,要不明天早上去,怎么样,我今晚自己也观察一下,也许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也说不定。
于是大家统一意见,说那就等明天吧。
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烟火围城生活,食一碗人间烟火,饮几杯人生起落,如此烟火可亲的生活,对这一家子来说,只要彼此有爱,这日子就是万花筒,绚丽多姿,而且会越过越好,越过越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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