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谁也不用去想,谁也不去联系,只有自己,只有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向上的年代,年轻人尤为如此,研二第二学期我参加了一位学长发起的一个p2p项目,学业暂时停止,继而开始了真刀真枪的创业生活。学长忙着四处融资,另一批人忙着找客户,而我主要负责公司架构及财务流转。出资人需要利润,我们就得找到好项目确保资金安全和收益不断,但真正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落实起来一切就都走样了。为吸收更多资金,我们不得不为出资人承诺比市场平均水平更高的收益率,为了绑定客户,我们又不断下调利息率。总之,在泡沫橫飞的时代,一切不正常都变得稀松平常。
仅仅坚持了两年不到,公司因无法兑付承诺投资人的利息而爆雷,学长卷款跑路,我和另外两个公司主要负责人选择了向公安机关自首。经过长达八个月的问讯和审理,警方宣告结案,因非法集资和财务造假,我被判除四年有期徒刑。
我满以为我会迈向辉煌的未来,让万众瞩目,可谁承想却走进了冰冷的囚室。我不但在自己身上烙上了一块极不光彩的印记,还给家里人带去了无尽的耻辱和痛苦。服刑伊始,我颓废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既不喜欢认真改造的狱友,因为觉得他们虚伪,也不搭理那些比我更堕落的狱友,因为他们毫无底线。我想到过一死了之,但当因为我的跌落而一夜白头的父母来拘留所看我时,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就我一个孩子,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
哭过,方知无奈;痛过,方知敬畏。曾经我只以为惟有站得高才看得远;而那时我被迫接受了另一个道理:深刻的东西从来都在低谷。“监狱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归宿,它只是对一个人过去的总结。”一位待了快十年的老狱友总是用这句话提醒着像我这样的年轻人,不仅如此,他还用切实的行动践行着他的许多信条。论起来,他比我们惨多了,他叫卢志武,当时已年近七旬,是比褚时健、鲁冠球稍晚一点的老企业家,二零零三年因旗下上市公司违规操作及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被判十五年徒刑。许多年轻狱友都听说过褚时健的传奇故事,所以很听老卢的话。而我自从适应了监狱生活,也逐渐向老卢他们靠拢了过去,毕竟我的下意识还是想找到点希望。刚开始,老卢按排我给监狱组织的学习班讲历史和经济,过了一段时间他见我确有改过自新的诚意,才让我去听他的课。老卢只开一堂课,即怎样创立一家企业。对我们这种人而言,这不仅是一条自赎之道,同样世是成就未来的上上之选。他的课程内容一点也不落伍,不仅有他过往的成功经验,还有他对互联网时代的深刻思考。
不过,老卢身上那份经历过岁月沧桑的平和从容才是最为吸引我的地方,以前我总爱把狂热和激情浮于表面,受到老卢的熏陶,我看到的希望开始在胸中燃烧,而不再是之前的那种轻佻与浮夸。重新面对未来的同时,过去的记忆也活跃了起来,当然除了父母,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唐楠。不过我当时也清楚的感受到,我们的感情已经淡漠,爱与恨的交织已经松弛。我和她都很执拗,尽管已恩断义绝,但却始终在暗暗较劲,都试图用自己的幸福来证明对方的错误。自从到北京,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对方,但我锒铛入狱的消息我好多同学都知道,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吧!羞于面对她应该是我刚入狱时想一死了之的主要原因,但我既没等来她的幸灾乐祸,也没等来她的安慰,甚至是可怜。我的心底也曾诅咒过她的“绝情绝义”,也曾为要报复她而想重新振作。但听了一些老卢几十年间经历的恩怨情仇故事,听了他对人生命运的深邃见解,我渐渐放下了我臆造的那些对唐楠不公,而且不实的怨恨,转而回看自己,剖析起我那自私和自利的梦想来。相爱又分手,我以为只有我痛得肝肠寸断,所以恨她入骨,其实她又未尝不是痛不欲生呢?当年她给我下的最后通牒又何尝不是她在痛恨我的疾切心情下,对我的呼唤和挽留呢?而我却将其视作了傲慢的颐指气使!愧疚和悔恨逐渐代替了怨恨,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只好默默发誓:在未来三年里每天为她祈祷:祝愿她平安幸福!
很有幸,二十九岁的我和七十岁的老卢先后获得减刑,同时出了狱。走出监狱大门的老卢确实没有食言,只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就踌蹰满志问我:“敢不敢跟我创业?”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