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兴致极高,蹴鞠罢又在琼林苑设宴,直喝到夜色阑珊,要不是岳朗装作酩酊大醉,只怕要变成竟夜之饮,喝到天光大亮为止。
任谁来看,也是一派主明臣贤,君臣协乐的景象。
然而真正的信任,从来都是同生共死,搀在血与火中锻出来的。叫一个整天坐在皇宫内苑里的半大孩子,把一个见过几面,踢场球喝顿酒的将军,全然视作心腹,岳朗自问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如果认真想起来,他也挺替李澈揪心,全国的精锐,都放在一个不敢全信的人手里,换做是他,只怕也会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尤其这人的兄长,又是朝中大拳在握的托孤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可惜,西北并无可以叫人家完全安心之人。岳朗与铁珩,是密不可分的异姓兄弟,即使把兵拳分给赵城,他与另一位托孤重臣赵峻宁又是父子俩。
怎么都是一家坐大,换汤不换药。
真真是一团乱麻,左右为难。
好在这一团乱麻是皇帝的,岳朗乐得住在花团锦簇的汴梁城享受一阵,说不定运气好,他最大的那桩心事也可以一并解决。
岳朗优哉游哉地溜达到放满了小吃桌子前,随便打开个盒子,拿出块十般甘露饼正要啃,转念一想又放下了。
说不定一会铁珩就下朝了,他可以拉他去马行街吃早饭,顺便尝尝那有名的鸳鸯五珍烩和旋炙猪皮肉。
也许,该召小错来帮他挑件样式时兴的衣服,梳洗打扮一番,务必要捯饬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才好。
刚想到小错,屏风外就有脚步响起,岳朗不由笑道:“来的正好,快帮我梳头。”
进来的果然是小错,但后面还跟着李立清,只见他脸色苍白,而且带着股可以称之为惊慌失措的神情。
“李叔,这是怎么啦?”岳朗笑着问,“外面是在做道场吗?我怎么总听见铃响?”
“小朗……不,岳经略,你赶紧更衣去枢密院。”李立清嘴唇颤抖,“莫州……莫州,失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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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中刮起了凛冽的北风,却吹不散皇城上空浓厚的铅云,反而使空气中充满了马上要下雪的味道。
李立清与陈影,一站一坐,在枢密院大殿的庑房门口,心中犹如火焚。
几乎望眼欲穿了,才看见岳朗带着齐景和吴为匆匆赶来。
岳朗把两人留在殿外,自己进去了。
洞开的殿门内传出了李澈急躁的喊声:“莫州!怎么会是莫州?”李澈虽然已经十七,此刻急怒交加,嗓音中又带上了少年时的尖利。
“到底怎么回事?”吴为低声问道,“西隗号称携六十万大军南下,怎么事先没得到一点消息?我们的侦骑呢?西隗人是怎么骗过那么多侦骑的?”
“对呀,”齐景也问,“不是说西隗老王新丧,新王地位不稳吗?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能耐,带着倾国之兵,说来就来了?”
“六十万肯定夸大,”陈影沉吟道,“可是现在咱的消息很有限,目前只知道,带兵的是王叔尉迟益之子尉迟骁,于三天前,就是十一月初九,攻陷了莫州。”
“这次西隗弄得如此悄无声息,又正好赶在岳经略回京述职的节骨眼上,恐怕不是巧合。”李立清面色阴沉,“我总觉得这里面除了阴谋,说不定朝中.出了内奸……”
“虽说这两年朝廷在西边有些部署,可是都还没完备,现在一锅饭刚刚焖上,吃饭的人已经上桌了。”李立清咽了口唾沫,想尽量显得不那么沮丧,却不太成功,“再加上北边打了这么久,把大卫已经掏了个半空,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
三人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一会。
陈影又问:“夏天过后,就是平西军经略使赵城镇守莫州,现在可有他的消息?”
李立清连连摇头:“不知道,莫州乃是京师的屏障,莫州一失,京城就门户大开,朝中最怕延兴之乱再度重演。现今亏了西军余部拼死守住了莫州南的武垣和乐成两个县,才暂时挡住西隗的兵锋。可是,两个小县,城小人稀,面对几十万大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4/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