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刻意压抑下的平静:“尉迟骧这三年一直以弱示人,偷偷把宝剑磨好了,终究要出来试锋的,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这么突然……”
最可怕的不是打仗,而是你还没准备好,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是呀,”岳朗轻描淡写地附和,“这帮番子最是混蛋,从来不管人家有什么安排,我回来后连樊楼还没去过呢!”
铁珩握着竹杖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岳朗再走近一步,把竹杖从铁珩的手里拿开,又握住他的手。铁珩的手比平时更冷,冰得好似没有温度一般。
“别担心,”他说,“不会比孤云谷更危险。”
铁珩苦笑道:“你带十万之众,莫州可能有二十五万人,谈何容易?”
岳朗歪头笑了笑:“其实很容易,我们每一个人杀掉他们两个半,就全解决了!”
铁珩知道他在逗他笑,勉强牵了牵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
岳朗褪去笑意,脸色郑重起来:“哥,你信我吗?我都已经全筹划好了。”
铁珩嘴唇动了动:“我当然信。”
“那好,”岳朗把他从沙盘边拉到桌前坐下,“今天晚上,咱不说这些国家大事了,行吗?”他伸手从墙上摘下“清流激玉”,放在铁珩面前,“给我弹一曲吧?”
铁珩使劲握了握拳,把指尖微细的颤抖消弭于掌心,这才抬手拨动琴弦,手指在弦上带出一串细碎的声响,急切而又杂乱。
他稳了稳心神,琤琤琮琮的琴声却依然单薄枯涩,力不从心。几个转折之后,一个激越短促的高音响起,轰的一声,细细的羽弦不堪承受,断了。
食指被断弦割破,渗出血珠来,铁珩把伤口紧紧攥着手心,不叫岳朗看见。
他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续好琴弦,想接着往下弹,却根本不记得弹的是哪首曲子。
岳朗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镇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铁珩,你的心乱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岳朗真的这样叫他,他的名字从他嘴里水旜来,和在梦中一般无二。
铁珩只觉有一把刀从心中滚过,无声无息,把最软的地方割得血肉模糊。
岳朗手放在他颈部:“心跳成这样,是因为国事,还是因为……我?”
有那么片刻,铁珩几乎没听懂岳朗在说什么。
岳朗一下转到他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哥,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你回答我好吗?”
“住口,不许胡说!”铁珩被这一句“不知能不能回来”砸中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一把抓住岳朗,“我不能,不能眼看着你一个人……我做不到……”
他断断续续,几乎说不成句子:“从早晨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想,我要和你一起去……一起出征莫州,可是……”
岳朗笑着摇头:“这次只能我一个去。你去了,谁守着我的后背呢?别说小人家信不过我,就算他十足十地信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他呢。”
铁珩的表情凝住了,抓着岳朗的手背瞬时爆出了青筋。
岳朗眼神清澈,目光坚定:“把百战送给我吧,拿着你的刀,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好。”铁珩走到挂着兵器的墙壁前,把那柄唐刀摘了下来,微一使劲,刀就铮的一下出了鞘。
錾在刀脊上的“百战”两字,仿佛还带着旧日的血色。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寒光闪烁的刀刃,映出了铁珩惶急的目光,他不由脱口而出:“不行,刀不能给你!”
“为什么?”岳朗不解,见铁珩盯着宝刀上的字迹,慢慢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哥,”他笑得越发开怀,“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信这些口彩兆头,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当然不信。”铁珩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他吸了口气,抬手从衣领处拉出那块从不曾离身的玉佩,纤细的红色丝绳,缠在修长的手指上,还是多少年前岳朗给换上的那一根。 6/8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