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谭香穿着一身白大褂,打扮得像个医生。她点燃一支烟,盯着沈画说:“恭喜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接受如此频繁的监护了。”
沈画说:“我的鸽子死了。”
“什么鸽子?”谭香吐出一口烟。
“昨天我告诉过你的,我养了一只鸽子,今天早晨发现它已经死去了。”沈画说。
谭香勉强地说:“是吗?真是不幸,才一天就死了。它是怎么死的呢?”
沈画说:“被我扭断了脖子。”
谭香眯着眼,狐疑地看着沈画。
沈画接着说:“昨天晚上我从酒吧回来,突然感觉十分恼怒。什么生命啦自然啦人生啦死亡啦,对我来说都失去意义了。我就像炸弹,只想把我身体里积累着的所有痛苦所有愁苦全都爆裂出来,我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可是那个鸽子却仍然在鸟笼里欢快地跳动着,我对它说,你都失去自由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呢?可是鸽子却并不回答我,反而还咕咕地叫着,就像在嘲笑我一样。于是我把笼子打开,一把捏住了它的脖子。它扑打着翅膀,不一会儿就安息了。我感觉十分畅快,鸽子脖子被扭断的那一刻,我感觉十分畅快!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的,可是我有病,我需要治疗。”
“别扯淡了,你根本没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谭香嘲弄地说。
沈画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谭香说:“因为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吃饱了撑的。我问你,你从酒吧里回来为什么会恼怒?”
“有人向舞台上扔酒杯,欺负唱歌的女孩儿,厕所里还有人公然做爱,一点也不顾廉耻。”
“狗屁。”谭香把烟头扔进一次性塑料杯里。“你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酒杯和做爱,你只是因为自己无法融入其中而痛苦罢了。要是你还有良心的话,就问问你自己,如果让你也有机会能在厕所里做爱,你会错过吗?”
沈画想起了昨晚的酒吧,喧嚣中人们几乎全都狂欢了起来,做爱的男女沉浸在这样的狂欢中,甚至都忘记了关门。
谭香继续说:“你这样的人就喜欢固守着那么一丁点道德感不愿意放手,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没你那么自律呢?我告诉你,你确实有病,但不是躁郁症,也不是你装出来的任何一种疾病,你的病是自傲,是无缘无故地看不起这个世界。在心底,你明明知道自己和这个物欲横流世界一样肮脏,却非要假惺惺地装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她又点燃了一支烟,吸一口,轻轻吐出来。忽然间沈画觉得她并不是在吸烟,而是在品尝这种青色的雾对味蕾的刺激。谭香继续说:“你自己无法应对这种局面,于是就想要在别人身上寻找同情。什么鸽子不鸽子的,你杀了鸽子就是想让我来同情你,就和我昨天允许你看我的胸一样。”
沈画说:“你允不允许我都会看的。”
“别打岔!”谭香猛地咳嗽了一下,接着说:“在你继续伤害更多的人或动物之前,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好好找个工作,先安安静静地体会一下这个世界。要不然你先在我手下干一阵子?我们这个社工组织正好缺人。”
沈画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行,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我是不忍看你一个长得挺标志的小伙子就这么堕落下去才这么多事的。说到底是这你的人生,要怎么办全凭你的意愿。”
沈画突然注意起了谭香的头发,发现她的头发和昨天在厕所里看见的女人的头发十分相似,都是淡淡的栗色,自然卷,都因干枯而在灯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针。他绞尽脑汁想要回忆起昨天他听见的叫声,他记得那叫声十分不羁,并且不管不顾,仿佛被戳到了生命的核心。可那声音是不是有点沙哑呢?他记不起来了,在酒吧那可以宽恕一切的狂欢之中,一点点声音的特质是可以被忽略的。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