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大小的小丑抬起了头,观众看清了她脸上的妆容,和另一个小丑一模一样。“好久不见了,罗伯特。”
名为罗伯特的小丑说:“这几年里,我真的非常想你。”
名为小朵的小丑说:“我也是,罗伯特,我也非常想你。”
名为罗伯特的小丑说:“你怎么变得这样大,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名为小朵的小丑说:“你怎么变得这样小,像个真正的木偶一样?”
观众席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名为罗伯特的小丑说:“既然我们又见面了,我们就可以……”
名为小朵的小丑说:“我们就可以……”
两个小丑齐声说:“玩抛绣球游戏啦!”
滑稽的音乐轰然响起,两个小丑被牵线调动了起来,开始手舞足蹈地玩起了游戏。观众的视线多半还是集中在名为小朵的小丑身上,他们仔细地观看者她的一举一动,从她关节的移动、眼睛的闭合、手脚的协调性上力图分辨出她究竟是真人还是木偶。“我觉得她是真人,因为她的手脚都非常柔软,丝毫没有木偶那般僵硬。”观众甲说。
“不对,这一定是个木偶,如果是真人,怎么可能被提线操纵呢?”观众乙说。
“你们快看,她的眼睛睁开了,眼珠子是蓝色的!”观众丙说。
“不对不对,真人的手臂不可能那样弯曲,这不是真人,我们被骗啦!”观众丁说。
你一言我一语,全场沸沸扬扬,掌声不绝于耳。两个小丑在舞台上卖力地跳动着,杂耍着,引来观众们一波接一波的笑声。
站在后台的的团长留下了眼泪,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沸腾的场面了。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小朵,可无济于事,小朵拿着刀恳求自己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搅扰着他的心灵。他安慰自己说:“这是她的选择,我无法阻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罢了。”是的,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他只是成全了小朵而已,别无其他。尽管这成全让他手里沾满了鲜血,让他背上了一世的罪名。他听见了小朵的身体被刀切割开来的声音,他闻到了内脏的血腥味,他看见自己为小朵缝合好伤口,打上蜡,把她一点点做成木偶……观众的笑声再一次传来,他把嘴唇咬出了血,在哄闹的后台差一点放声大哭。
篇二
他在公交车上看见一个少女,就坐在他的对面,视线正停留在一本袖珍的英文书上,貌似并没有在阅读,眼神直勾勾的,仿佛由于职业所需而必须要将自己的眼光集中在正前方,以抵御旁人闲谈的诱.惑似的。但她那仿佛飘飘然身处童话世界般的模样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灰扑扑的人们陆续从前门走上车,纷纷出于某种默契的自尊,十分自觉地避开了那个少女。就算只是路人也会尽量不使自己失色。现在,公交车上已经人满为患了,但在少女的身旁却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真空,仿佛天使的荣光一般泛着淡淡的暗金色。公交车开动,她还在盯着原来的那一页看,并不自觉地玩弄起了自己的头发。
他动了动身子,好透过人墙进一步地观察这个少女。在公交车刺眼的白炽灯下,他能勉强分辨出少女的眼睛是褐色的,她或许戴了美瞳,但这并不重要,反正他对亚洲女孩的眼睛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她们传情的手段全都寄于语言和姿态中了。她戴着一件形状很像铃兰的项链,亮晶晶地直垂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一摇一摆,有时不小心飘过去挡住了她视线,于是她就无意识地将它捂在胸口,仿佛正努力克制住一次剧烈的咳嗽、或是受到了什么轻微的惊吓似的。他开始想象少女手里的书会有什么样的内容,会是情感小说吗?不对,这个少女应该已经过了看言情小说的年龄,更可能会欣赏一些比较唯美的小说,比如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要么是雪莱或者叶芝的诗集?对这个问题他稍稍斟酌了一下,因为在他的想象之中,和诗歌有关系的女孩往往都是神经兮兮的,比如他的侄女,一个带着棕色框眼镜,扎着丸子头,眼睛圆鼓鼓的少女,经常自言自语,叽叽喳喳和自己聊着班里的同学啦,哪个明星又和哪个明星闹出绯闻啦,哪个哲学家的妻子是个受虐狂啦......他读过侄女写的诗,但却完全记不住内容,而侄女却丝毫不介意这一点,因为她始终相信只有真正厉害的诗人才能发现并挖掘她的才华,其他人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给他们看自己的诗才是一种宠幸呢。对此他觉得哭笑不得,可侄女才上高中,有一点小心思也正常。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子,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瓜子脸的轮廓若隐若现,妆化得淡雅浑然天成,染着黑色指甲的纤手时不时遮住额头,仿佛得了某种优美的疾病。她温柔地翘着二郎腿,时不时交换一下在底下支撑着的腿,不知道是肉体还是衣服随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搅得他心荡神驰,他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麝香。这和侄女简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于是他觉得,这个少女若非缪斯在人间的化身,就一定不会和诗歌产生联系。 2/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