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母女的关系又降到冰点。女儿见着云丽就躲,说一句话都吓得瑟瑟发抖。将近一个多月,云丽买的零食水果都故意没有给女儿的份儿。
丈夫看不下去,悄悄劝云丽,别对女儿这么苛刻,自小不在身边,在农村的日子又不是太好,更应该付出更多的爱。云丽冷静下来,也懊恼自己不该把对老人的恨意转移到孩子的身上。虽然公婆未必会有多善待女儿,可是毕竟自小在那儿生活。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也着实过分。
云丽盘算着软和下来跟孩子好好道歉,周末让跟爷爷奶奶通个电话,从农村回来后,云丽刻意断了孩子跟农村那边儿的联系。她迫切地希望抹杀掉女儿农村生活的记忆,哪怕是偶尔一丝丝的印迹她都不希望捕捉到。
第二天中午,老师电话打到云丽那儿,问女儿今天怎么没来学校。云丽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早晨把孩子送到校门口的啊,难道她没有进学校去吗?调监控,果不其然,女儿乘着云丽不注意,躲在校门口旁那棵老槐树的后面,等云丽走远了,顺着巷子徃大路上走。
报警,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找孩子。像是水上飘荡的浮萍,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时间转瞬即过,云丽大脑里仿佛是连夜下了一场雨后的清晨,四周雾气缭绕,混沌不堪。过往种种的恶毒此刻都像是啐了毒的尖刀,刀尖儿向自己的心口狠狠地剜去,心口仿佛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女儿失踪的第五天,在城区的艾依湖底,打捞出女儿的尸体。“幸好不是流动的河流。”民警忍不住叹息,“十月的天早晚温差大,如果是高温,三天尸体就已经高度腐败。”云丽颤抖着上前,校服上沾满了幽绿的泥沙,泡胀的脸上也全是斑斑点点的污垢。一岁时那个撅着屁股嘴角流着哈喇子的女儿,现在,青紫的嘴角和鼻下着着的是灰白色蕈样泡沫,身上泛着湖底腐朽的恶臭味。丈夫放声嚎哭,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云丽越过人群,站在湖边,忍不住弯腰呕吐,似乎是通过嘴这个器人把身体掏空,最后呕出一滩墨绿色的胆汁,云丽才算是能顺口气。她擦擦嘴角,直起腰身眯眼遥望,碧空万里无云,湖面碎金闪烁,微风卷动湖面,湖水忽静忽动,千万细纹雕刻着此刻的宁静,罪恶被深埋在深幽的湖底,照不进一丝的光亮。云丽的心荒了,天地瞬间寸草不生。
女儿死后,云丽没有一滴眼泪,旁人的悲痛似乎都没有触动过云丽的神经。脸上麻木地做不出半点儿表情。
生活回归平静,儿子察觉不到姐姐逝去的阴霾,每天欢快的扑进妈妈的怀抱。云丽微笑着拥儿子入怀,新鲜生命的气息填满了云丽的口鼻。
云丽的丈夫却被心魔缠绕,女儿溺水后的模样,那泡胀的青紫色的附着着泥沙的脸,总是在深夜以噩梦的情景出现,他咒骂云丽,他拼尽全力诅咒云丽不得好死。云丽只是冷冷地看着丈夫,那眼神空洞洞的幽深。
终于,丈夫疯了,恍惚间女儿那张被泡胀的脸与云丽脸重叠在一块儿,诡异地像是见了鬼。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天,云丽被大夫客气地请了出去,丈夫见到云丽失控的更加厉害。云丽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深巷里丈夫绝望地哭喊听的真切。三层楼的独栋院楼,窗户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护栏,云丽想,透过那些钢筋护栏还能瞧得见院子里微软的绿植吗?丈夫的生命将在此被消磨殆尽。
云丽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儿子慢慢在长大,懂事孝顺。生活平静祥和。死去的女儿仿佛被归置在身后那片遥远的故土不被提及。可是云丽的心依旧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6/6 首页 上一页 4 5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