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写作只是为了可以倾诉,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文字也可以和读者激起共鸣。
于是她几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的微信号发给了他。
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也许是觉得太过主动多多少少有些掉面,而她宁愿别人觉得她很冷,也不愿意被误认为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
加了微信以后几乎都是他在主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聊人生,聊文学。
沈施几乎是翻遍了她在豆瓣上写的那些文字,而那些小说,随笔几乎都无一例外地与她的过往有关。
她一方面不希望别人探寻到她难以启齿的过去,一边又在渴望着这世间能有一个人可以感同身受地了解她,安慰她,像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样;而这种渴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还自告奋勇地,像挖宝一样探寻着她身上的所有故事,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重视。
原来除了被抛弃以外,她还可以被人这样看重,哪怕这种看重是沾了她稍纵即逝的才华的光。
这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从前那种克制,拘谨以及近乎自虐式的严苛像寒冰遇到了太阳,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她开始对沈施敞开了心扉,又或者说这些年来她心怀太多的秘密,往事和记忆,身心都不堪重负,而今有个人突然跳出来要同她分担这些痛苦,像杯中的水过满而溢那样,她需要分流,如此才不会被撑爆。
他以子青的小说为切口,于千头万绪中理出了纹理,找到了她掩藏已久的疮口,那疮口之下满目疮痍,而他又擅自做主要操刀为她剔除腐肉,上药疗伤。
她从没遇到过像沈施这样的人,坚毅执着,甚至为了换她开口自揭伤疤,仿佛在告诉她:你看,每个人的过往都暗伤无数。
可能是被他的执着所感动,也可能是在这茫茫黑夜中,一扇窗扉,孤灯如萤,那个富有磁性的男音仿似从微信里活了起来,长出了手脚,触之温润,嗅之芬芳。
他们从打字切换到了语音聊天,他夸她声音甜美温柔,她有些害羞地笑了。
好像自从认识了沈施,她就像一颗被泥土掩埋的珍珠,是沈施挖去了覆盖着她的泥土,并把她捧到了阳光下,她才得以闪耀光芒。
在这样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她徐徐开口了,对一个在网上认识的男人倾吐她这么多年所经历过的事。
从她被父母抛弃,自己一个人北上打工,进了电子厂每天都是超负荷的流水线工作。一日三餐都是清水煮萝卜白菜,吃得让人胃里泛酸,那个时候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可以吃饱穿暖,可以买得起她想要的东西。
她从来不与别人来往,遇上半月一次的休息,她就去厂子外面吹吹风,晒晒太阳,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看着这个繁华都市里有多么拥挤。
有时候不想回厂子里,就待在路边数过往行人,从清晨数到黄昏,她发现那个十字路口每天有六万多人走过。
她惊异于这世上有如此多的人,但每个人却还是感觉孤单。
后来厂子里有个叫程功的男孩子,一米八的个头,五人异常精致,像电影明星。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也许是所谓的青春期的悸动,面对如众星拱月的程功她也是暗恋团队中的一员,只是她的暗恋是悄无声息的,是隐形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程功却独独对她不一般,在车间里工作的时候目光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有时候一抬头就看到程功在盯着她看。
下了班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她永远都记得那一瞬间,他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脸笑容地坐在她对面,不容分说地把碗里的肉挑出来给她,而这总能引起其他女生的嫉妒和不满。
她根本来不及推脱,他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刮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笑笑。
那种笑容她从来没见过,三分痞气,三分俏丽,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她就定定地坐着,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充满着光芒的男孩子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楼顶上看夕阳,薄暮时分,血红的夕阳一点点沉到地平线以下。美好却永远抓不到。
人一旦习惯了被动,在面对他人主动靠近时,往往无所作为,只能出于本能地接受。
就像那时的子青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掌控力,对于程功的安排她几乎本能一般的接受。
拒绝吗?她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无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第二天看到程功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她面前,满心欢喜地邀请她下班后去吃火锅,看电影时她就忍不住答应了。 2/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