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似懂非懂,却更关心她的宇宙飞船,而她告诉我她的飞船停在地心深处的岩浆里,要踩着霸王龙头骨组成的阶梯才能取出。
“上尉先生,其实你和我来自同一颗星球。”
夏天的时候我们的座位变到了窗边,外面老是郁郁的蝉鸣,苏不听课,还总穿长袖长裤,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她忽然蹿了起来,半个身子都往窗外扑去,我被吓了一跳,但其实也还好,因为苏做事说话永远都是这样出人意料。但是数学老师很生气,因为苏打断了他写粉笔式的思路,所以他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把她逐出了教室。
如果在往常我不会担心苏,因为我知道她也曾被地星王国流亡到河外的蛮荒星系,可是前天晚上她才刚刚因为和小怪兽一起联手打败了寄生在普通人身体里的异形,很努力才拯救了城市,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状态肯定差的要命,需要和海豚一起在太阳里共舞才能恢复,而这种时候数学老师却让她出去罚站,她怎么可能吃得消呢?
数学老师不知道每个人都要遵守银河系漫游者公约吗?
我实在太过担心苏的状态,心里又急又气,一道题也做不出,我举手和老师说我要上厕所,以此为借口跑出去看苏,但是她不在教室外面,甚至也不在这一层走廊上,最后我在天台找到她,她蹲在栏杆边上,头埋在臂弯里,像是在哭。
“你还好吗?”我走过去,问她,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她其实并未哭泣,她只是蹲坐在那儿,好让自己离太阳更近,却又不让太阳灼伤她的眼睛。
“你看这个。”她说着,对我张开手,她的掌心栖息着一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正冲我轻轻地点头致意,“它是被风送来找我的。”她解释说。
“所以,”我张大了嘴巴,“你扑出窗外,是为了救一朵花?”
“对呀,”她在阳光里微笑,“就是为了要救一朵花。”
在那些同桌的日子里,我听苏讲了她太多的过去,关于月亮上的地精,银河里的战争,墨菲斯捏造的梦境和糖果小屋的陷阱,她会把透明的玻璃纸叠成透光的模样,把树叶折成纸飞机,她甚至还有恐龙蛋的化石,她说像她这样的外星人,想要来地球就要把一首诗藏进碳基的人类躯壳,然后借由这首诗降诞下来,因为诗是唯一不受语言束缚的东西,她还说阴影里藏着噩梦和怪物,要通过睡眠的魔法加以驱逐,但驱逐不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捂紧耳朵和心口,所有人都可以闭视塞听,她说,她还说……
但是后来,我失去了我的同桌。
苏离开的那天我们在上被英语老师征用的体育课,班主任却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长得既高又瘦,面孔苍白,眉毛很像苏。
而苏冷漠地把视线从窗外转回到班主任和那个男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她的目光里没有焦距,我从没见过那样骇人的苏。
那时候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那是我短暂的十一岁的人生里最为漫长的十五分钟,下课铃一响我就想去找苏,但是那个比我壮上一圈的男孩儿绊倒了我,他笑着,问我,“唉,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疯子?”
苏不是疯子,我想,可是如果我水旜来他就更不会放我走了,而我的去找苏,所以我没有答话,默默地低着头,小心地拍掉衣服上的浮灰,这果然让他泄气了。
“真是怪人都凑堆,”他嘟囔着,悻悻地收回了拦路的腿,“一个疯子一个傻子,还挺般配。”
他说着,又在我身上推了一把。
班级里炸开了又一阵哄笑,可是我没听见,因为我已经冲出了教室。
而苏在办公室外。
她站在那儿,背倚着墙,面色浮白,却对我微笑了一下,那个笑才像是真正的哭。
“我去天台找了你,”我喘着气说到,“可是你不在那儿。”
“我当然不会在那儿,”她说,“我以后也不会在那儿了。”
“为什么呢?”我问道,想劝她不要再笑了,她现在看起来那样难过,即使是微笑也改变不了,如果悲伤的话,人为什么还要微笑。
“因为我要离开啦,”她说,“回去外星球,离开这个世界……真可怜啊,你还得留在地球上。”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水旜来,我不知道离别会来的这样快,也不知道苏身上也会有这样浓烈,浓烈到让人联想到海洋的悲伤。 2/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