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杨清想,狗还真是长情的动物,就连曾经见过的客人,也这般热情不舍。要不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了,真想养一只忠心的小狗以慰寂寥。
4
一个清晨,陈榆生毫无预兆地倒下了,杨清颤抖着奔出门,按响了隔壁邻居的门铃。
“老陈,摔倒,晕过去了……”
反应过来的邻居慌忙出门,杨清却领着人跑错了方向。
“杨老师,右边,左边是楼梯。”
杨清已经很久没有自己走出过大门,她分不清左右,更不可能认路。每次出门,陈榆生总是紧紧握着杨清的手,生怕她丢了。
可是这一次,陈榆生的手再也握不住她了。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陈榆生半边身子难以动弹,衰弱得仿佛一夜之间枯萎,皱缩的花叶,散发着凋零的味道。
一个年轻人走进病房,陈榆生努力睁大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年轻人俯身侧耳倾听,花了许久,才听懂了。
“放心,舅舅,我尽力会照看舅母的……你也别太忧心了,好好养病,舅母需要你。”
杨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她恍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十分的悲伤与不安,直到犹疑的目光再次落到丈夫脸上时,才仿佛找到了一点依靠。
陈榆生努力地握起杨清的手,眼中泪花闪烁。
5
电视里播着一片碧海蓝天,游轮甲板上的情侣正相拥着看那飞翔的海鸥,海风吹起恋人的头发,画面唯美隽永。
杨清想起了她和陈榆生认识也是在一艘游轮上,彼时一头青丝尚未落霜,陈榆生高大挺拔的脊梁也未佝偻。
后来,他约她到码头相聚,海风迷乱心神,一生幸福就此交付。
杨清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从回忆中抽起思绪,然后起身走入厨房。榆生快回来了,得做饭了。
开门声响起的时候,杨清跑出客厅,她看见陈榆生提着一个旅行包,站在玄关处对着她微笑。
如果是年轻的杨清,已经奔过去跳入丈夫的怀抱了,现在热情已被流年化作柔情。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陈榆生故意挺了挺腰,似乎比往日还精神些。
健康,便是最大的福气,杨清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好香,饭菜好了?”
“没呢,醋又没了。”
“我去买,上回你说买酱油,最后倒骗我请你看了场电影。”
杨清摇摇头,“我是越来越胡来了。”
“有我在,怕什么呢……”
6
陈榆生这一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杨清心中不安,她把心一横,慢慢地出了门,嘴里默念着,“百货商场,找榆生……”
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街,但杨清却如同站在世界的洪流旁边,站在巨大的漩涡中心,繁华的城市像潮水一般快要把她淹没。在这个旋转的世界里,她找不到方向,只能躲着人流,循着风,一路摸索,最后却来到了河岸的码头。
一辆冰激淋车停在旁边,三两孩子举着红红绿绿的冰激淋蹦蹦跳跳地从身边经过。
杨清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好吃的冰激淋,是陈榆生买给她的,她想再吃一次那甜甜的味道。
卖冰激淋的人只当杨清是要买给孙儿,推荐了小孩最喜欢的草莓味。
杨清吃了两口,觉得很失望。
她茫然地走着,杨清心中还记得,她是要找榆生的,但世界太大了,每一条街道都有很多人,很多车。杨清找不到自己的丈夫,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停在一个钢琴店门口,失神地张望着,榆生最初对她倾心,就是因为游轮上的一架钢琴。
他说杨清弹钢琴的样子,像一个高贵公主。
粉红色的冰激淋融化,流淌到杨清的手指上,她走向了一架钢琴,手尚未触碰到琴键,便赶来一个肥胖的店员。
“哎呀,别碰!脏死了!”
女店员嫌弃地推了杨清一把,让她出去。
看着女人赘肉横生的脸盈满怒气,杨清害怕地退回到街上。她站在街角,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变得模糊,她止不住地发抖,她看了看身边,想寻点什么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