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杨清的肩膀,陈榆生的脸出现在身旁,他拧着眉头,那张本就爬了皱纹的脸显得更忧郁了。
“沿着这排商铺走到尽头,再往右拐,很快就到我们家了。”
陈榆生的声音如同从云端传来,她跟着丈夫的身影疾步走着,多少次她想喊他慢点,都来不及。
为什么陈榆生不像往常那样,拉着自己的手呢?
7
窗台的花很久没有浇水了,许多已然枯萎成灰绿色,杨清撑起身子装满了浇花壶,蹒跚着走到阳台,却摔了一跤。
她怎么都爬不起来,泼洒的水浸湿了裤腿,一片冰凉。
幸而这时保姆张姐来了,她打开门便吓了一跳,赶紧将杨清扶到床上。
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杨清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榆生呢?她的丈夫呢?
但是话到口边她却吐不出来,只剩下一串含混的呓语。
半梦半醒间,陈榆生来到床边,用他那仍旧温暖有力的手,握起了杨清绵软的手掌。
杨清安心入眠……
等到下一次醒来,客厅里却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身边摆着一个轮椅。
“舅妈,我给你送这个来,以后让张姨带你去散步。”
杨清不认得这个叫自己舅妈的人,丈夫刚刚还在,这会儿走哪去了?
“榆生?有客人来了……”
“舅妈,你在叫舅舅吗?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自称是陈榆生侄子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下一秒,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阵悲哀。
“您忘了是么,舅舅的照片还在墙上呢。”
杨清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缓缓转头,她看见一侧墙面,陈榆生的黑白照被挂得高高的,照片上的丈夫头发还是黑色的,他在看着自己微笑。
杨清摇摇头,不可能的,他刚刚还在自己身边呢。
扭头间,仿佛天地翻转,杨清眼前一黑,身子便瘫倒在地……
8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深夜,窗台透入的风拂过床头,月光朦胧。支离破碎的世界在这一刻好像重新完整,脑中竟少有的一片清明。
医生说过,她的病不会好转,只会一点一点地把这个世界,把自己的人生遗忘干净,甚至到最后,她会忘了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陈榆生说不怕的,有他在,杨清的记忆就有了备份。
“榆生,我们没有孩子,如果其中一个先走了怎么办?”
“有孩子又怎样,生死有定数,若真到了那时候,正好少了一个痛苦的人。”
“可我这病……”
“放心,我比你能抗,我一定照顾你到最后。”
这是刚刚确诊时陈榆生说过的话。但此刻,孤独从四面八方涌入,积聚,杨清感到如同窒息一般的痛苦与无力。
直到一阵开门声打破了这一切。
黑暗的房间里,陈榆生模糊的身影走向杨清,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他们养了快十年的狗,小喜。
“阿清,我带小喜出去遛遛,你好好睡。”
杨清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她张了张口,想说她也要去,但却怎么都讲不出话来。
小喜呼哧呼哧哈着气的声音尤在耳畔,杨清用力地扯开被子,从床上挣扎坐起。
所有声音却又消失了。
“榆生,等等我……”
杨清哑着嗓子,终于水旜了话。她不顾衣衫单薄,追到门外,楼道里空空荡荡。
夜凉如水,路灯清冷的光反射在墨黑的柏油路上。杨清孤独蹒跚的身影转过街角,她好像看见了,榆生和小喜站在不远的路灯下,一人一狗正回头看着自己,等着自己…… 3/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