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东西寄到你家,你收的到吗?”
“千万不要往家寄。”老舅急忙摆手,“丢人,丢人。”他脸上的红色忽然间褪去,露出黑黄的底色,看来是被吓着了。
我笑了,道:“那就寄到我这吧。别怕,这东西商家是要做到保密的。”
“那就好。你也要给我保密,跟谁都不准说。”
“放心吧。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小王八蛋,”老舅忽然笑了笑,“信不过你我就不找你了。”
02
老舅吃过饭就走了。我想着留他过几天,等东西寄到,我开车送他回家。他却不肯。“庄稼需要放水,家里小鸡也要喂。”他说。
老舅就是这样。在我记忆中,我小时候他来我家,也必定是不肯住下的,他总是怕给人添麻烦。
那天我刚好有点事情要做,便没有硬留他。等到了晚上,我吃过饭,洗了澡,终于可以躺在沙发里抽支烟的时候,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很后悔没留老舅住下。这时候要是能和他一起喝杯酒,叙叙话该有多好。
我和老舅感情很深,可以说,在一大群亲戚中,我和老舅的感情是最深的。
小时候,我走姥姥家。总是老舅带着我玩。他带我游泳,摘果子,还教会我骑老牛。只要有点钱,他就带着我到村部边的小店去买吃的。而我走的时候,他总会塞给我几张毛票子,全都是皱皱巴巴的,足够我买玻璃球、花片一类的小玩意。
后来,姥姥、姥爷先后去世,几个舅舅也分了家。我去几个舅舅家玩,也必定是住老舅家。那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人又丑又穷又老实,铁定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了。但我就爱和他在一起,他可以像一个孩子头带我们玩,不像那几个舅舅有自己的家庭要操心,更不像几个舅妈那样心里只有自己的家。
那时四舅家和老舅住的最近,到了农忙,老舅帮着四舅家干庄稼活,常常累的一身臭汗。可四舅妈还是对着我母亲抱怨,说老舅和王瘸子的老婆有一腿,帮他家干活卖力。那时候我还小,四舅妈说这些话也不避着我。她又对我说,你老舅常给瘸子家的孩子钱,连大团结都给。也不给你。
我那时自然是向着老舅,愤愤地说:“我才不信。”
第二天,母亲责问老舅时,老舅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他像是压抑不住,越哭声音越大,后来竟然变成大哭,母亲慌了,事情便不了了之。许多年过去了,王家一家早已经到城市里定居,真相究竟为何,早已经不重要了。
我这时想起来,很希望那件事是真的。则老舅的余生中,毕竟还有女人的体香可以回忆,不必全靠着实体娃娃来弥补遗憾。
想到了实体娃娃,我心中忽然又冒出那个困惑来:老舅究竟是怎么知道世上有实体娃娃这种东西的?
吃午饭时,这个想法只是在头脑中一闪。现在想起来,老舅的生活是那样封闭,他不知道有飞机杯这种东西,不懂网购,没接触过电脑……
他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和几个闲散的老汉打打麻将,下几盘象棋罢了。据我所知,他那村庄里的老汉,有的年轻时并不老实,也有在外面打过工的,见得世面都比老舅多。也许是有人骗老舅,说那个东西如何如何好。
我最担心的,是有单身的坏老头骗老舅花钱买,然后他也用。那样的话,会传染疾病的。
“一定要提醒老舅。千万不能给别人用。”
老舅没有手机,他家里也没有电话机。我的一个小本子上,倒是记着一个电话号码,是村子里老营长家的,他家距离老舅家不远,可夜已深了,我实在不好意思打电话打扰别人。
我决定明天一早就打电话给老舅。若老舅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也许还能劝劝他,那东西还可以退货。
03
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到老营长家里,接电话的正是老营长。知道我是找老舅后,那边忽然像断线一般,没了声音。
我“喂,喂……”了好几声,老营长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找他呀。他天天关着门在家,没人能叫开门。“用的是慢条斯理的语气,声音变得冷、硬。
我大感奇怪。“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没生病,是见鬼了。” 2/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