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多月,姑父和姑妈在昆明表面无所事事内心却焦急万分。就连姑妈也瘦了许多,姑丈更是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有一天早晨,姑父下不来床,姑妈才急忙把姑父送到了医院。
有人说,输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输输赢赢,赢赢输输,冥冥之中主宰的是命运。
姑父可能就是命运分配的loser。医院结果出来,是肺癌。
姑父和姑妈一时间沉默了,几天之内谁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后来是姑父说了句,我们回去吧,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姑妈答应了,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些行李,将医院开的病历证明掖在包里的最深处,和姑父回到了县里。
县里的人都知道了姑父的事情,起初谁也不相信,后来听说了姑父在西双版纳的风流韵事,就有那么一点相信了。姑父和姑妈回到了家,向法院递交了医院的证明,就再也不闻不问。姑妈待在家里深居简出,关于姑父在西双版纳的所有事情,姑妈也只字不提,每天就只是重复着照顾姑父,喂嘟嘟吃饭,陪嘟嘟玩。没过多久,姑父和姑妈就又带着嘟嘟离开了县里,去到了城里,用过去的积蓄购置了一套公寓房,让姑父安心治病。
起初姑父都住在医院里,当时我还在上学,和父亲一起去探望过姑父几次。姑父永远穿着那套病号服,躺着的姑父肚子上的肉都叠在了一起,把衣服上的纽扣洞撑出了一个个缝隙,露出白色的白色背心。夏天燥热的时候,姑父直接将纽扣解掉敞着穿,或者是直接兜着条背心拿着把蒲耳扇慢慢的扇着风。每次我们的到来都让姑父和姑妈喜笑颜开,就连嘟嘟都会变得更活蹦乱跳一点。这时的嘟嘟虽然体型依然娇小,但已经完全是一只泰迪的样子,深棕色的卷毛,又黑又圆的眼睛明亮得可以透过看到外界的些许物影。嘟嘟长大了也没有了小时候那么莽撞,还有点胆小起来,它听极了姑父和姑妈的话,有时候就这么乖乖的趴着半天,也不叫,就这样看着姑父和姑妈,等待着他们随时发号施令。姑父和姑妈也总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两口子只是来医院体验生活,癌症、贪污罪、婚外情,这个一个比一个扎眼的字词在他们俩的字典里就从来没出现过。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那活着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最遥远的距离应该是你不在了,可我依然爱你。
正在忙着找工作的那段时候突然从父亲那听说,姑父去世了。我感觉一下子被雷劈了一下,前胸后背的世界有那么一秒变得黑暗又空白。可是我等啊等,并没有等到父亲通知我去参加姑父的葬礼。父亲说,姑父自己家里人简单办了一下,没有邀请其他亲属。
过了老家习俗的七七四十九天,逝者的直系亲属不能外出与别人会见后,父亲约了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和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包括姑妈。
姑妈没来之前,我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姑妈将会怎样的憔悴,怎么的老了好几十岁。毕竟姑妈的面容永远比她所处的年纪至少年轻十岁,所以我想象着姑妈至少也应该回到了她的年龄所应该承受的衰老。
姑妈来到时,我先看见了嘟嘟,一路小跑进我们的包厢,把鼻子贴在地毯上嗅了嗅,又四处张望。紧接着姑妈出现了。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姑妈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要不是她身上的那件翠绿色连衣裙我从未见她穿过,给了我一点新鲜感,仿佛就好像是昨日我们才见面。面色红润,身材姣好,姑妈还是那个老不了的姑妈,什么都打不倒她。
饭桌上,有朋友问姑妈最近怎样,听说办事儿的时候你哭都没哭,也没邀请我们,搞得我们都半信半疑了,你们家那位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还是为了做给法院看呐。姑妈听了一脸的无奈,当时就有点激动地反驳,这种事情怎么骗,死亡证明都开到手里了,我倒是想是骗你们的。这时有一个朋友插了一句,我可听说了,你们家那位现在在越南度假呢。这时候嘟嘟蹭了蹭姑妈的凳腿,示意姑妈要讨点吃的。姑妈听了这话浅浅的勾了下嘴角,低下头捋了捋嘟嘟的背毛又摇了摇头,代表否认。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大家又开始谈笑风生。姑妈把嘟嘟抱在了怀里,依旧捋着嘟嘟身上的毛,摸了摸嘟嘟背上秃了的一小块皮肤。姑妈讲,那是当年去西双版纳找姑父的时候寄养在别人家里嘟嘟得了皮肤病,没有及时发现,等治好了就留下了这一块秃皮。姑父走了,姑妈说都一把年纪了,该怎样就怎样。只是姑妈更疼爱了嘟嘟些,就跟我们每天解锁手机屏幕一样,姑妈每天都要摸一摸嘟嘟,和它玩一玩。毕竟原本是三个个体构成的最稳固的三角形,可是突然一条边消失了,只剩下另外两条还在,他们就只能交叉,紧紧地相交在一起,才能稳固一些,有点棱角,来抵抗外界的风雨。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