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梳妆镜前的口红,缓缓地旋出来,多么可爱精巧的小机关,让多少女人痴迷的小物件呢。她借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为自己涂上这一抹鲜艳的红,她也曾是个女人,可生活把她逼成了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自己是多漂亮呢!坊上乡一支花!可是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就算她是花,也早已经枯萎了,就算她是香,也早已散尽了,只能靠这人造的化学品来找回青春的感觉。
只有一次例外,那一回,她遇见了他。她是车间主任,他是工厂的厂长,还是她的表亲。两个同是受无爱的婚姻所苦的中年人,在经年的合作中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们都不敢告诉别人,而是让儿子教会她用微信,她给他的备注叫“军哥”,两个居住在同一个镇子的人偷偷用手机谈起了“异地恋”。她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这几十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感觉像什么呢?对,就像《动物世界》里由旱季转入雨季的非洲大草原,在雨水的浇灌下,干燥龟裂的大地重新又恢复了生机,她以为自己是向阳的花木——老来又逢春了。
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就在昨天,他们的秘密被回老家看望自己的女儿发现了,女儿当然无法容忍母亲在这样的年龄与有妇之夫产生瓜葛,更何况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内。母女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女儿还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了儿子,姐弟二人同样强烈的反对,儿子还在电话里告诉她:“你找其他人我不管,但是跟他我绝对不同意!”于是,她的最后一缕微光也破灭了。
她这一生从未真正拥有过爱情。
一个人孤零零地终老,有什么意思呢?她摇了摇头,笑了。云岚最后又向着镜中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现在,这幅惊艳的画作差不多完成了。她站起身来向窗外看了一眼,夜色慢慢笼上来,远处早已是万家灯火,那棵泡桐兀立在黑暗中,孤独而寥落,像是无人认领的鬼魂。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扣上每一粒扣子,那是她最爱的一件衣服——那件红色的嫁衣,那还是父亲还做着酒厂厂长时,特意托朋友从苏州给她带来的料子,除了结婚那一次,这么多年,她一直放在箱子最底下,一直也没有穿过,到底年岁久了,上好的料子,颜色也有些发了乌,现在她穿上了。她想起二十多年的那个中午,自己穿着它踏进李家大门时的场景,现在,她将穿着这罪魁祸首的华服灿烂地谢幕。她给自己倒好了一杯水,然后和衣而卧,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安眠药来,仰起脖子一吞而下,只觉得一股酸苦的药片味道。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薄,她感觉自己仿佛化成了一条大河,迎着东方的微光,载着所有的疲惫、痛苦和辛酸,往前奔流而去。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她的眼角慢慢滑下来——
又一日,我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虽然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但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怪怪的。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洗手间。
可是,当我站在镜子面前时,在镜子里,我竟然看不到自己,那里面只有洗手间里那些平常的摆设,我好像变得透明了。
而且那从洗手间窗子缝里蹦出来的一缕阳光打在我身上时,我的皮肤竟会有痛苦的灼烧感。
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我是在做梦,但这梦也太可怕了吧。
我有点惶恐,又走到客厅,可接下来的这一幕更令我揪心,完全不可相信。
客厅里躺着个人,蜷缩着,面目狰狞,旁边是打翻了的咖啡。
我吓得连忙后退,这时的我才发现,我走起路来是没有脚步声,整个身体飘在半空中,就和我写的小说里的鬼一样——透明,害怕阳光,走起路来是飘起来的,没有半点的声音。
过了一会,我才壮了壮胆子,飘到那个躺在客厅地板上的人面前,仔细的端倪起那个人的面容。
那个人,生的一副好皮相,只是表情有些狰狞,但是依旧很好看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是……可是……我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这……这……这……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我吗?
嗯?那我是谁?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上难道有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我记得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呀?
难道是我死了???我变成了一只鬼?
一想到这儿,我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4/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