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你爸胡说,老没正经!来,奶奶给你捋!”那妇人夹起了小碗里的那块鱼肉,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光,挑出了一根又一根发着银光的鱼刺,然后又把那块肉放在了那个小碗里。
“船过三峡呀,人心寒!哟荷也,荷哟荷荷,最怕是崆岭呀,鬼门关!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汗!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胆!三声号子又一滩,我的连手,哟荷也荷哟荷荷……”屋外一声声船工号子又响了起来,那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布满险滩的峡江上,传得很远却又似乎很近,像是一首连绵的歌,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那黑瘦的中年男人望着窗外,心里不禁感叹道:这峡江里的大鱼真好吃啊……
大江1993
一个时代终究还是在不断的踌躇和等待中悄无声息地来了,在1992年的第七届全国人大第五次会议中,人大代表们以1767票赞成、177票反对、664票弃拳、25人未按表决器的结果艰难地通过了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而就在那一年,一户户峡江人开始慢慢带上故乡的蔬菜种、石磨、甚至是缝补了不知多少件衣服的针线就此挥泪离开故土,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是走着,像第一批来到峡江的人那样……
“你们怎又来哒!说什么我们也不会搬的,你们回去吧。”迎着峡江特有的夕阳,一个光脚盘坐在吊脚楼的晒楼上正抽着叶子烟的黑瘦男人抄着清脆的语调向刚进院子的两个人喊着,仿佛是在告诉别人,又似乎是在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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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国家的事情嘛,不是你耍娃子脾气就可以改嘞,再说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情啊,你怎么这么犟撒。”已上门不知做了多少次工作的村主任又一次重复了这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
“大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怎么能搬撒?我们老辈子的坟还在这后山上啊!我们的船还在江里嘞!我的娃儿、我娃儿的娃儿还要在江里活嘞!”那黑瘦男子从晒楼的木板上激动地站了起来,顺手扔掉了手里抽了一半的叶子烟,咳嗽了几声,又吐了一滩口水,仿佛是被这已抽了二十多年的烟噎住了一样。
“舍不得嘛,很正常,好多人都舍不得,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嘛,你怎么就不开窍嘞,总不能一直让船工在峡江里爬吧,你爬得了,难道你娃儿也爬得了?你娃儿的娃儿也爬得了?”和村支书同来的移民工作人员捡起了院子里一张已经破烂不堪的渔网轻声说道,他慢慢摘下眼镜,擦了擦稀松疲倦的眼睛,又重新把眼镜戴了上去,仿佛进了沙子。
“我是在大江里生嘞,这辈子指着这大江活,建坝我不反对,但搬我是肯定不会搬的,你们建坝,这儿淹就淹哒,我就在那大江上住总可以吧!我有船,反正我们祖辈都在船上讨活计,保证不占地方、不影响你们搞工程。”那男人又重新坐回了地板上,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地大江,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在那峡江特有的夕阳下泛着点点金光。
“看你这说嘞,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子就在这江上一直飘着?”一旁的村支书指着男人大声喊道,似乎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晓不晓得村里的王老三去年就说服了自己的四个儿子,一家人拆掉了他们的四间大瓦房走哒,你怎还没有老三的觉悟嘞?”村支书再一次增大了声音。
“我们的祖上都是拖家带口从麻城出发往四川走嘞,当时老辈子背的一支大锅就是在这儿破嘞,于是就住下来哒,几百年了啊,现在又要我们走?怎这么容易啊!而且我们这一大家人怎就分到天南海北的几个地方嘞?”那男人没有转过头,只是用他那粗糙的手扶着吊脚楼破败的墙喊着,也许是刚才抽了太多的烟、也许是那天干了太多的活儿、也许是峡江上起风了,反正那声音出人意外的小,小到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他的妻子和那刚成年的儿子这时也从吊脚楼里来到了晒楼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峡江,像是望着这世间最美丽的东西,一时间竟陷入了无尽的思考……
就在那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黑瘦的中年男人带着家人和其他同族的人含泪跪拜了祖先的灵位,他们一家乘坐着自己不知拉过多少次却从未坐过的轮船顺江行过他曾爬过无数次的地方,远迁他方。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挖掘机便把那不知何时建起的、似乎永远不会倒塌的吊脚楼顷刻夷为了平地。某一天,他从远方亲人寄来的书信里知道童庄河的水涨起来了,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流泪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想那大江了…… 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