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打开鞋盒子,最先闯入我眼帘的竟不是那一双无比熟悉的鞋和袜,而是两小盒造型别致的冻疮膏。
默默地,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忍不住悲从心来。
对不起。叶澄枫嘟囔道,你的脚的确是因为我而受了伤,可我也没讨到便宜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这双鞋和袜,我差点儿搭上了一只胳膊……
别说对不起。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不配。
叶澄枫一下不知所措起来,张了张口,再没有水旜话。
兴许是我的缘故,我只是没有想到,叶澄枫的出现会把我的世界搅得鸡犬不宁,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我的执拗,让那么疼爱我的母亲哭出了声。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我执意不肯接受叶澄枫的道歉,直到小学毕业。
毕业那天,叶澄枫趁着班主任老师颁发证书的空挡,一个人猛地蹿到了讲台上,拿起话筒大声地嚷嚷道:丫头,我已经等了你两年……
话音未落,原本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哄闹起来。
阳光肆无忌惮地穿透玻璃窗,在他的身上镀起一层暖暖的光晕,那时的他始终拥有一张特别好看的侧脸,黑亮的短发自然地打着卷儿,像一个个微笑着的、闪着光的小波浪。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洞穿我的心事。是的,我早就原谅他了。
喜欢一个人是无法自控的,像一粒种子,一旦得到大自然的默许,就会自然而然地疯狂成长。
一直以来,我都在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模式妄图把所有寂寥的时光填满,可我还是能感觉到内心深深的孤独。这份牢牢盘踞于心的孤独感,让我无时无刻不在逃避。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梦里,我总能看见父亲极尽隐忍却不断颤抖的肩膀,我总能听见母亲极尽克制却愈加沉重的叹息,我总能预见自己极尽波折却无力挽回的败局……
出人意料的是,仅长我一岁的叶澄枫深谙宽心之术,他看穿了我的自卑,包容了我的任性,连同我的尖锐、执拗、霸道、傲慢和虚荣一并接纳。黛绿年华里,他并不曾有凌云壮志,亦不曾许我槢溪长流,我一直觉得,唯有那年那月那少年,才会是我今生唯一的牵绊。
初中毕业那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站到叶澄枫的面前,他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丫头,我已经等了你五年,我还可以再等上三年……
说着说着,他忽然笑起来了,还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阳光下,我依稀看见里面有点点的亮光在闪。
我要长成一棵树,我无比坚定地说道。
丫头,我倒希望你长成一枝藤,叶澄枫怔怔地对我说,我要长成一棵树,缠住一枝藤。
我以为叶澄枫说得话一定会算数,谁料想他一声不响地当了逃兵,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那一年,我17岁。而止步于18岁的叶澄枫终究没能长成一棵树,我却长成一枝藤。
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叶澄枫,你知道吗?世上只有藤缠树,人间哪有树缠藤!
叶澄枫,你知道吗?
十年前,我真心想要长成一枝柔软的藤,而今,我却只想长成一棵树,载着藤的精神,在黑暗中默默的坚守,在坚守中顽强的生存。
尘缘似海,长忆如风。
叶澄枫,你永远不会知道,高中毕业那年,我是有多么希望,多么希望那个顶着一头自来卷的少年,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丫头,我已经等了你八年,我还可以再等上三年…… 3/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