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了?”义清疑惑地抬眼盯着哲爷。
哲爷依旧面无表情,虽然如此,他的嘴唇却抖动地更厉害了,眼角竟也缓缓地流出了泪水。可是哲爷很快抑制住了这样的抽搐,并没有扭头看义清,只是放低声音说:“马上太阳就要完全落山了,你要借着最后一丝光线,拉弓射杀他,对着他的脸,只要一瞬。”
“可是,那是丰彦君啊,父亲!”义清质疑着。
“别啰嗦,快准备!”义清从来没有听到过温文儒雅的哲爷竟然也会发出如此深沉而严厉的命令。
“是……是的。”
嘻嘻,嘻嘻,嘻嘻,我好幸福呀,尤加利,我好幸福呀。
丰彦君,求求你了。
义清放弓,箭飞逝而去,铛地一声,有力地刺进门框里。义清射偏了。
丰彦的脸色骤然大变,变得扭曲,变得狰狞,红色的胭脂变成了汁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从丰彦的眼睛,鼻孔,耳朵,嘴角慢慢地溢出来。
插在黑暗中的树枝的尖头迅速地退散,仓库门口的雪地上,一道一道的暗血弥漫开来,汩汩地冒着泡泡,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父亲,可是我失手了呀。”义清疑惑不解地回头看着哲爷。
而哲爷却静静地背靠在一棵看似腐朽的合欢树下,树枝在风中震颤着,与其说是震颤,不如说这些树枝就像是一双双的手臂,正在快速地从四面八方收回到枝干的所在处。
此时的哲爷,紧闭着双眼,他那微微泛白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他仰着头,任凭又飘起的细雪散落在脸上,用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御免(对不起)。”
义清于是蹲下身来,用能找到的稻草和枝桠扎成了一捆,想要点火投进仓库里,烧干净了事。
哲爷却阻止了他:“这不是我们的能力可以对付的事了。义清,这件事情,就任其结束吧,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告诉阿让,你只说丰彦君留洋去了就是。”
“桃子,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了……”哲爷独自走黑暗之中,他唤起了秦夫人幼年的名字。
后记
“喂,阿让,我问你呀,鬼一口这个妖怪你知道吗?”义清问阿让。
“是鸟山石燕画的'今昔百鬼拾遗’里的吧,明明是个吃人肉的饿鬼,却顶着美女的头,来魅惑那些好心人或者好色之徒。然后一口吃掉的事情。”阿让答道。
“那如果它吃掉了新来的人,那么下次它再去魅惑别人的时候,顶出去的脑袋又是哪个脑袋呢?是不是新吃的那个人的脑袋呀?”
“这我可不知道了,没有哪本书上细讲过这个。”书呆子阿让皱了皱眉头。
义清想,那天,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的丰彦,一定是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思索着尤加利莫名失踪的事情。正好姐姐又出门了,丰彦根本没有多想,就哆嗦着虚弱的身体,再一次回到了和尤加利私奔经过的那个地方,那个仓库。
他先是在仓库外面转了好几圈,想着即使没能找到尤加利,但多少还有些线索吧,一根发簪也好,一丝腰带也罢。
找了一遍又一遍。
丰彦,丰彦,我等你等得好着急,我想你,好想好想你,想吻着你,抱着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呀,丰彦。
这样的话,完全不像是有人在呼唤着丰彦,而却像是丰彦自己心里流动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愈发娇媚。
可是,尤加利是不会这样赤裸裸,这样迫切又莽撞地呼唤我的,尤加利不说这样肉麻的话。
丰彦抬起头,那仓库墙上幽暗的小窗里,那对眼睛,迫切,仓促,充满着欲念,那对属于尤加利的眼睛。
围绕着尤加利的脸的已经不是她平素钟爱的缬草的淡紫色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曼陀罗紫,一下子就夺走了丰彦的目光。“不是你,不是尤加利,你只是长着尤加利的脸而已!”
丰彦,快点儿,人家等不及啦!
丰彦说:“尤加利已经被你吃了吧?既然如此,你也把我吃了吧,一口吞掉我。我呀,怎都找不到尤加利了,都是我害了她,既然如此,就让我和她在你的腹中团聚吧!” 5/6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