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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哲爷依然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没有然后啦……”
“原业平和高子的传说，可不止《伊势物语》里有，在《今昔物语》里，这位高子可是在仓库里被吃得只剩下残存的青丝和贴身的衣褛了哟。而这怪物呀，竟然就是高子所在的藤原一族世世代代供奉的巨大鬼怪，所以吃掉高子的原因是惩戒她的背叛吧。”哲爷仿佛在说着身外之事，就这么随性地补充道，然后，他竟然自嘲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哈哈哈，说来说去，我还是讲了《今昔物语》里的事情，说来说去，我橘家也和那吴先生一样，是一天到晚抄袭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可笑之徒啊——抄袭呀，模仿呀！”
“父亲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义清不满地咬着嘴唇。
哲爷随后带上义清跟着秦夫人回家看看丰彦君。可是进了卧房，只见幽暗的床铺一端的被子被翻了开来，白色的褶皱在暖炉扑朔迷离的火光里显得凄凉而神秘。被窝已经有些发凉，可见丰彦已经离开早有一段时间了。
“哲爷……”秦夫人跪在丰彦床铺边，露出无助的眼神。
哲爷对夫人摆着手，说：“我都知道了。夫人别去了，我带义清去就好。”他随之看着义清，轻轻点了点头问：“你的弓准备好了吧？”
“嗯。”
这对养父子俩趁时间尚早，就叫了马车往城外沿着芥川河的流域一路往上，直到抵达北山的通道口，两人才下车改走山路。午后的日光正逐渐褪去，亮白的光渐渐被橙红的余晖代替。树荫斑驳间，只剩下了踏雪的摩擦声和些许侵入肌肤的寒意。
“父亲，您真的相信鬼一口的事吗？”义清一边喘气，一边问。
哲爷半晌都不做回答，最后他渐渐放缓了脚步，定立在逐渐加深的雪地里，细雪没过他的鞋履，残阳拉长了哲爷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白色的水汽迅速消散，只留下他孤独的声音：“真正意义上的鬼一口，可比下午我说给秦夫人听的故事要可怕得多啊。”
他的语气里，除了孤独，更多地被一种已经消散，或者说是为时已晚的遗憾感给吞噬了，他的镜片后面的双眼，他向后束起，已经沾染了冰花的卷发，无不透露着一个先知在压抑自己情感之时，隐隐透出的伤感来。义清看到了哲爷嘴角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抽搐。
“就是这了吧。”哲爷指了指前方。
密林中的黑色仓库呈长方形，屋顶是厚厚的稻杆，盖上了白雪做成的厚棉被。整个光景，和周遭一片融合在一起，流散出惊人的静谧，静谧到连树枝上落下的雪球声，都似乎是一种不受欢迎的打扰。
斜阳彻底落下，后方的天际中有一条火红的直线，就好像是谁把在火炉里烧得通红的铁轮，给压直了，拉起来一般。这最后的光线下，黑乎乎的仓库门口，突然就这么不经意地亮闪了一秒钟。
还有几声悉悉索索的步伐声。义清侧耳倾听，无论如何，这步伐声虽然轻细，却像是十几个人伴着不同的节奏而疾走的声音，但实际上，如果是十几个人纷纷疾走，这声音无疑又不可能是这么细小的摩擦声，除非是和人一样大的蜘蛛或者是蜈蚣吧。
最后的余晖再次射向门内。
是丰彦。
他本来就是一个脑袋小巧的男子。这一瞬的表情，牢牢地印在了哲爷和义清的视网膜上。
因为，丰彦居然咧嘴在笑。
他的头发，本来是微微有些遮住眼眉的中分，但现在的那一眼看来，却是有些粘腻的头发，就像被胚胎的粘液浸裹着，最后硬是挣脱出来的感觉。噢，确切的说，是那种刚刚孵出来的鸡仔和鸭仔的感觉，潮湿，黏连。
他居然涂了胭脂，所以脸上的红晕才会如此强烈吧，除了胭脂，那还会是什么呢。眼角也好，两腮也好，更重要的是嘴唇的部位，红得宛如是石榴籽深深地留在了唇间，还在淌着甜蜜的汁水。
“丰彦君。”义清叫了一声。
于是那一秒钟便消失的丰彦君又露出头来，他一边微笑一边点头，眼里露出一种幸福的泪光。
义清一个箭步正欲上前，胸口却砰地一下被哲爷的上臂挡住了。 4/6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