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清瞅了瞅岔路的通向便一清二楚了,直到确认丰彦君确实是朝着那一条无人问津的小路而去,他才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这条小岔路曾经也是一条颇为体面的大道,深处连续排列的建筑是旧时华族的府邸群,每一栋都深居简出,覆盖着精心设计的庭院,外围无非是高耸的围墙,把华族的奢侈生活实实足足地藏在了围墙里。
然而战后华族再一度衰落下去,很多青年华族都没能从战场上回来,渐渐这块地方也跟不上战后工商发展的热闹劲儿了,只剩下那些固守身份的女人们,老人们,不知从哪天开始,就连通路,也成了狭窄而漫长的羊径了。
义清悄悄地跟着丰彦,和他保持着无法辨识对方轮廓的距离。天色更暗了,唯有那落雪,似乎成了唯一的光。
这片灰蒙蒙的白色的尽头,是联排别邸中的一栋。虽然正门已经年久失修,不成样子了,但义清能清楚地看见丰彦还是走了小侧门。他先是轻叩几声,随后小门拉开,他收伞的瞬间,那黑色的伞沿下的曲线缝里,露出拉他进门的衣袖来,是一抹缬草的淡紫色,在这样凄然的夕雪之时,难免显得楚楚可怜。
等门再关上后,义清走近几步看了一眼门牌上的姓氏——原。
“果然是女人啊。”义清略有释然地掸了掸身上的雪片,握紧了伞,一边看着自己冻红的手指,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返身回去了。
“原家的春一君,前年死在了东海,说是殉情,结果只找到他一个人的尸体而已,所以,春一的女人究竟是东海的蛇妖濡女呢,还是这整件事纯粹只是春一的幻想呢?可都不得而知了。”
卖画的行游旅人夜郎曾经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但是夜郎只是随口说说,言语间难免有些同情之味。
“后来我去原家收点旧画,说这家只剩了老夫人和小姐孤苦伶仃两人了。本家的铺子勉强租掉了,以维持生计。可母女俩住在旧华族的别邸里,房子破落失修,连一个半个肯帮忙能使唤的人都没有。”
“后来夫人病死了,就只剩下小姐一人了。这难免令人想起《雨月物语》里那个荒宅的真木儿,啊啊,可毕竟不一样,人家真木儿好歹千回百转还是等回了夫君。或说是像极了《源氏物语》的末摘花?都是独守荒废的败院,唉,可那原家的小姐可毕竟不是末摘花那种难看的容貌,倒是颇有光君深爱的紫姬的可爱容貌,可惜了,可惜了。”
若紫
这么一来,好不容易熬到新历的元旦,那丰彦就跑来跟哲爷请辞,理由竟是“不便说明”。
哲爷本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既然如此,他也大大方方地包了新春的礼包给了丰彦,也不再对阿让的学业有所要求,就说是新春歇着也不为过。
于是众人太太平平,舒舒服服又度过了新春元旦。元月的日子已然寒冷彻骨,成日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竟然毫无褪去的迹象,而上门来的秦夫人也果然是个稀客。
秦夫人是丰彦的姐姐,也是哲爷外曾祖父兄弟那一脉的子嗣,和橘家的关系,也就最多是幼年时期难得过新春时大家一起打打花牌的交集吧。
义清在厅前帮忙扫雪的时候就看着哲爷尚且穿着单件的内衬长衫,披着一件了貉毛做的黑色坎肩,他身后是微微发福,面色苍白的夫人。
“义清也来吧。”哲爷看都没有看一眼义清,就好像猜中了义清的好奇之心一般,对义清随意地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秦夫人专注地转动着刚沏上的玄米茶碗,目光颇有些呆滞,她说:“丰彦回来了。”
“那不是很好嘛?”哲爷的语气里并没有那种放下担心的释然感,而更像是应对夫人的话那样,行云流水地水旜来。
“可是,还是有异样,而且,原家的尤加利小姐,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丰彦他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真是叫人心焦。”秦夫人一口茶水都没喝,继续这么说着。
哲爷揶揄道:“既然有异样,夫人怎么不像上次那样,去找吴先生,却来我这里呢?”
“世人都找吴先生,大小事宜,不管是真的奇怪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奇怪。吴先生的事情,多少会被人误解成照抄着传说中的晴明的模式办事。时间久了,吴先生虽然是个绝对出凡脱俗的人物,却往往被人诟病,说是都什么年代了,还模仿晴明,装腔作势,好生讨厌,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风格之类的质疑也不是没有。所以……”秦夫人也不是没有顾虑。 2/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