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张子吴刚进作家研讨会这个大公司时就流言飞起,过往职员无一不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掩嘴耻笑。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了,早在三个月前,他因在公开场合说了一些低情商的话被人挖出来。可是这次跟三个月前不同,更与上个月不一样,从他踏入作家研讨会这个工作室时,所有人都不给他好脸色,因为,他已是人人得以诛之。作为一个八卦记者,张子吴向来喜欢掘坟,爱好挖一些陈年往事来说三道四,被人诟病为借此上位,他并不以为然,依然乐此不彼。
就在上个礼拜,他说了石老师的强盗逻辑,也在饮水机旁跟人调侃娜娜的坏习惯,来了这里不到半年,他将这个工作室所目睹的一切全说得一干二净,怎么会叫人喜欢他呢?
张子吴并不认为这是他的错,用他的话来讲,他是无心之举,是他的心直口快与看不过眼。到了如今这个环节,他认为准是有人诬陷了他,每个礼拜他都约好这里的大作家进行访谈,可是今个礼拜却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大家看了他一眼立马躲闪,更有甚者,一些女孩子刻意在经过他身前时重重地哼了一下,以此显示出她们的不满与不屑。男人却稍微做的高级一些,像是看一本大写的幼儿字体一般,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独独对他用斜视的却不正眼去看。
因为来得早,这次的拜访对象落森还没有到场,趁着空闲时间,张子吴来到落森的写字椅上坐了下来,他转动了椅子,单手放到后脑勺上挠了几下,拨弄头皮;另一只手在鼻孔上使劲儿扣。
嫌不够劲儿似的,他把鞋子脱掉,双腿盘在椅上坐着。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看法,随意动桌上的东西。后来总算觉得没意思,把椅子转了几个圈后,才发现住在对面楼上的一个人也朝这边看来,他顿时有了乐趣。他身子朝前倾,眼睛睁得圆滚滚似的,对面的那个人准确说是一个女人在跟他挥手。
这让他觉得奇怪,来这里半年多了,从未发现住对面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因为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样貌,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张子吴凭着直觉,刚才那女子在练着瑜伽,在解锁高难度动作,这让他颇有点心动。
当然了,心动不全是因为对方是女人,在现代这个僧多肉少的社会里,女人诚然作为是一种昂贵的商品,能代价可估的绝不半卖半送。可在他的内心,想得不全是那些,他首先想到的是女子柔韧的身体,练过瑜伽的女人显然是可以做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他在心里意饮着一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时,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是他今天想要的采访对象,作为这里的主要骨干之一,眼前的男人长得很秀气,也许与他的职业有关,看上去文质彬彬。他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这个人他非但认识,简直是对他深恶痛绝,像对面前这样的小人物,他最有发言拳了。
落森以前也是一个乡下人,不过在他很小时就离开了。离开乡村几乎是所有乡下人的愿望。想起父亲当年把他们几个户口迁到城里,在乡亲父老面前赢得了面子,以为他有出息,大大地有出息。可出来这么些年,落森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一个乡下人所谓的大出息,得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他父亲落雨这一代只能走完从乡下人变成城里人这一步。也算是为儿子落森创造了条件,让儿子比他再高贵一些。以后孙子比儿子又更高贵些。只有这样,他的家族才会慢慢进入社会的高层。
凭借着落雨几十年对社会现状的认识,他也有意传授这样的知识给他的儿子落森。于是,他在自家的家训中添了一条:阶层固化。并且还注解一番大道理,不管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社会已经在事实上存在了阶层。生活在下层的人,你可以傲骨铮铮地藐视上层,可你休想轻易地接近和走向上层。所谓上层,向来都是指受命于天的人,既寿永昌。可这些年上层行列里又增加了新的成分,那就是赚了大钱的人。
落雨只是真切地感到这社会的确越来越阶层化了,有些人更是越来越贵族化了。事实摆在眼前,下层人想快进入上层,拿刘德华的话说,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
现在,落森看着张子吴想起了父亲的那番话,手里稍一用力,将皮包握在手心。皮包带冰凉的,一股寒气直蹿他的全身。他闭着眼睛,体验着一种近似悲壮的情绪,最后化为愤怒。
“谁叫你坐我椅子上了,”落森大吼了一声,吓得张子吴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又是穿鞋又是整理自己的发型,脸上的厌恶之色暴露无遗,“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5/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