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不好?爹手中可是有着禁军!”唐澜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裙角,那褶皱怕是两个侍女熨上一天也不会复原。
“老爷他……他被乱军杀了……”
唐澜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这样荒诞不经的消息?
不然,怎么会在重重宫阙之中看见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剑?
不然,怎么会亲眼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即将摆脱奴籍可以回家的姑娘,散成漫天的蔻丹,洗都洗不去地,镌刻着盛放的荼蘼?
她都还没看到遗物,甚至是那象征身份的玉牌也好,告诉她不过是有人做了一场戏,要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罢了。
从未有哪一刻有那时候的半分危险。那柄剑在她眼前划过,瞬间就让身上那金线和纹绣繁复宫装散落一地。末了,男人就这么冷冷地用剑指着她,通过她的眉心,输送着无尽的冰冷与恐惧。
多锋利的宝剑啊,锋利到连血液都能被劈开成两半,根本无从沾染它的锋芒。
就在死亡离她如此之近的时候,唐澜的脑海里忽然飘过一双眼睛。
弯弯的、狭长的、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睛。
“徐彦……”
一切发生得宛如被人安排好的梦境。在唐澜的念头闪过时,她看到了一袭靛青色的人袍,随着每一次抬步,微微拂动着,向她走来。
“她只是他的养女,你当明白,她也是可怜人。”徐彦和拿剑指着她的人相对而立。唐澜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话语之中有什么情绪。
“但愿你今日放她生路,来日不会后悔。”
那方才还拿着剑对着她的男人说着话,倏而就将剑收了回去。唐澜这才敢开始呼吸。日的明亮与夜的黑暗在脑海中交替,又和那一双狭长眼眸中的粼粼波光相映成趣。
她弯着身体扑跪下去,吐了个昏天黑地。所有曾经在他面前表露的骄傲和矜持,在那瞬间,如同侍女的微弱生机,再难收取。
-3-
唐澜再醒来的时候,正倒在地上,冷得蜷成一团。她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神,也无法思考,自己到底有否见过徐彦的身影。
乱兵已经退去,宫人开始清扫满地的污秽。当水流带着一切污浊离去后,这里又恢复了常态,雍容华贵,恢弘堂皇。
没有侍女、没有刀剑,也没有鲜血。
忽然,唐澜感觉眼前落下一件纯白色的大氅。她本能地将大氅抓住,用它把自己裹紧。抬眼看去,男人正低着头看她。
那双弯弯的眼睛、那对狭长的眉毛,伴着记忆轰然撞进脑海。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见她撑着站起身,徐彦轻声道:“你受惊了,如今无事,可以回女人的宫室歇息了。”
鬼使神差,在徐彦转身那瞬间,唐澜开了口。
“你这是以守宫令的身份,还是唐府女婿的身份,和我说这话?”
“你我注定的身份。”
唐澜知道,文人就是又这么个臭毛病,总是卖弄学问,话都不肯好好说明,非要人来猜,他们才会从中找出成就感。
于是她没再问。
和养父做了太多这种文字游戏,她暗暗嗤笑:徐彦就是个圆滑的懦夫。
但他走后,唐澜裹紧大氅,依稀能闻到容臭沾染的冷香。
不知怎的,她的嘴角竟开始微微上扬。
-4-
已是入夜,星子都疏懒得不肯出来,四下里漆黑如墨就更显得一盏烛火的光明。
就在唐澜以为灾难已经过去,从而慢慢放下警惕心时,徐彦却突然派了两个侍女来,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她的金银细软。她问,两人也不回答。随后,一切有条不紊,门口停着一驾马车,车声辚辚,径直出了皇宫,又带她离开皇城。
再回到新阳这个故地,唐澜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没了爹可以依靠。
所幸,她未婚的夫君还晓得留下一纸帛书:“一切有我。”
短短四个字,却让她莫名有些安心。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开始准备嫁妆。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彦的动作这么快,心这么急。他们才回到新阳不过一月,徐彦就已经将一切完备,在无数的议论声中将她娶进门去。
新婚夜,她低着头坐在一片通红如火的新房,脸上发烫,眼泪却冰凉。 2/9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