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夫人如此说了,以后吃苦可不许抱怨。”
徐彦说这话时,声音极轻。然而再轻,满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又是如此靠近,唐澜自然不会听不见的。
“能长长久久侍奉夫君左右,妾身已经满足了。”
-6-
陈留的日子清苦而乏味,徐彦每一日都是早出晚归。相比曾经新阳城中的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徐彦似乎很将唐澜冷落在了一旁。不过唐澜也清楚,魏家人太过看重徐彦,那魏氏的少主在初见徐彦之时,就已经授予他行军司马的职位,日夜都要他陪在身侧,说是赞襄大事。
“今夜,夫君也不回来了么?”一面百无聊赖地给香囊勾花样,看着渐次亮起的烛光,唐澜就问自己倚重的女管事。
“如今公子是司马大人了,事情又多又杂,连歇息都是零零散散的,哪里还有时间回来呢?”那侍女看了一眼显得百无聊赖的唐澜,语气清淡。
“这么说,必是连膳食都不能按时去用了。”
莫名地,唐澜眼中幻出他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心中一空一痛,便撂下香囊,去了厨下。那侍女也不陪她,更不多言,接着她撇下的香囊,仔仔细细地勾起了纹饰。
她这是第一次在夫婿还在忙着公事时来私自造访公署打扰他。放着以往,绝对不敢如此大胆。然而如今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蛊,轻手轻脚,仿佛是做贼一般,循着声息,挨着房间搜寻。
忽然她站住了,听到一间房屋里传出说话声。
“彦兄,你不是不知道,我让你来陈留除了为这天下和我自己的名利双收,也是为了你啊。”
“蔚然,其实他身边有了你,早已经足够了。论奇谋,论排兵,我自然是甘拜下风的。”
唐澜听着,除了徐彦的声音之外,那另一人的声音还有些许耳熟,只是她一时半会儿着实想不起了。
“你少消遣我了。你怕是不知道,他知道你要来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癫了,嘴里一个劲儿念叨什么‘文王得遇姜太公’又是什么‘高祖喜获张子房’,没一句是不犯忌讳的。”
唐澜提着食盒,在外头左右为难起来。想也知道,自己这一遭来得实在不巧了。
她才回身,迎面忽而走来一人,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身前。
熟悉的锋芒叮当声声,打翻了她的食盒,也惊着了屋中的人。那人站定,屋中两人也站定。黄昏的流火映在来人身上,她几乎成了即将要涅槃升空的凤凰。然而偏偏有一只流云花纹的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
徐彦见到眼下情形,一向如平湖一般的眉眼深处都起了波澜:“你们兄妹……就放过她罢。”
“彦哥哥,你莫不是当真爱上她了吧!”
甫一开口,就让唐澜睁大了眼睛:这正是自己身侧服侍的女管事。
“蔚霞,你不必胡思乱想。彦兄是你的,一直都是。”徐彦没有开口,倒是身旁的那人开口了。
那股熟悉的感觉,和着锋芒的凛冽,让唐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想起来了。
这就是那个在宫变时差点一剑要了自己命去的男人。而蔚霞,第一次谈起徐彦来,对外可是直呼“郎君”,毫不避忌。
唐澜还未能理清这一切到底为何会如此发生,就看见那使女,或是说——蔚霞——将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递了过去。当然,现在这个香囊已经十分完美,针脚细密。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颤抖起来。隐隐约约地,似乎有许多小鬼在她周围嘎嘎大笑。那些鬼的名字,叫做怀疑,叫做畏惧,叫做震惊,叫做疑惑。更可以说,叫做不甘和宿命。
-7-
她曾经以为是依靠的徐彦,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也没有伸手去接香囊,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原来,他能说退兵士,能说退杀意,不过是因为他们本就不会杀他而已。
唐澜惨笑。
亏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个万金不换的良人。
“难道我妹妹还比不上阉人养女么?彦兄即便不在乎她的出身,也不该忘了新阳四家的血海深仇。”那“蔚然”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
“蔚然,你不必说了。灭我等宗族的,是她养父,不是她。”徐彦吐出一口浊气,从蔚霞手中接过香囊,看着上面的水雾波涛,露出怀恋的笑意。 4/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