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硬汉为了这名声,忘却了生死,何况他丹吉尔,人们心目中的智者。
人们那景仰羡慕的眼光,曾使他陶醉了几十年,一生的威风难道在晚年却被班吉这娃儿扑灭吗?
不甘心啦!现在这娃儿想走啦!不劝劝他吧,心头又愧疚得很;劝阻他吧,那妒火又烧得血管爆爆的。
红灰已经乏了,添上些草,黄火苗又跳起来。
班吉裸着胸膛,火苗舔到胸口上,赤赤的。两块鼓鼓的胸肌像要胀破那层黝红的皮肤。好有棱角!照日格想。他今天是第一次没喝醉,可是他的眼睛仍红红的,瞪圆了像要挤破眼眶。
怒气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我是你的阿爸,可到头来你还是想背叛我啊!
照日格好像又看见那个贱女人,跟着那个男人偷偷跑上了山梁子,留下一个哇哇号哭的孽子。
火苗灼得照日格的眼睛疼极了,可他仍是一眨不眨。他恨死了那女人,也恨死了那娃儿,他想扼死这娃儿,可他没有。扼死娃儿,并不能使娃儿痛苦,他要将娃儿养大,慢慢折磨他的肉体,折磨他的神经,让娃儿阿妈的罪孽在娃儿身上赎回。
娃儿现在成年人了,在他的折磨下反而愈发成了个男子汉,冰冷冷的似乎要将周围的人都冻结。他感到绝望,绝望得每个筋骨都像撕碎了一般。
现在,照日格透过那浓浓眉毛下深陷的鼓鼓的眼珠,瞪着班吉,恨不能将他撕成一片一片。
智慧的丹吉尔,快劝阻住这个孽子吧!
不能让他这样轻轻松松地走,要把他投进火狱,让毒毒的火焰烤得他不能呼吸,不能喘气。
土坡上,黄黄的光影越来越弱,班吉的半个身子和身后的山影融成了一块。
“娃儿,金窝里生长不知金窝里好。到了外边,冻着饿着,可难啦!……”
“你要是真想走,舍得下古丽娅吗?我那水灵灵的孙女,可不能这样凤风雨雨地糟踏。”
好久,丹吉尔大伯才困难地水旜几句劝阻的话。他好像看见牧人们簇拥着班吉,欢呼着给他一流骑手的荣誉。丹吉尔大伯的心一阵绞痛。
古丽娅!班吉的心颤了颤。
火星窜到枯草上,轻微的一声脆响,又一串火苗燃起来。
六
马群翻起一团白雾。
一道黑色的闪电刺破这团白雾,它又高傲地出现在那些懦弱的伙伴前面。
像一条流水突然受阻一样,后面的马挤倒前面的马,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嘶鸣。
它扬起长鬃,闯进马群。
马驹纷纷让开道。它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马群围成一块块。
马乱了群,牧人们并没有像过去一样显出怎样的惊慌。
骤然,从山谷里、草丛中,奔出七八匹马。马上的骑手“嗬嗬”呐喊着,向它卷来。马群自动散开,它被围在当中。
套马杆在阳光下闪着黑黝黝的光。
它迟疑了一下,一根黑色的绳索飞过来,它头一偏,躲了过去。在它铜铃般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骑手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是在壮胆。你应该以更桀骜不驯的气概去摧毁他们的精神防线。
野马坚硬的蹄子踏起一团团尘烟。这蹄子趟过多少河,闯过多少山,曾令多少骑手震惊。
一柄套马索探过来。它没有再躲,它为它第一次的逃避感到羞愧,它扬起颈,径直冲上去。
马上的骑手惊住了。当马颈快套进他的套索时,他反而瑟缩了,逃一般让到一边。
野马兴奋得长嘶起来。
又一根马索套到颈上。它绷紧肌肉,使劲一甩,将骑手抛到马下。它那坚硬的蹄子在骑手的面前示威地踏了一圈,骑手的脸吓得煞白。
它鄙视地喷了一个响鼻。
它在自己的嘶鸣中终于发现,它的生存,竟全是为了这搏斗。
丹吉尔看出这是匹好马,征服的念头油然而生。
骑手们看见老当益壮的丹吉尔上了阵,又壮起了胆。一柄套马索像闪电一般,准准地赛住了野马的长颈。
它感到一阵愤懑,这是因为它没看清敌手就钻进了绳索。它顽强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强壮的老汉和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它扬起蹄,狂奔起来,想把那老汉拖垮。
丹吉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手一颤,套杆险些出手。
在它的眼中,跳进一个人影,穿着破旧的皮袍,然而那棱角分明的眉眼中,透出一股寒光和惊人的镇定。 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