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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弄醒顾重山，因为他的鼾声非常刺耳。可是她忍住了，她打开手机点了一份肉末意面。半个小时后，她的外卖到了。顾重山依旧睡得很吵。她慢慢吃完那份油腻腻的肉末意面，心情已经低到谷点。
那一刻，她再也不想待在屋里。她拿着房门的钥匙，拎着包想要出门透透气。去他妈的什么生日愿望，世上所愿都是与愿相违。
她来到开阔的大街上，大口呼着樟树花的香气，心情慢慢平复。她认识到他和她之间的问题，不是一起相处二十四个小时就能解决，也不是这几天的旅行就能解决，它无法解决。
她穿过几条繁华的大街，在一家药房门口停了下来，接着她进去买了一根验孕棒。她一直相信直觉，一个女人快要成为母亲的直觉最近总是那么强烈。以前她的月事推迟一个星期，甚至十天，她都没有觉得她会怀上一个孩子。
而这一次，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必须买一根验孕棒来证实她的直觉。她找了最近的一间公厕，等待，等待，嚯，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直觉没错，两条红色的杠杆。
终于真相大白，有理有据，她如释重负。她开始想象婚后生活的一些小细节，比如早餐是吃煎鸡蛋还是水煮蛋？或许烟火味的生活里偶尔会窜出火星子呢。
她笑了笑，沿着来时路慢慢返回旅馆。
11
她扭动钥匙，轻轻推开门，熟悉的一幕让她身体一颤。她看见顾重山像一滩泥般坐在地上，眼睛已经红肿。她没有立刻走过去，也没有立刻发问，她就在门口的位置静站了几分钟。
“你去了哪里？”顾重山抬眼直视着尹天长，悲痛的眼神里隐忍着怨恨。
“你怎么了？”她还是问了，一进门她就想脱口而出的问题。
“我怎么了，我……你为什么要出去？”顾重山大吼起来，皱纹纠结像一条条愤怒的蛇。
“我就是出门买个东西，你那时在睡觉，所以我没叫醒你。”尹天长害怕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重山，一个可能会杀了她的顾重山。
顾重山吼完又开始哭，哭着哭着，他喃喃地说：“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我爸死了，我爸死了，你知道吗？他死了，他死在去给我借钱结婚的路上，他怎么可以死？”
就像确认她即将成为母亲的直觉，她一进门就闻见死亡的味道，那是很多年前，顾重山告诉她蛮子得了癌症时的味道。
她不再犹豫，跑过去抱住他的头。她知道此时语言已经失去作用了，甚至语言在此时会造成更深的伤害。她紧紧地抱着顾重山的头，生怕它会从她的手中滑落。
天快黑的时候，顾重山慢慢恢复了理智。他洗了一个热水澡，并在浴室穿好衣服出来。尹天长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拒绝了。
“天长，我们不能结婚了。”顾重山说完又开始哭。
“为什么？”尹天长嗓音尖锐，瞬间竖起身体里的每一根刺。
“为什么？我爸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吗？他死了，死在大马路上，死在春天，死在给我借钱结婚的路上，我……我为什么要结婚？为了永远纪念我们是如何结婚的吗？然后永远听那些亲戚们说，他俩还是结婚了，他爸为了他俩结婚出车祸死了，他俩还是结婚了。”
“你需要冷静，顾重山。”她很少在说话的时候喊他的名字，她喊他的名字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他很悲痛，又自责，又害怕，他的人生从未如此悲惨，晴天霹雳般悲惨。
“我们有了孩子。”尹天长哭着说，心里认定了世间很多事都是事与愿违啊。
顾重山满脸惊恐，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他假装没听见，他收拾着衣服，嘴里说：“我们现在就退房，现在就回去。”
尹天长很失望，她拉住顾重山的手臂说：“我说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我他妈的怀孕了。”
顾重山把衣服从床上扔下来，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能要。回头我陪你去最好的医院，你别怪我，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处理好这些，对不起，对不起。”
他几乎快跪下，尹天长擦干眼泪，说：“如果一个女人独自擦干眼泪，并发誓再也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这样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顾重山说：“我们之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先回去好吗？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10/11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