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最终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四川做义工。
震区重建时,全国援建,浙江援建地是青川,我一个正科级朋友也去了,说是三年援建结束后可以提为副处,他去的地方是青川竹园镇。援建队进驻后,阿姨的儿子就在那儿做义工,负责电脑网络工作。
入冬之前,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总想去青川承接施工业务,邀我同去,顺便去看看我的朋友。阿姨得知我要去青川的消息后,乐不可支,大包小包搬进我家,都是日用品,仅羽绒被就有两个,她说都是另几个东家送的,要我捎给她儿子。
我呢,嫌麻烦,把阿姨的东西存放在车库里,没随身带去,出了成都双流机场后重新买。
到援建的驻地,我脊背沁凉,那里条件非常简陋,住的是简易钢棚,前面办公后面睡觉。朋友对我说如不下雨倒也马马虎虎,一旦下雨,恼人的雨点打在不隔音的泡沫板上,使人烦躁不安而失眠。我朋友说:这里看门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出门基本靠腿,娱乐基本靠手。他还叫我喊一声,听听有什么反应。我大喊一声,本以为山林里一定有回声,但在那里,连回声都没有,回声被浓雾和湿度饱和的空气吸收了,也就是说,在那里,连声音也传送不出去。回声哪怕再凄凉再孤寂都没有比毫无响应更令人恐怖了,我感受到我朋友他们援建的艰苦,更为阿姨的儿子捏了一把汗。
阿姨的儿子我却没见到,朋友说他去青川县城办事去了,要第二天下午回驻地。我把东西交给朋友并问道:“那大学生表现怎样?”
“很好,幸亏了他们,我们一帮人几乎都是60后,电脑网络除了能用,其余一概不懂。”朋友说道,摆弄起电脑来,又补充道,“要是不能上网,我们会发疯。”
当天晚上我们就回成都,建筑公司经理也直摇头,他说工程他没法做,连黄沙水泥都没法进。我们在成都住了一晚就回家。
回到家时已是中午,那天正好星期天,而阿姨破天荒没走,一直在等我。
我一进家门,阿姨的发问如同麦子炮仗噼里啪啦向我袭来:“先生,伢倪子奈吤话?夯里庉弗庉的惯?吃弗吃的好?东西给伊了匿有?”
“你儿子很好,都派上大用场了,东西也给了,过几天省卫书脊、省长都要去慰问他们呢。”我答道,那里的艰苦和没见到她儿子我只字不提,当然也不能提。
阿姨沉默不语,眼泪涌满眼眶。

钟点工阿姨给钱上一次 雇用的钟点工阿姨风韵犹存
阿姨要我带的东西,我是在她儿子大学毕业回家后还给她的。那时,她没多说什么,也没心情说,她的注意力全在儿子的工作上。儿子大学一毕业,找工作难,应验了我的预言,而且情况还要糟糕。
为应付学校,她叫我在儿子学校的求业证明上盖个公司章,因为没这证明,学校就不发毕业证书。这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这样的就业证明我已替朋友出了许多。对学校来说完成了历史使命,对国家来说降低了大学生失业率,对像她儿子那样的毕业生来说是“被求业”,而我算是“被被就业”。
找不到工作,儿子就四处奔波,去了好多地方,甚至还到过上海,但最终没找到,索性在家里复习,考事业单位。阿姨也吃了称砣铁了心,一定要儿子考,考不上好像挺没面子,因为她的东家在荣城都是有头有面的。殊不知考公务员、事业单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儿子考了两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考进安检局。
笔试入围后,阿姨比没入围还要急,担心被有关系的人挤掉:“先生,侬有弗有熟人?侬帮伢去说说,伢倪子侬见过,小鬼(ju)头活络到蛮活络咯,银样呀过得去。”她与我讲时,声调降底八度,眼神带着丝丝乞求,她认为如今的事,没关系办不成,而且面试只是看看长相而已。
我搞技术的,囿于技术之井,又开了个设计院,都是求人的,为了公司六十多口人,在某种意义讲我与阿姨是相等的,但如我一口回绝她,于心不忍,也显得我的无能。我就给她出主意,说:“只要当人的一出面,百分之百搞定!”因她搞卫生的东家中有当人的,还有许多老板,我知道“护人符”在中国根深蒂固,历史渊源流长。 4/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