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就不呢?”我也没让他说完,像他一样,提高声音,一字一句,“你会把我怎么样?”
我莫名沉静,那一刻我想起了漆黑的深海。
“你是不是会打死我?”
我看见小叔双眼通红,他一句话不说,死盯着我,大概整整一分钟。接着目光缓缓转向纸箱,一落到猫咪身上,便一把抓起它,冲出两三步,离落地窗还有大段距离,一扬手,把手里缩成一团的小东西,狠狠扔出窗外。
我反应过来,也冲至窗前,十六楼,那团浅灰色的模糊身影,不停地下降,下降,很快在遥远的地面砸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我想尖叫,叫什么呢?我连名字都没给它取好。再次转过头,小叔冷笑着继续盯着我。
真的,那一瞬间,小叔身上散出杀人犯一样的恶臭与血腥味,他一步一步过来了,皮鞋踩在地上,哒,哒哒,哒哒哒。我真的觉得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的腿以惊人的速度迈向客厅,我的手从腹部抬起来,一下子抱住那个深蓝色的水族缸。我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但我就这样,举起缸子,向前一扑,死命往小叔身后的墙砸去。
一声堪比爆炸的响,玻璃碎片飞起一米高,水洪流般涌开去,溅湿了他的黑漆皮鞋,随后浸透了整块地板。缸中的所有水母,离开了海水,一只一只,瘪在地上,在散落一地花花绿绿石头水草间,透明的身体微微颤动,安静,软弱,奄奄一息。
“你疯了。”他深深,深深地叹一口气,一寸一寸移开钉在我眉心的目光,笔直往门外走。他不像平日一样绅士般轻轻关上门,也没有怒火冲天地摔门而出。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关门。

小叔在浴室弄的我好疼 求你快停下我受不了了
奇怪的是,我不再看小叔一眼,而是瞥见刚刚换上新垃圾袋的垃圾桶,就赶忙把剩下半个缸里的水倒进去,趴到地板上,仔细搜寻,小心翼翼捧起那些柔软的喘息着的小生灵,一只一只放回水中,直到每一只又都无忧无虑地漂浮起来。
我可能真的神经错乱了,我挂在垃圾桶边,手抚上温暖的腹部,心里一片空白,想的全都是——不会让你们,所有所有人,在这样的地方,用这样的心情,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了。
下一秒,仿佛得到谁的指令,我抓起盛满海水的垃圾袋,像小叔一样,起身,拍拍衣服,向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知道小叔还会回来的,他会对我道歉,一遍又一遍;会轻轻地抚摸我被他弄疼的额头,甚至吻一吻;会与我对视良久,用迷人的声音说“重新开始,好不好”;会让他的助理继续给我送花,蓝色的鸢尾与风铃草。
可我不会了,不会再给他这么做的机会了。他不再是原来的他了,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了。我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海水之外,找到了新的世界,并且正在那里,努力地学会什么是爱,喜悦与和平。
我走出门的瞬间,一点都不像小说或电影里离家出走的女人,要么伤心欲绝,要么如释重负。我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明朗的午后,出门散个步。
就在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很久很久以前,我早已准备好在这么一个阳光如水的日子,抛弃这个地方,结束这段生活,永久地离开了。令我惊异的在于,我居然到今天才意识到。
我要离开你了,小叔,带着我们的十载年华与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我终于要离开你了,留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当然你这么优秀的人,大概不会孤独终老,但这些,都不再与我相关了。
一切皆合情合理,完美无缺,除了手上一大袋水母们,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带走了它们呢?
“把你们带到哪里去呢,我又没有水族缸。”我举起垃圾袋,对着水母们说,一筹莫展,但我笑,笑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开心,笑得想要大圈跳舞。
那天是深秋,叶子落得差不多了,踩在地上,像踩着松软厚重且五彩斑斓的地毯。
那天的风很大很独特,让人想起某次风尘仆仆的旅程,后来风无论从哪个方向吹,都吹不来那天的味道。
那天我像一个疯女人,抱着一大捧用垃圾袋装着的海水,走在深秋如洗的天下边,天空布满干净的洁白的高远的云彩,海水里睡满水母,一朵一朵漂浮的小小雨伞。 3/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