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妈笑了笑,温柔地像洞口的阳光:“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的。”
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群带着猎犬、猎枪、土炮的外地人突然来到了这个村子,他们驻扎在村长家里,从此掀开了赤狐家族悲惨命运的帷幕。
他们毫无节制地射杀着赤狐,不管老的少的残的病的,遇见就杀,杀完就运回村长家,剥皮、取肉,肉分给村民吃,或者拿到市场上去卖;皮毛被一卡车一卡车地拉走,成了贵妇们身上漂亮暖和的高级皮草。
猎犬鼻子很灵,跟着狐狸的膻味找到狐狸洞,放炮,炸死一两只,其他的被火药味儿给熏出来。刚出世没多久的小狐狸莽莽撞撞地冲出来,钻进他们无底洞一般的袋子里。小狐狸皮最好卖,细密柔软,而且没有破损,价钱也最高。
村里的人起初不愿意外地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去村长那儿挑事。但临时住在村长家的外地人热情地接待着他们,当即慷慨地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和一堆狐狸皮狐狸肉。村民很快被收买了,乐呵呵地数着钱,吃着肉,披着狐皮成了狼。
猎人和他们进行一场大吵,外地人得知他是个枪法极准的猎人,热情地邀请他入伙,和他们分成。猎人将一口浓痰吐在外地人领头脸上,那人冷冷地扔下一群猎狗:“那你跟它们谈吧。”
猎人从一群恶狗中捡回了一条命,以丢了一只腿的代价杀死了大半的狗。
残疾的猎人去市里举报了这种盗猎的行为,村民和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只有外地人抽着烟悠闲地安慰着村民。
半年后,他拖着那条残腿回来了,彼时赤狐家族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数量,他对着我们居住的山林猛地跪下,如一座山,浑浊的眼泪从他深陷的眼眶中流出来。
那晚,赤狐此起彼伏的悲鸣响了一夜。猎人从此不再出门。
外地人新买了一群猎犬,买了威力更猛的土炮,买了射程更远的猎枪,继续消灭着剩余的赤狐。
我们四处奔跑,日夜逃命,整个山林充斥这血腥味,不断有同伴倒下,再没能站起来。
三个月后,我成了整座山林最后一头赤狐。
他们想尽了法子想抓住我,但一直没成功。
我灵敏的鼻子能立刻嗅出捕兽夹的铁锈味,我矫健的身躯躲避着满天飞的子弹,我轻快的步伐甩掉了追赶的猎狗,我从来不会在一个洞穴里待超过一天一夜,而且每个洞穴都挖好了几个出路,稍有动静立马逃走。
一个月后,我有孕的身子已经凸显出来了,那些人以为胜券在握,却还是没摸到我一根皮毛。
为这次生产我做了很长的准备,储存野兔,物色洞穴,设计逃生路线。
暴雨后的今天,我迎来了新生,也迎来了死亡。
屋外的狂风嚣张地钻进来,我想告诉猎人,让他救救我洞里的孩子,但我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猎人泣不成声,他急匆匆地拿来药箱,想为我止血——但他马上愣住了,药箱像一条死鱼掉在地上。他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把地上的狐崽捡了起来。他当着我未闭的眼,小心翼翼地擦掉它身上的血迹,裹在了温暖的破絮里。
他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原来也是老了。
我冷去的身子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头朝向狐山的方向,身后除了湿漉漉的泥泞,已经没有了血迹。 10/1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