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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折腾，惠子总算安静下来，虽然还在淌眼泪，但已不再叫喊和挣扎。我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店长对医生说：要不给她弄个房间？医生说：恐怕不行，住院需要监护人签字。那怎么办，店长说，难道就把她放在这里？医生说：目前也只能这样，或者你们留下一个人看着她。店长回身瞥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上前说道：何姐，要不晚上我留下来吧。店长放松下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那辛苦你了，明天准你一天假。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从十块二十块中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我说：这些你拿着，晚上饿了买点东西吃，这附近有便利店吧？医生说：有，出大门左转五十米，就有一家。我接过钱，说了声谢谢。临走时，店长一副等不及要撤离的样子，医生紧跟在她身后，回头对我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来值班室找我，或者你也可以找护士帮忙。我说：行，知道了。我一面招呼着，一面目送他们离去。两个人穿过大厅，消失在了昏暗的楼道口。
惠子紧紧闭着眼，我想她是睡着了，于是抬起屁股坐在床尾，环视着大厅的景象。这时候的人比刚才少了一些，两名护士来回走动，察看病人输液的情况。在我对面不远处，孤单单地坐着一位老妇人，头发灰黑相间，仰着头，微张着嘴，出神地望着天花。一根挂杆立在身侧，钩子上的大半瓶液体一刻不停地冒着泡泡。远处一个小孩刚打完点滴，由父亲抱着往外走；大厅另一边的过道上站着一对男女，都是中年模样，正在起劲地交谈，男的双手环抱，女的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窗户外面看不到街景，“医院”两个字在黑夜里泛着红光，把整扇窗映得极为触目。
他们走了吗？惠子的声音突然传进我耳朵里，使我游离的意识又重新返回本体。我朝前挪了挪，使她看我时不必那么费劲。我说：是的，他们都走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惠子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顶上的雪白，像在思索什么，与那位老妇人如出一辙。一位戴着口罩的护士给我送来一张塑料椅，我向她道谢，她眯起眼睛点头示意。过了一会儿，她又抱来一床被子，铺在惠子身上，惠子不解地看着她，她说：晚上冷，别着凉了。我帮着把惠子另一只脚上的鞋拔下来，惠子无动于衷，任由摆布。
护士离开后，惠子偏过头说：几点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答道：十点半。哦，惠子又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说：你困不困？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她不搭理，我又说：我如果遇到了什么事，就习惯先睡一觉，醒来就平静了。惠子仍无反应，我于是不再说话，呆望着她。有人从我身后走过，大厅里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冲荡着我的耳膜。良久，惠子开口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水旜去。我说：什么秘密？惠子脸转向我，说：灯灯不是个好东西。我轻挑眉毛，看着她那张脏脸：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还想去找她么？惠子说：我才不想去找她，你知道吗，她把我给删了。我说：微信？她说：对，亏我那么喜欢她，每天都关心她。我说：什么时候删的？惠子说：昨天晚上，我想找她聊天，结果显示我们不是好友。我说：你上午还跟我说灯灯做了个梦，有人想烧死她。惠子说：是吗，我不记得了。我说：你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我不信，你还哭了，弄得何叶以为我在欺负你。听到我说何叶，惠子眼睛突然一亮，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她看着我说：何叶没有来吗？我说：没有，她还不知道你出事了。惠子感叹道：唉，何叶。何叶老是嫌我笨，但其实，她对我还挺好的。我说：何叶是挺好的，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惠子说：真的？她夸我什么？我说：夸你听话，任劳任怨，而且一点都不笨。惠子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她又望向天花板，仿佛看得见什么，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她说：我困了，想睡觉。我说：那就闭上眼睛睡吧，醒来之后，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又是新的了。嗯，她听话地点点头，拉拉被子，缓缓闭上双眼。
我感到轻松，事情似乎过去了，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扭扭身子，活动一下筋骨。一阵倦意袭来，今夜还很漫长，我想起了店长留下的两百块钱，盘算着一会儿去便利店买些什么吃的才好。大厅里的人又少了一些，余下的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处，说话都变得小声了，整个大厅呈现出清冷之势，只有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播放着国际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地传遍大厅。 4/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