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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午饭过后，困意渐渐消除，疲惫已经缓解很多了。冬日的午后，阳光很温暖，院子里摇曳着竹子的青绿，这是仅有的一片绿色了，旁边的杏树上还剩下了七八片枯黄干瘪的叶子。在这一刻，世界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阳光移动的声音，陈默在院子的板凳上坐着，他感受着阳光的移动，搜寻着麻雀在空中划过的痕迹。这时，他有了一种与在城市里完全不同的感觉，舒适而又惬意，如果不是为了追求社会赋予的每个人都在追寻的意义，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他的眼睛落到了院子西南那个墙角，那里堆放着一些朽木，长短不一，做为锅底的柴火是它们唯一的宿命。朽木下生活着潮虫和老鼠，阳光永远也找不到那里。陈默记得原来这墙角是堆放垃圾废品的地方，也堆起过麦垛，在更早之前，这里放着一排梧桐木头，那些木头五六米长，直径达到一米以上。在这些木头上玩耍，打闹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现在它们连同快乐都不见了。太阳及早地落山了，阳光移动的速度更快了，在那棵杏树枝头上，一群麻雀飞过来，叽叽喳喳，好像在开会，又像在交流彼此一天的所见所闻。
等太阳真正落下的时候，枝头上恢复了宁静，夜来了。
那只不下蛋的母鸡顺着墙头飞到了树梢，陈默很奇怪，家里养的鸡一般不会到树梢上栖息呀。母亲告诉他，这只鸡死里逃生，已经被黄鼠狼拉过很多次了，原来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抓住它放在笼子里，天亮后再放出来，这样黄鼠狼就没有办法抓到它了，但每天都这样比较麻烦，这只鸡也不愿意让人抓它，所以后来就不管它了。一开始它并不栖息在树上，有一段时间它就窝在堂屋门前的屋檐下，有一天夜里突然鸡鸣狗叫，母亲匆忙起床，打开门，就看到一只黄鼠狼正拖着这只鸡向外走，鸡这时候已经被吓呆了，缩着脖子一动不动，拖了有五六米远，如果母亲再起晚一会，鸡就要被拖到墙角下的流水洞了，见有人出来，黄鼠狼松开了鸡，从那个洞口逃走了。走到这只鸡跟前，它仍是一动不动，母亲还以为它被咬断了脖子，已经咽气了，当母亲伸出手去摸它时，鸡脖子突然动了，幸好没事，它只是受到了惊吓，天亮后，它又恢复了精神。陈默听得心惊胆战，他想现在这只鸡栖息在树梢上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母亲告诉他还有一次，也是在夜里，这只鸡就栖息在树梢上，但没想到黄鼠狼也顺着墙头爬到了树上，它们俩在树上一阵乱战，狗叫声吵醒了人才没能让黄鼠狼得逞。经历过这两次危险，这只鸡每天黄昏的时候就及早爬到了树梢上栖息。陈默没想到黄鼠狼竟然也会爬树，父亲告诉他，黄鼠狼像猫一样，尖尖的爪子也可以很轻松地爬树。这时，陈默只能为这只鸡祈祷了，看来一只鸡活着也那么不容易。
更意外的是，村庄里现在还有野生的黄鼠狼在夜里流窜，据陈默所知，不管是什么动物，野生的都已经越来越少了。在陈默小时候，野鸡，野兔还是经常能够见到的，不过最近几年，它们几乎都绝迹了。不仅动物，植物也是如此，村子中的树木都被砍伐了，也许它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树木不说话，一站就是一辈子，被人种植，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被砍伐。陈默怀念那些野生小动物与树木共存的日子，人民的生活水平一直在提高，那些快乐的童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陈默想若自己是一只野兔呢，我会栖息在哪里？若自己是一棵树呢，我将驻足在何处？野兔，野鸡的出现往往都是一瞬的，在人们的惊叹中突然出现又消失，小孩子们看到了便跑去追，但从没有追上过。
有经验的人在冬天刚下过雪的日子去野地搜寻，当大地被雪覆盖，一切都茫然了，也清晰了，雪地里的脚印引领者人去发现一个又一个猎物。后来，村里的人变少了，人们进城打工，果园荒废了，果树变成了锅底的柴火，收割机在秋天将大地剃成了光头，小动物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一排排杨树也渐渐倒下了，很久之前，陈默在自家的果园里遥望那些树木，它们是多么高，多么挺拔啊，像是一排卫士，守护着这个村庄。风吹过来，它们左右摇摆，树杈处散布着一个又一个喜鹊窝，没有人打扰它们，现在都不见了。
夜深了，很安静。村中的狗也不再叫唤，寒冷像一床厚厚的棉被，蒙住了所有的人和生物。这里没有霓虹，也没有路灯，天黑了便是真的黑了。躺在这样的夜里，陈默睡的很安稳，在这里好像可以无所顾忌，可以永远睡下去。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和父亲捉到了一只黄鼠狼，黄鼠狼跑到了他家里的一个屋子，父亲将屋子的所有出处都封上后，然后拿着扫把带着他走了进去，黄鼠狼上蹿下跳，折腾了很久父亲终于用扫把将它按在了地上，陈默不敢碰，父亲让他按着扫把，出去找了根绳子，俩人废了半天功夫终于拴住了黄鼠狼的腿。陈默牵着绳子将黄鼠狼拎了出来，可是黄鼠狼刚一着地，瞬间挣脱了绳子，又从那从墙角的洞口溜走了。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