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这模样还行吗?”我把那串绿色的珠子戴脖子上,欣赏着。赵大娘挤开我,手里拿着好大一张蓝色的塑料膜,抖开,铺在了摊位上。
“走吧,”她骂骂咧咧,唾沫和灰尘一起飞舞,“你好看不好看都没差,拜托你不要挡我做生意。”看来今天赵大娘的心情不好。昨天我来的时候,她还请我坐在她的铺前看免费报纸。
“待会,我打算去一趟医院。”我说。
“那你快去啊。”她搬来一个纸箱子,从里面掏出木质佛像,在塑料膜上一一摆好。“早不去,晚不去,非要现在去,要去就快去啊,浪费时间,屌。”
我把绿珠子取下来,玻璃反光,亮闪闪的都是光刺。我转身去了医院。
小斑躺在病床上,床边的铁柜上摆着一碗粥,好像没吃几口,还泛着冷冷的光泽。这里现在只有赵小斑一个人,临床的肺炎患者不见了,不知是死了还是出院了。
“你好吗小斑。”
她没有理我,棕色的头发搭在圆脸上,乍一看和赵大娘别无二致。
“我来看望你啦。”
“你走。”她看着窗外,有气无力地说。
我拉过来一张圆凳,在她的病床边坐下,手伸进被窝。“把手给我,听话。”
“你走啊。”她带着哭腔求我,身子稍稍动了一下。
“我是你的老公,老婆病了,没有走的道理。”
“别跟我讲道理,”她说:“道理在你那儿都死光了。”
“说话真难听。”
“那我求你行不行。”
“求我干嘛。”
“求你别摸我了。”
可我还没找到她的手。
“肚子很难受。”她虚弱地说。
“饭也不吃,粥也不喝,怎么会不难受呢?”
“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你妈可担心你了。”
“别提我妈。”
“为什么不能提?”
“反正别提,你身上有晦气,谁沾了都倒霉。”
终于,我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胖乎乎的,指缝间全是汗水,捏起来的感觉很虚,像是里面没有肌肉和骨头,全都是脂肪一样。
“我想喝水。”
“我没带水。”
“那你来到底是干嘛的。”
“我想见见你。”
她痛苦地哼了一声。“求求你了。”
“别求我,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你知道我有孩子了吧?”
“知道。”
“我妈已经把彩虹的房子卖了,准备搬去深圳。”
“深圳哪儿?”
“盐田,那边比较便宜。”
“你不是讨厌海吗?”
“现在不讨厌了。”
“盐田可有亲戚?”
“有个大伯,在那里开了家肠粉店,不过最近正府修路,老店要拆,新店的租金又太贵了。”
“我可以帮你。”
她把脑袋侧过来,压在枕头上,一颤一颤地哭了起来。我捏着她的手,感觉更多的汗在往外冒。我想,再丑的女人哭起来也是美的,只要她压抑着,努力不让自己被情绪给冲毁了。
“我们分开吧。”她说。
“不。”
她继续哭。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想要和我分开,但没一次是动真格的。我想,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俩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别哭了,我哪儿也不去。”她曾经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但两个月前突然搬走了,也不知道是觉得地方小,还是因为有了孩子。
“那你要来深圳吗?”这时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一些,我见她腮帮子上挂着泪水,眼圈周围浮肿,鼻子两旁的赘肉一直堆到下巴。如果再配一副黑框眼镜,她和赵大娘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了。
“我可以先回去继续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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