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还要你?”
“要,为什么不要?”
“你嫖娼。”
“他们都嫖。”
“那你别再打架了。”
“不打了。”
“真的吗?别人说什么我都能忍,但你去打架就是另一回事了。”
“狗杂种说你一家都是肥猪。”
她叹了口气,说:“拜托你,醒醒吧。”
可是我很清醒。这会儿我摸到了口袋里的十元硬币,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剩下的呢?好久没吃水果了,饭菜都是赵大娘给做,上回拍卖家具,得来的钱也都拿去嫖了。这该不会是那个妓女的吧,她名叫啥来着,可可还是蕊蕊?
小斑把手抽回去,睡着了。我感觉有条泥鳅溜出了手掌心。她的发丝杂乱地黏在脑门上,由于虚弱,她脸上的小痘痘都瘪了,有的还卷起了白边。我想,这十块钱应该用来给她买包酸奶的,她很喜欢喝酸奶。如果久违地尝到了那酸溜溜的滋味儿,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可能会笑,但更可能不露声色,小斑早就习惯把所有感情都压在心里了,好的坏的,都不形于色。我搓着那十元钱,心里感到挺怅惘,好久没看见她笑了。可是后悔没用。要么别干,要么别后悔,她笑起来挺难看的,我也不一定会喜欢。
出了医院,有两条路可以回家,要么再去一次玉器市场,要么往反方向走,多绕些路。我想起赵大娘那张苦恼的脸,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刚才在楼道里,往小斑的病房走过来三个医生,我拦住他们,询问情况。站在中间的那个医生说,小斑肺穿孔,换气功能已经非常衰竭,必须再次动手术。可是小斑拒绝动手术。她睡着的时候会把自己咳醒,来不及擦,那条白色的医用被单就一下子溅上了血点。旁边的护士说,今天我来探望之前,赵大娘曾去过一次,给小斑送粥,还抱回去一条被单,说是自家闺女的血要自家洗。
走过三条街道,等两次红灯,就能走到菜市场。红色的篷子遮天蔽日,一地的鸡零狗碎,蔬菜水果,猪肉海鲜,山药海马,在这里都可以买到。听着菜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我向前走,来到了那家卖中药的老店。好几年前,我和柯辰在这里打过一架,撞翻了店门口的药篮子。虫草、英伦蝦,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药材撒在地上,一股子干草味儿。
那天,柯辰说我不求上进,不仅连累了家人,而且令他非常失望。我问他怎么就失望了?他回答说,本来想跟我一起合伙做生意,没想到我竟如此不成器。
“你是想找我借钱吧?”我回答他。
“谁借你的钱,败家子。”
“那算了。”
“我们从小长到大,真不忍心见你这么堕落。”
“人是会变的。”
“便宜的鸡都很脏。”他刺我。
“我觉得还行。”
“你不怕得病?”
“不怕。”
“不会已经得过了吧。”他不依不饶,不过这人说话一贯如此,不逼出他想要的话来就决不罢休,好在我知道他人并不是很坏。
“闭嘴吧你。”
“你来跟我一起干吧,我拉你一把。”他长得比我高,看人时居高临下,而且向来脸上都挂着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让人看了火大。
“不用。”我说。
“真的,别再混日子了。”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眼睛一睁,好像受到了刺激。“反正比你好。”
“你到处借钱。”我接着说。
他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把目光在我脸上扫过。“我至少不用住棺材房。”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说:“你银行贷着几万块,去卖马铃薯,结果仓库不保鲜,全都长芽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脸色惨白。“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的老母亲。”
他一拳朝我打来,我躲闪不及,向后踉跄了几步。我用头去撞他,他抱着我的脑袋向后退,结果倒在了药店的台阶前。我们俩不顾一切地厮打,就像小时候那样,都不是想真正地伤害对方,只是心中有口恶气,不出不行,结果打得跟女人撒泼一样。 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