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用手臂那么粗的木头棍敲我们,好歹把我们分开了。柯辰满脸狼藉,嘴边都是血印子,而且眼睛也被抓红了,我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店主人惋惜他的名贵药材,柯辰就掏出钱夹,把里面剩下的钱都给了他。不够赔,店主人说要报警,我见他的模样,黄黄的,瘦瘦的,两只眼睛贼兮兮的,本来就没消的火又大了起来,要不是柯辰拉住了我,我可能会因伤人而被遣返。
“得了吧,”他苦笑着说:“关他什么事?”
“又关你什么事?”
“走吧,”他拉着我,像小时候那样,露出耍够了,准备回家的疲惫神气,“送我去机场。”
在那之后,我听说柯辰去马来西亚贩卖鹦鹉,捅了不少娄子,好像还惹到了那边的地头蛇。具体情况不了解,所以我也没去探望。不过经过这家药店时,我总是躲着。
路走到了尽头,两旁种着宫粉羊蹄甲,绿色的树叶分成两瓣,衬托着点点紫红。地上有凌乱的花瓣,风一吹,漫天飘落叶,看着让人挺伤感的。面前是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人上不去,只能返回。摸摸口袋,那十块钱还没花出去。我想,干脆给那妓女吧,叫可可还是蕊蕊的,人家好歹也是陪我睡了觉,今早我却冷落了她。她说小斑的内裤太大,含沙射影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她还赖在我家不走,这十块钱就当是和解费吧。
一打开门,觉得空空的。不是人不在了,那种感觉我很熟悉,今天的屋里好像少了许多东西。我关上门,躺上床,习惯性地摸摸床与墙边的缝隙,那里塞满了衣服,摸着很踏实。可是我什么也没摸到。我惊讶地站起来,扫视整个屋子,发现电视机后面的、床边的和地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没偷,没抢,全都是旧物摊上出售的衣服,我搜集了整整三年,现在全都被那妓女给拿走了。幸好没把我的电视机也一起偷走。可是谁会要只能播雪花的电视机呢?收废品的吧,我估计,但这电视就是我从收废品那儿扛回来的。
我家住一楼,太阳西斜,只有一点光线能透进来,颜色像血。我盯着电视机看,听着雪花的声音,心里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孤单的时候,黄昏总是最难捱的。若是在以前,我会把脑袋埋进二手衣服里,闻着别人家洗衣粉的味道,心中好歹没有那么寂寞。可是现在,就连这点安慰也没有了,只有滋啦滋啦的声音,在电视机里不厌其烦地响着,惹得人心中烦躁。
我关掉电视,迷迷糊糊地走出家门,本来就不像家的地方,现在更不像家了。我下楼梯,一步一阶,一层楼下了很久。我觉得整颗心都失去了着落,跳着难受。
玉器街的店铺都已经打烊了,这时我才觉得肚子很饿。今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都没吃东西。我还有十块钱,买包吐司还差一点,可以买块比较小的蛋糕,但我现在不能吃蛋糕,太甜了,甜得不合时宜,就跟楼下那些花一样。我走进便利店,看了看零食,又到玻璃柜台前闻了闻虾球的味道。拿不定主意,牛杂、猪肚、烧麦、鸡扒,每一个都很想吃,但如果吃了,兜里的十块钱也就没有了。
店员充满惋惜地看着我离去,他是个好人,曾给过我烟抽。他对自己的生活非常不满意,觉得年纪轻轻的来当店员,实在是不甘心。他说自己很想在外面流浪,走到哪儿算哪儿。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问他。路灯下,他一身橘黄色的工作服,像与灯光融为了一体。
“没钱。”他说。
“流浪需要钱吗?”
“有时候需要。”
“什么时候?”
他抬起头吐烟,刘海被吹了起来。“我妈过得也不好,这城市太大了。”
“你妈是干什么的?”
“给别人按背。”
“赚不了几个钱吧。”
“赚钱的都是年轻女孩,”他说:“只要愿意,她们有的是门路。”
“你接触过?”
“两三个,都没有海报上那么漂亮。”
“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是啊,”他苦笑着说:“菠萝包并不是真有菠萝。”
“你妈知道吗?”
“知道,但没说什么。”
“你不应该让她知道。” 4/6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